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养伤

“慧哥儿,你别理那老妇。库兰是个好的,真的,你信大婶。”驰娜尔见自己一句话引来别人不好的揣测,忙解释道,“库兰十二岁离家独自生活,从没见他喝酒闹事的。每天除了放羊跟牛马打交道,从来不惹是生非。就算是跟人打架,也是别人先招惹他。”

“大婶,我知道。”慧哥儿笑笑,“我......我得想想。”

婉儿有些忧心,小声地问驰娜尔:“大婶,我听说库兰是被他娘赶出家门的,你可知道为何?”

“这个不怪库兰。”驰娜尔同样小声道,“库兰十二岁那年,有一日晚上,他娘海拉不知道发什么疯,大晚上掐着库兰的脖子想把他掐死。闹得可凶了,多少妇人夫郎都拉不开,还是酋长将海拉打晕才救下了库兰,从那以后海拉就把库兰赶出家门了。”

“海拉为什么掐库兰?”婉儿有些不解。

“这个就不知道了。”驰娜尔挠挠头,有些迟疑道,“可能是听了你们大晋人说的,说什么库兰是遗腹子,不吉利?反正就是不喜欢库兰。说来也奇怪,库兰是兄弟几个里长得最像老酋长的,该是老酋长转世才对。老酋长生前那么疼海拉,海拉应该喜欢库兰才对。”

婉儿和音哥儿对视一眼,音哥儿有些迟疑地问:“胡仑别克酋长是......”

驰娜尔笑道:“胡仑别克是老酋长的弟弟,比老酋长小十岁。你是想问为什么小叔子娶了寡嫂吧?哈哈,我知道你们大晋来的就得问这个,上一批就有双儿姑娘问过。我们草原就这样,小叔子娶寡嫂,再正常不过。”

音哥儿脸色有些古怪,等大家都回家做饭,毡房只剩下三人、苏阿奶和孩子时,音哥儿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慧哥儿,你可得想清楚。库兰虽然长得不错,但他家里太乱了。又是小叔子娶寡嫂,又是被赶出家门的,你嫁过去可不好受。”

苏阿奶瞪一眼小孙儿,柔声道:“别听音哥儿瞎说。驰娜尔说了这在草原是常事,你也别放在心上。我看那库兰是个好的,小小年纪就把日子过起来了,不仅没求人,还自己立起了门户,连男仆都有,是个有本事的。对冬儿和丹哥儿也好,你要是喜欢就嫁,阿奶支持你。”

慧哥儿笑笑:“谢谢阿奶。”

他应该是喜欢的吧,和库兰在一起更多的是心安,库兰虽不会甜言蜜语,却一言一行透着沉稳,让他不想沉溺情爱的心开始动摇。

慧哥儿右肩受伤,血流的虽多,所幸伤口不深,修养一段即可。养伤时,发生了一件趣事。

原来是库兰听蒙恩说,大晋人都喜欢吃白米饭。他记得以前大哥第一次跑商回来,也向他吹嘘大晋的美食,其中就有白米饭。

他想让慧哥儿吃些好的,就舀了一碗大米准备做,偏他没做过,将大米放到锅里煮时,由于水放得太少,米饭煮出来比放了三四天的馕还硬,让慧哥儿哭笑不得。只得让他再加两次水,熬成粥得了。

于是离开大晋近半年后,慧哥儿第一次喝上了白米粥。甜糯的白米粥入口,慧哥儿好悬没笑出声。库兰可能不知道,禹中地处中原,是以面食为主的。

欣慰的是,知道慧哥儿喜欢猫,库兰把乌木放到了慧哥儿毡房,有了乌木陪伴,慧哥儿独自在毡房养伤也没那么难熬了。

那日库兰摘的一袋子霉霉果都进了养伤的慧哥儿和孩子们口中,库兰见慧哥儿爱吃,又特意骑马去摘了一些,熬夜煮成果酱存放。

霉霉果含糖量高,只需要捣碎,将果汁用小火慢慢熬煮即可。只是熬煮的时候需要不停地搅拌,这一步费些功夫,其他都很简单。

库兰边做弓箭边熬果酱,两三日里睡得极少。即使如此,等慧哥儿拿到属于他的小弓时,也已是两日之后。

库兰当日在树林砍了一棵白桦树,又出银子买了牛筋特意制作了一把小弓。在给慧哥儿送饭时递了过去,脸有些红,看都不敢看坐在炕桌旁喝奶茶的慧哥儿:“你拿着,一会儿我教你射箭。”

“教我射箭做什么?”慧哥儿没抬手接,抬起眼皮儿,想看看这人怎么说。

库兰俊脸有些僵,捏弓箭的手越来越紧,吭哧半晌来了一句:“你每天背着,没人敢伤你。”

冬儿昨天在库兰毡房玩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把小弓,他现在一点儿不怕库兰,过去就抱住库兰的腿:“库兰叔叔,我也要小弓,也要学射箭。”

库兰挠挠头,有些尴尬地道:“我......我给你做一把更小的。这把是给你阿父的。”

慧哥儿放下茶杯,看库兰笨手笨脚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来。

库兰脸更红了,他想说些什么,可脑子一片空白,几次张口都发不出声音。他把弓箭放到炕桌上,又不想就这么离开,眼珠在毡房内转了转,扛起扁担和木桶道:“我去打水,回来教你射箭。”

他自认不是个讷言的人,今天却总是说不出话,一股不知道的情绪萦绕在他心头,让他即紧张又隐隐有些兴奋。

慧哥儿小心地摸了下弓身,原木色没有刷漆,弓身磨的很光滑,中间握手处仔细地缠了一圈儿羊毛绳。轻轻弹了下弓弦,牛筋被拉得很紧,感受到箭身的颤动,他低头笑了下。

他没告诉库兰,他既然会医术,自然会些防身的草药方子。看着男人笨手笨脚地表示关心,慧哥儿想,这次,该是有个好结果吧?

教授射箭时,驰娜尔家的小儿子阿特罕拿着弓远远站着,库兰瞥了一眼,黑皮小男孩咧着口大白牙笑得极谄媚,库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瞧见。

慧哥儿虽是个双儿,但自从迷雾被拨开,觉得世间再没有能束缚住他的东西。

这要是发生在凉州,周围种地的难民能把他议论死。哪像今天,每日都有族人来看他不说,竟然很多都夸他勇敢。

慧哥儿心头轻松,他伤得不重,上过药之后伤口已经结痂。如今还不能使力,但练习对准目标还是行的。准头有了,以后只要勤加练习,防身不是问题。

就在慧哥儿学会射箭的第三日,酋长终于宣布了转场日期,五日后转去冬牧场。这几日汉子们外出找马和骆驼,争取两日后回来。

库兰家的马和骆驼多,他不放心亲自出去找了。

营地顿时少了大半人手,却更加忙碌。营地不用的东西像是不要的破衣服、烂绳子等,都被挖一个坑埋掉。妇人们忙着搓羊毛绳,搬家捆扎行囊时要用到大量的羊毛绳,得准备得充足些。

日子虽忙碌,牧民们却早习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做,有条不紊,无形中安抚了难民们有些躁动的心。

大晋向来安土重迁,难民们来到草原刚定居一个月就要搬家,多少有些不情愿。如今见大家乐呵呵如过节一般,受环境影响,不再唉声叹气,慢慢放平心态,跟着大家一起打点行囊做活。

一大早去羊圈挤奶的路上,慧哥儿想起敖登大婶的叮嘱,准备晚上让大家找出压箱底的新袍子,看看是否需要清洗或者缝补,干干净净的,转场的时候穿着才体面。

“汪。”发觉慧哥儿走神,班班嗷嗷叫起来。为了让慧哥儿身边时刻有“人”保护,库兰特意将班班留给了慧哥儿。

班班和扎那都是凶猛的草原大狗,立起时有半人高,还是很唬人的。扎那调皮,库兰特意留了班班。

如今班班跟慧哥儿混熟了,跟在身边叫得很是神气。慧哥儿是个喜欢猫猫狗狗的,听见大狗活泼的叫声忍不住停下脚步,蹲下来摩挲了下狗头。

班班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享受的声音,似小孩儿撒娇一般,慧哥儿揉了一会儿才起身向羊圈走去。

天气越发凉了,远处丛林的绿树已经全部变黄,夹杂着红色和白色,斑斓得让人移不开眼。慧哥儿深吸口气,脚步越发轻快。

“慧哥儿,你伤才好,过几天再上工不迟。”驰娜尔大婶边挤羊奶边说。他家小儿子跟着库兰学会了射箭,这几日在兴头上,每日背着小弓去猎兔子,还真让他打到两只。家里也跟着换了换口味,驰娜尔对慧哥儿的态度越发好了。

“大婶,我养了三四天了,身子骨早好了。整日呆在毡房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慧哥儿搬过一个小凳子,坐下开始挤奶,“而且这几日就要转场,大家都这么忙,我怎么好躺在那里休息。”

“慧哥儿就是勤快。”敖登大婶笑眯眯的,只是笑容有丝刻意的讨好。

她看中慧哥儿想让他做大儿夫郎,后来又反悔,好久都不好意思跟慧哥儿说话。

如今听驰娜尔说慧哥儿和库兰是一对儿,她自然松了一口气。库兰是个好的,大儿子保拉提也佩服得紧,她怎么也得跟慧哥儿重新保持好关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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