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陆石的脊背温暖宽阔,遮挡了大部分的严寒,风声擦着衣角呼呼而过,他背后的这一小方天地却安稳又可靠。

萧漓环着他脖颈的手臂微微收拢,凑在他颈窝前嗅了又嗅。

“你擦的什么香?”

陆石规律的呼吸一乱,语气略显低落:“我不擦香,只用过山脚摘的皂角豆。”

山脚有一大片皂角树,村里人洗澡洗衣都用树上的皂角,有些心思活络的还做成胰子去城里卖。家境稍微殷实一点的哥儿都会买带香的胰子,以此增加体香。

陆石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没澡豆了就去树上摘一把,至于被一些哥儿背后嘲笑土包子之类——他忙着东奔西跑地做工,没工夫理会他们。

萧漓又凑上前嗅了一把:“真的好香。”

不是加了香料的胰子味,而是陆石身上原本透出的味道,像被阳光暴晒后的松木香,又像雨过天晴后泥土的清香,却比它们更浓郁,更有生命力。

让人不禁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温热的呼吸均匀喷洒在颈侧,陆石有些不自然地侧了侧头,发现萧漓挨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某些柔软的情绪升起,他不由往上托了托他的身体,好让对方睡得更舒适,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山林中。

出了松树林,沿着一条溪流往前,尽头处有一深潭,潭边伫立着一座小木屋。

陆石拨开插销,将背上的人放在床上,扶着墙壁微微喘气。

萧漓看着虽瘦,却长手长脚,骨架也重,背他这一路不算轻松。

……

最后一点天色落尽,黑夜笼罩下来,小木屋内燃起明亮暖黄的篝火。

火光、呼喊、尖叫,滚滚黑烟冲天而起,皮肉被烧灼的痛感是如此清晰。有人呼救,有人痛哭,还有人不顾一切要往火里冲——

“回去!”

萧漓猛地睁眼,五指痉挛地抓紧床褥,胸口剧烈起伏,久久未能平息。

某个瞬间,他甚至不知身在何处,今夕又何夕。

篝火的暖光在他脸上跳跃,过了大约一刻钟,萧漓才缓缓回神,打量着这间小木屋。

屋子不大,床边堆放着两个他们带来的布口袋,西侧靠墙是一整面的打猎工具,套索陷笼应有尽有,有的旧迹斑驳,有的还是新做的。东侧则空旷一些,放着一个木柜,一张八仙桌和一把竹椅,桌上摆着几把大小不一的刻刀,四周散落着一些碎屑。

萧漓的目光在屋子内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床头。、

那里摆着一排拳头大小的木雕,有野猪、小鹿、大鹅……

林林总总十数个。

底座都被磨成半圆状,萧漓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那憨态可掬的小鸟便前后晃动身体,叫人忍俊不禁。

“哗啦”一阵水声响。

想是陆石就在门外,萧漓掀开身上不知什么动物皮毛鞣制而成的毯子,下床去开门。

“石——”

门才半开,萧漓口中的呼唤戛然而止,他僵在原地,一瞬间全身的血液好似都冲上了头顶,“轰”地一声炸开来。

陆石背对他站在潭边,上衣被脱下,露出精悍结实的背部线条,水珠顺着不算白皙的蜜色肌肤滚落。

“啪”一声。

滴进了萧漓的心湖。

“砰”地一声关上门,顾不得门外人有没有听到,萧漓几乎逃荒似的跌坐在床上,捂着狂跳的心口深深吸气,脑海中的画面却像和他作对似的,映照得愈发清晰深刻。

他仿佛化身为那滴水,在那背上一遍又一遍地滚落,不厌其烦。

不知过了多久,陆石才走进来。

“脸怎么这般红,发热了吗?”

一眼就看到萧漓坐在床边脸色通红,陆石疾走几步,手背贴上他的额头,果然感觉到一股烫热。

萧漓拨开他的手,低头不再看他:“没有发热,火烧得太旺了。”

屋内的确特别暖和,陆石紧张的心稍稍放下,便去将刚搓洗完的衣物挂在火堆边烘干,又将干粮拿出来烤热,边烤边解释道:“外边太冷了,我们将就在这歇一晚,明日再回去。”

这木屋是他十六岁那年搭的,有时进山晚了就在这睡一晚上,沈家人并不如何管他外出之事,有时连着两三天夜不归宿也不会过问。

倒好了陆石,在此拥有片刻的喘息之处。

有时他心情郁郁也会在这里呆上一会,做做家具,刻刻木头,或者将捕来的猎物烤熟大吃一顿。

“不知小宝怎么样了,会不会害怕。”陆石将心中的担忧说出来,却也知道无计可施,只能按下去。

萧漓接过烤热的饼,没滋没味地吃着,坐在床边一直没吱声。

待两人吃完,陆石才瞥见他被树枝刮破了的衣袖,神情突然变得紧张,上前就要他脱去衣物。

萧漓不明所以,紧紧拽住衣袖,看向他的眼神仿若即将被玷污清白的少女。

陆石:“……”

他后知后觉出羞赧,但山中毒物甚多,还是检查过一遍才放心,便只能硬着头皮向萧漓解释。

“哦——”

萧漓边褪下上衣边自言自语道:“你我是签了婚书的夫妻,有何不能看的。”

声音轻轻,不知是说给对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他不说倒好,一说陆石反而更脸热了,撇过眼一副要看不看的样子。

“嘶,这是什么!”

刚翻开袖子,萧漓便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手臂上趴着三条深褐色的长条状物体,约莫半根手指头那么长,头部已经扎进了肉里,而他毫无察觉。

“是山蚂蝗。”

听到他惊呼,陆石忙丢下内心别扭,抽出匕首将刀刃在火上烧红了,在山蚂蝗身上一贴一挑,那东西便掉在地上翻滚抽搐。

如此几次,萧漓手臂上的山蚂蝗都被他挑下来丢进火里烧成了灰。

“再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

萧漓转了个身,将上半身的衣物全部褪下。

后腰上也趴着两条。

陆石一一挑走,留下两个血洞,往外不停冒血。

“山蚂蝗有毒,被它叮上伤口会源源不断地流血,除非——”

陆石语气一顿,不知想到什么,脸重新热了起来。

“除非将残留的毒素吸走。”

萧漓:“……”

他趴在床上,其实并不疼,兴许这蚂蝗的毒素也有麻痹的作用,因此陆石说吸走时他只是略顿了顿,便要伸手去拿衣物。

“无妨,我自己处理即可。”

见他不当回事,陆石有些着急:“那这里怎么办,流一夜会失血的。”

他指着萧漓后腰上两个血洞问。

萧漓去拿衣物的手一顿,片刻后才收回来,他伸手扶额,垂落的手指修长,遮住了脸上大部分神情。

良久,他才问道:“陆石,你确定要和我在一起,以后再也不分开吗?”

陆石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萧漓放下手,露出一双如深潭般的眼眸,眼神专注。

“你和我、小宝会一直在一起,你不再嫁人,也不会再进别家的门,对吗?”

他语气极为郑重,虽仍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问,陆石的心却莫名笃定,甚至不假思索地答:“除了你我还能去哪儿?”

他长相粗丑,前夫死了三年都没人愿意和他婚配,愿意接受他的,也只有萧漓了。

对此陆石心中感激,从未想过离开。

怎知萧漓闻言面色沉了沉,几乎是立刻道:“石哥儿,别这么看轻自己。在我眼里,你从来不是被挑剩的那一个。”

世人多眼瞎,错把珍珠当鱼目。

反倒便宜了他。

那就不能怪他占为己有了。

想通这点,萧漓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重新趴好,露出温润白皙的后背,扬起头对床边站着的俊朗哥儿笑得狡黠。

“你可愿帮我吸出毒素?”

感谢阅读,评论区看到好几个老读者的出现,真的鼓励到了我。这两年一直受困于三次元的一件大事,终于在昨天有了结果,从此人生就只剩下工作和心无旁骛地码字,经此一役希望我恢复状态,将我心中的故事尽最大可能地呈现给大家,再次感谢新老读者的支持,永远为你们留下的只言片语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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