楚阳目光如炬，坚定地对王方直说：“我需要你帮我复原，案发当天，一整天完整的时间线。”

王方直抵触的情绪终于松动，缓缓道：“那天我没排班，原本计划在家休息一天。临近中午的时候，从窗口看见裘帆带着孩子怒气冲冲地走进楼里。我知道，那天早上，方正应该和他们一起去幼儿园，参加幼儿园组织的亲子活动，之后会带轩轩去游乐场。所以，当我看到裘帆早早带着孩子回家时，就给我弟打了个电话。”

“他怎么说？”

“他说公司有事，通知他去加班。”王方直停顿了一下，“我知道，加班只是他的借口，裘帆也一定知道。我担心他们两口子为了这事闹得不愉快，就主动找了过去。果然，裘帆根本不相信我弟的鬼话，但是见轩轩在，她也没多抱怨什么。我就提出，按照他们原先的计划，带轩轩去游乐园玩儿。一直到吃完晚饭，才送他们回家。我见裘帆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她还在为我弟的事情生气，就安抚了她几句，让她别多想，方正只是玩心重，在他心里，没什么比她和孩子还重要的了。”

“她有说什么吗？”

王方直仔细回忆了当时的场景：“她没说什么，就是问我，真的了解自己的弟弟吗？她觉得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自己完全不了解他，他对她满是谎言，这一类的话。”

“你觉得，她说的这些话里，有什么深意吗？”

王方直无奈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然后呢？你回家以后都做了什么？”楚阳继续追问。

“我回家以后，洗了个澡。”

他突然停住了，像是想起了关键信息：“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有个研究生找我帮他改论文，我们一直在视频连线。”

“几点到几点？”

王方直努力回忆：”应该是从晚上八点多开始，一直到十二点多才结束。具体时间，你们可以去查我们的聊天记录。”

“我们会去调查清楚的，谢谢你的配合，如果你有任何和案件相关的线索，请立刻联系我们。”楚阳不忘叮嘱，“另外，鉴于案件还在调查中，请不要向其他人透露任何相关信息。”

王方直点头应允。

回到办公室，众人得知王方直与案件并无关系后，顿时有些气馁。

李白鹿忍不住抱怨：“啊，我还以为总算有进展了呢。”

楚阳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安抚起众人的情绪：“也不算完全没有进展，至少又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而且，”楚阳故意停顿了一下，钓起大家的胃口，“根据王方直所说，王方正与裘帆之间应该是出现了一些矛盾，至少，王方正对裘帆撒了谎。至于具体是什么谎，就需要大家再接再厉，努力找到线索了。”

***

一大早，武知源心理咨询室的电话铃声几乎没有停歇过。

“您好，这里是武知源心理咨询，我是前台小林。”小林酱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在电脑里快速输入，“十分抱歉，目前预约咨询的人已经都排满了，不过我可以先帮您在等待名单上登记，如果有空位，我会立刻联系您。”

接连不断地有人打来咨询、预约，小林酱的双手在电话、电脑和笔记本之间来回切换，忙得不可开交。

站在工作间门口的武知源穿着丝质衬衫，悠闲地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倚靠在门框边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小林酱手忙脚乱的样子。

终于在一个电话挂断后的间隙，小林酱长出一口气，趁机猛伸了个懒腰，见武知源在一旁悠哉地观望，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武医生！你还在那儿看热闹，也不来帮帮我！”

“你做得很好啊。”

武知源回复。

小林酱撇撇嘴，起身走到她身边，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咖啡杯，仰头一饮而尽。浓重的苦涩味道瞬间占满整个口腔，差点吐了一地。

小林酱的五官瞬间扭曲到一起：“呜啊，好苦！姐，你这喝的是什么啊？”

武知源看着她夸张的表情，忍俊不禁：“这是意式特浓，本来就很苦。小口小口地品就可以了，谁让你跟喝水一样。”

小林酱不敢细品嘴里残留的浓重苦味，连忙倒了杯水，一边漱口一边嘀咕：“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不让我直接给他们安排预约时间啊？还要搞什么等待名单？”

武知源走进茶水间，一边仔细清洗她的咖啡杯，一边不紧不慢地解释：“心理咨询不是普通的消费品。”温热的水流过她纤细的指尖，“我们要讲求细水长流，有条不紊地发展。设立等待名单其实是一种初筛，可以帮我们筛选出真正需要帮助的客户，也能保证我们的诊所对症下药。”

“可是……”小林酱皱着眉想了想，其实她并不完全理解武知源所说的筛选客户和细水长流的经营理念，但她相信武知源的判断准没有错，“好吧好吧，反正你说了算。你说怎么做，我照办就是了。”

武知源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作间，靠在沙发椅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敲门声响起：“武医生，有位叫丁彦的男士，没有预约，坚持要见你。”

听到丁彦的名字，武知源便立刻猜到了对方的来意：“请他进来吧。”

武知源起身，正迎上心急如焚的丁彦，她示意他进办公室，然后到前台拍拍小林酱的肩膀。

“电话设置成自动答录吧，上午的工作你已经超额完成啦，做得很棒，今天特批你休息一天，接下来交给我就行啦。”

“真的？”小林酱俏皮一笑，“那我走啦！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武知源笑着点头，目送她离开后，反锁了大门。

“知源，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帮帮方正。”

武知源刚走进屋内，丁彦就扑到她面前苦苦央求。

武知源安抚着他，让他别激动，慢慢说清楚。

丁彦嘶哑着嗓音一口咬定：“方正他是不可能杀人的！”

武知源叹口气：“可是，据我所知，他本人都已经承认了。”

“我知道！”丁彦眼中含泪，情绪激动，“他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才会那么胡言乱语的，你相信我！”

武知源起身，帮丁彦倒了杯水：“我相信你也没用，要警察相信才行啊。”

丁彦焦急万分：“康宜说负责方正案子的人，就是我们那天在店里遇到的那个警察，他是你的朋友，不是吗？”

“你想干什么？”

“你帮我找他打听一下。”

武知源无奈地回答：“这个，恐怕我帮不了你。他们办案都有纪律，我和王方正无亲无故，他是不可能告诉我案件的相关信息的。”

“我知道我知道，”丁彦马上打断，“我不想知道案件信息，我只想知道方正现在人怎么样了。”

“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你相信我，方正真的没有杀人。”

见武知源沉默良久，丁彦忍不住泪流满面：“那天晚上我们俩一直在一起，他是第二天早上才回去的。”

“不是我不想帮你，真的是……”

武知源刚想开口，丁彦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

“我求求你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朋友的情分上，就帮我这一次吧，求求你。”

丁彦抱着她的腿泣声哀求。

武知源想扶他起来，可对方却死死跪在她腿边。

“我可以试一试，但不保证能问出什么。”

武知源终于松口。

丁彦听到武知源愿意帮忙，反而更加放肆地哭泣起来。

“你别这样了，再跪在地上，我就不帮忙了。”

见武知源有些气恼，丁彦这才起身：“那你什么时候去？”

“你不会是想我现在就去吧？”

丁彦马上露出期待的神情：“可以吗？”

“总要给我点时间准备一下吧。”武知源被他的唐突惹得不快，但立刻意识到丁彦敏感脆弱的神经，再经不起折腾，“你先回去吧，我这会出门买点东西，中午就去找他，好吗？”

丁彦这才点点头，临走前，不忘再次叮嘱武知源，一定要帮自己。

***

午饭时间刚过，武知源就来到楚阳所在的分局门口。

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子，踌躇地站在大门外的树荫下，时不时来回踱步。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给楚阳发了消息。

不一会儿，楚阳就快步出现在了她面前。

“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极力平复着呼吸。

武知源微笑着把袋子递到他面前：“没什么事，上次你不是说想试试我的手艺嘛，我昨天晚上烤了一些饼干，今天顺路，送过来给你尝尝。”

“真的？”楚阳难掩喜色，小心翼翼地打开饼干盒，“这是什么饼干？看起来好像和平时吃到的不太一样。”

“这个是杏仁脆饼，是一种意大利风味的饼干，里面放了杏仁、榛子一类的坚果，口感会比平时吃的饼干坚硬一些。我主要是考虑你们平常办案时，可能会喝很多咖啡和茶水提神醒脑，这个饼干蘸着咖啡吃正合适。”

武知源贴心地为他介绍着自己的作品。

没等她反应，楚阳已经拿起一块饼干，整个丢进嘴里。

“这么吃，可能会太硬了……”

武知源不禁为他的牙齿感到担心。

果然，一口嚼下去，饼干竟然毫发无损。

楚阳为了不在武知源面前露怯，只得一边摆出没问题的表情，一边咬紧牙关。

半天时间过去，楚阳才囫囵着把饼干吞进肚里，在心中默念，多亏自己咬肌发达。

武知源迫不及待地想得到他的反馈：“怎么样？好吃吗？”

“比想象中的口感要硬不少。”楚阳如实回答，“但是后味很香，很好吃。”

武知源满意地笑笑，自然地换了话题：“怎么样？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还想约你去攀岩呢。”

楚阳面露歉意：“最近太忙了，过阵子吧。”

“好吧！理解，还是工作要紧。”

楚阳看出武知源欲言又止的神情，主动问起：“你是有什么事想问我吗？”

“没有啊，你们有纪律，我知道的。”

武知源立刻露出理解万岁的表情：“好啦，你快去忙吧，争取早日破案。”

听到武知源的回答，楚阳的眼中不禁有星星闪烁起来，嘴角更是止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