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闻韶令国师好生记住自己的身份,郁从暄没在意,季闻韶自己也仅仅记住了片刻。
恰值冬日初雪,栖寰殿里炭盆烧得正旺。季闻韶单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翻着奏折,时不时瞥一眼蜷在他膝上的白猫。
小半个时辰前,季闻韶用他那帝王威仪“强令”郁从暄留在栖寰殿:
“国师左右无事,就伴在孤身旁吧?”
“臣倦了。”
郁从暄慵懒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没走几步就被季闻韶强制按坐在了身侧。
季闻韶只当郁从暄是借口。
不曾想一柱香时间不到,郁从暄轻皱着眉摇身一变,变回了原形。
随后“呼噜呼噜”地靠在他身旁睡了过去。
于是自然而然,季闻韶就趁着白猫睡着将他抱在了自己膝上。
说好要陪他的,结果自己先睡着了。
“从暄,”季闻韶碰了碰猫脑袋,“变回来,陪孤说会儿话。”
白猫懒洋洋地掀开眼皮,淡淡瞥他一眼后,尾巴一甩,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
季闻韶:“……”
罢了,他早已经习惯了。
季闻韶不肯罢休,一手伸手捏住猫后颈,把整只猫提溜起来,一手护在他身下:“孤命你变回来。”
白猫打了个哈欠,一扭身,轻盈地挣脱他的桎梏,跳上了堆满奏折的案几。爪子扒拉两下,在奏折堆里刨出个窝,舒舒服服地蜷成一团。
“这些是……”
季闻韶无奈地看着被猫压住的军情文书。
白猫却充耳不闻,把脑袋埋进尾巴里,只露出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尖。
季闻韶盯着那对时不时抖动的耳朵看了半晌,突然心下一动。
轻手轻脚取来朱笔,季闻韶蘸了朱砂,小心翼翼地在那雪白的额头上画了个小小的“王”字。
一点朱砂,更衬得白猫气质出尘。
季闻韶满意地看着自己所作的“画”,掩袖低笑道:“爱卿如今是御赐的猫大王了。”
他竟有些期待郁从暄看到这一幕的表情。
白猫耳朵抖了抖,没醒。
季闻韶更是坏心眼地挠了挠猫下巴,看那毛茸茸的脑袋不自觉地仰起,露出柔软的咽喉,甚至是无意识地去蹭他的掌心。
“小白,从暄,国师?”
季闻韶将白猫再次抱起放进怀里,手指顺着脊背滑下,在其尾巴根处轻轻一按。
“喵!”
季闻韶!
白猫猛地清醒过来,羞恼地剜了季闻韶一眼,一爪子拍在了他手背上。
季闻韶吃痛缩手,却见那团白影已经化作人形,将他压在身下。
“唔……”
季闻韶后脑撞到地上闷哼一声,待确认了怀里的人无恙,索性就着这姿势仰视着那一袭白衣、额间一点朱砂红得妖冶之人。
郁从暄睡眼惺忪地瞪他:“陛下就这么闲?”
季闻韶理直气壮:“奏折哪有国师好看。”
郁从暄正要反驳,忽觉额间异样,伸手一抹,看到指尖赤色,当即变了脸色:
“季闻韶!”
这是郁从暄头一次不顾君臣之仪唤他的名字。
季闻韶喜上心头,还厚颜应了一声。
幸而他早有准备,季闻韶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别擦,好看。”
定定望着那抹红,季闻韶笑道:“古人给夫人画眉,孤给国师画王,也算段佳话。”
“你!”
郁从暄耳尖通红,季闻韶竟自比张敞,将他比作其夫人。
挣扎无果,郁从暄索性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季闻韶肩窝:“……昏君。”
季闻韶低笑,手指穿过那人散落的长发:“国师昨日还说孤是明君。”
“那是昨日。”
“那今日是什么?”
郁从暄抬头:“是……登徒子。”
话音未落,季闻韶怀里哪还有半个人影,那白猫早轻盈地跃到殿中央,额间的“王”字已经不见踪影。
眼看白猫直直往殿外走去,季闻韶故意沉下脸:“站住,孤准你走了?”
白猫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仿佛在问:“他走了又如何?”
季闻韶:“……”
“从暄,变回来。”
季闻韶抬脚要追上白猫,白猫便逗他似的远离他几步。瞧着再没几步白猫又要跑了,季闻韶心生一计。
“咳咳咳,”季闻韶竟是咳了几声,而后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从暄,从暄。”
后面更是作了晕眩状,没唤几声便倒下了。
郁从暄狐疑地盯了季闻韶许久。
他甚至连季闻韶“昏迷”前唇边难以压抑的笑意都看得仔细。
郁从暄无言望天,而后化了人形缓步走向那人。
方在季闻韶身旁蹲下,季闻韶便不装了,翻身将他扑倒。
郁从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他:“陛下装晕的本事,倒比批奏折强些。”
“国师不也没逃?”季闻韶得意地低头含住郁从暄的耳垂,“可见从暄是心疼孤。”
郁从暄轻哼一声,由他去了。
季闻韶垂眸,指尖描摹着那人眉眼,低声道:“从暄,你可知张敞为何给夫人画眉?因为他怜爱自己的夫人。”
“……”
俯身亲了亲那人唇角,季闻韶接着道:“二人情比金坚,张敞日日为其夫人画眉。”
郁从暄眸光微动:“陛下也想日日给臣画‘王’字?”
“不止,”季闻韶吻过那人眉心,“孤……”
季闻韶话到此处却是顿住,忽然起身,指了指案几上早已凉透的晚膳:“饿了吧?陪孤用膳,一个人吃没意思。”
郁从暄挑眉:“陛下三岁?”
“五岁,”季闻韶早已经能做到厚颜而面不改色,“国师若是不陪,孤就绝食。”
“……”
季闻韶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地让郁从暄陪他用完了晚膳。
那人到底还是清瘦了些,季闻韶好不容易才哄着郁从暄多吃了半碗。
末了,郁从暄又费了些心思让郁从暄陪在他身旁,只是那人好似又有些犯困,没多久又化作了猫形。
夜里,季闻韶熄了烛火抱着白猫上榻时,猫也没有醒来。
吻了吻白猫额头,季闻韶才轻声续上了那未尽的话:
“孤,想与你作恩爱夫夫,想与你朝暮相携,想,与你白头到老。”
静夜里,那本该睡着的白猫忽地睁开了双眸,发了好一会儿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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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画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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