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哥儿准备烧水洗衣服,闻言有些无语:“小丫头懂得不少。回去烧水吧,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河边洗衣服。”
天气一日日变凉,直接用溪水洗衣有些冰,慧哥儿每次都是端一盆热水过去兑着洗。
婉儿犹豫着小声道:“慧哥儿,你别听音哥儿的。我们初来乍到,人都还没摸清,得多看看再想着嫁人。不然嫁得不好,白瞎我们一路过来的辛苦了。”
慧哥儿噗嗤乐了,十三岁的毛丫头来叮嘱他这个。他摸摸婉儿的头,笑着说:“小丫头懂得挺多。”
婉儿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两声,半晌脸上现出些难过:“慧哥儿,你也知道我家。我不长个心眼儿,也不能跟你来草原。其实我不想你这么早嫁人,帮工结束了我还想和你一块儿呢。”
慧哥儿见婉儿说得真诚,抬起头正色道:“傻丫头,把心放到肚子里,我没想着现在就嫁人。冬儿和丹哥儿还小,等他们长大些再说。要是没有合适的,我就独自把他俩拉扯大,送冬儿去读书,将来放牧还是回大晋都随他。丹哥儿想嫁到哪儿我也不干涉,只要他们两个平平安安就好。”
婉儿先时还不住地点头,越听越不乐意了:“慧哥儿,我是说晚点儿嫁,不是说不嫁。你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还是找个知心人好。”
她虽然佩服慧哥儿不依附汉子独自照顾两个孩子,但慧哥儿这么好,独自养育孩子也太过辛苦了些。
慧哥儿哈哈笑起来,待要说话,听到敲门声。慧哥儿忍笑过去开门,见是音哥儿和苏阿奶,忙侧身让进去。
“慧哥儿,听河边洗衣服的妇人们闲话,你要嫁到敖登家了?”
来时走得急,苏阿奶脸色有些白,被音哥儿扶到床上时还在喘气。
慧哥儿想到挑水时一路上遇到的妇人夫郎们,看来草原不仅风大,闲话也能吹得更快:“苏阿奶,没有的事。是敖登大婶的儿子好心,看我挑水不容易,就帮我挑了一担水。”
苏阿奶心下了然,将打听到的情况告诉慧哥儿:“那是敖登看上你了,想让她大儿子娶你。敖登家六个儿子,最小的才两岁,你嫁过去可有的受。”
慧哥儿感激老人的用心,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想法。苏阿奶见慧哥儿不似作假,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几人略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临近傍晚,阳光不再温暖,两个小家伙手牵着手,眼睛湿润润地看着慧哥儿。
慧哥儿在做晚饭,见状矮下身,一人刮了下小鼻子:“怎么了?回来了也不去看乌木,倒是记得来看阿父了。”
“阿父,你要嫁人了吗?”丹哥儿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眼睛里甚至有些惶恐,“阿父,不要嫁人好不好?我会很乖的,我会干活,不让你白养着。”
冬儿在边上小脸儿绷得紧紧的,也不哭,直勾勾地看着慧哥儿,眼神里满是倔强。
以前在村里,有后阿父或后爹的孩子都脏兮兮的,大人们都说他们可怜,冬儿虽然年纪小,不知道他们可怜在哪儿,却也模模糊糊的知道阿父再成亲了不好。
“就是要嫁人,嫁给库兰好不好?”慧哥儿还没说话,丹哥儿又开口道,“库兰叔叔给我们吃糖,还让我们跟乌木玩。阿父,你不要嫁给保拉提,嫁给库兰吧。”
慧哥儿的心快速跳动了两下。
他暗暗呼口气,给两个孩子擦掉眼泪,将人搂到怀里安抚:“阿父什么时候说要嫁人了?你们现在还小,阿父就想好好养大你们,我们三个一起过活,好不好?”
“白音哥哥说的,他说保拉提要娶你。”丹哥儿破涕为笑,毫不犹豫地把小伙伴卖了,“我相信阿父,才不信白音哥哥的话。阿父,我们和库兰叔叔,托汗爷爷一起过活,不是三个人。”
冬儿抱住慧哥儿另一条手臂,小心瞥一眼慧哥儿神色,紧抿的嘴唇放松下来。
“好了,阿父还要做饭,你们出去玩还是在家?”慧哥儿在孩子小脸上亲一口,笑着问。
“我帮阿父烧火。”丹哥儿笑眯眯地,眼里再没有阴霾。
慧哥儿知道两个孩子受了惊,现在有些缠他。只是他俩还小,不到烧火做饭的年纪,慧哥儿就让他们去摆炕桌。
门外,托汗小心地看一眼库兰脸色,见本就冷的脸上此刻布满寒霜,有些怕库兰进去揍两个娃娃。虽然他听着丹哥儿的话有些动心,但看库兰脸色,怎么看都不像是愿意的样子啊。
托汗哪里知道,库兰此时心里乱得很。他赶羊回来就听到了妇人们的玩笑,那一瞬间的心慌让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惯性地往家走。如今听到毡房里的谈话,心安的同时又有些生气。
他知道自己心动了,这心动来得太急太猝不及防,让他还不知道怎么办呢,就被人捷足先登。他大步地往毡房走,想着怎么办才好。
在毡房看到立着的扁担,他眼睛一转,也不去床边坐着,拎起水桶和扁担就往外走。
“东家,你干什么去?”托汗在后面喊,这人真是,回来了也不歇着,还要去挑水。不知道是勤快还是傻。咦,挑水?
托汗慢慢品过味儿来,这是......醋了?嘿嘿,以后可有好戏看喽。托汗脱掉靴子,坐在餐桌旁慢慢地咂一口奶茶。
等库兰沉默地往大水桶里倒水时,托汗朝慧哥儿毡房指指,努努嘴儿:“那边还有大桶没满呢。”
库兰瞪一眼托汗,挑着扁担和水桶又出去了。
“嘿嘿。”托汗无声地笑,叫你小子犟,以后可有人治你了。
慧哥儿毡房,慧哥儿烧好了菜,正准备往库兰房里送,就见高大的男人绷着脸,肩上挑着两桶水进来。
“以后我傍晚回来的时候打水,你不用去挑水了。”库兰将水倒进大木桶,硬邦邦地开口,低着头不敢看慧哥儿的眼睛,转身离开了。
慧哥儿端着盘子愣在原地,片刻后笑起来,心内如春花绽放,美好又甜蜜。
他明白自己对库兰有了好感,但这份好感能不能支撑他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嫁给他,他还不知道。日子还长,他也才十七,他不急。
挑水的事就这么定了,慧哥儿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哪里都有眼红的妇人夫郎。经过草原大战,草原本就汉子少,如今保拉提看上外来的双儿,让有些人很是不忿。
就在第二日上午做完活,慧哥儿、婉儿和音哥儿三人来到小溪边,刚放下木桶准备打水时,就听一道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大晋来的双儿就是勾人,才来几天就有人献殷勤。”
慧哥儿循声望去,只见出口的夫郎是阿扎提的二儿婿玛西,其他部落嫁过来的双儿,前几日刚从娘家回来,带来了阿丽亚女王巡视的消息,同时也让他生了些别的打算。
如今草原汉子少,就算保拉提少了一条胳膊,也是草原的勇士。玛西是想让保拉提娶他堂弟的,谁承想被别人截了胡。
“这位夫郎,话得说清楚。”慧哥儿本不想理会,但玛西话风里带上了婉儿和音哥儿,他必得还回去。他自己背了骂名不怕,婉儿和音哥儿还是清清白白等着嫁人的姑娘双儿呢。
慧哥儿将手里的衣服放下,抬头直直钉过去,眼神里满是凌厉的光,半点没有路上的春风和煦。
“你哪双眼睛看到我勾人了?我一个寡夫郎来草原讨生活,敖登大婶好心,让他大儿子过来帮我提水,怎么,草原里就不能有好心人了,汉子们只在看上别人家双儿姑娘了才会出手帮人?那家里的羊要是丢了,汉子们帮着去找,也是因为看上了人家的姑娘双儿才帮忙的?我得问问,您家可丢过羊?谁出手帮的?”
这话说的就重了,草原上丢羊是常有的事,族里人大多都会出手相帮。如果被安上这个罪名,日后谁还敢出手助人?
新夫郎玛西想通了此节,心里气得牙痒痒。他虽是气慧哥儿抢了堂弟的汉子,更多的是气一个外来的双儿如今在族里出尽风头,比他这个刚嫁过来的新夫郎还受人追捧。
如今被堵得说不出话,心里不忿,恨恨道:“你可别污蔑人,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我是说新来的这些姑娘双儿的,肯定不能陪嫁牛羊,金银细软恐怕也全没有,大家可得想清楚,好好掂量掂量再行事。我们草原姑娘双儿可是从小就备嫁妆的,蜜蜡、松石、金银头饰,哪个不是父母从小就给存着的。就算是想娶,娶之前也得想周全,我可是为族人们着想。”
说着眼神在慧哥儿三人身上扫过,满是不屑和鄙夷。
“你......”
音哥儿气得想回嘴,慧哥儿一把拉住,笑眯眯地看向玛西:“这就不劳您操心了。我们这些新来的嫁好嫁歹都是我们的事,好像和你无关吧?还是你好心,看我们穷苦,想送我们些嫁妆?”
“想得美。”玛西扭头不理慧哥儿,他就不信了,他今天话都说这么透了,敖登还不明白。
敖登早心里一个咯噔,后悔了,此时正暗怪忘了这茬。家里日子过得穷苦,她只想着娶新来的不用给聘礼,却没想到这茬。现在保拉提看中了慧哥儿,她这边又打了退堂鼓,也是造孽。
不过再多都与慧哥儿不相干,他也不再看那夫郎,洗干净衣服就回去了。家里还有那么多活计,他可没心思跟小性儿的闲人多费口舌。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