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个接一个跟上!”
一队队士兵排成人字形,一个搭一个肩膀,按照官道往山下走。
为首的第一个士兵耳朵和眼睛皆被堵上,依靠第二个士兵的指引走路,第二个士兵脖子上挂了好长一串大蒜,大蒜连接着第三个士兵的手臂,在第三个士兵身上,上半身被脱了个干净,浑身贴满了黄符,与第四第五第六名士兵用黄纸搓成的麻绳连接,边走边撒纸扎的各类生活用品,金银珠宝。
他们是之前攻城的御灵军,在搜查天圣宗弟子无果后,赶在岐山被鬼蜮吞噬的最后一晚下山。
“标准的辟邪驱鬼阵。”何渡趴在离他们不远的土坑,小声对琰哲解释。
琰哲一行三人,在陈桥恢复正常后,就发现虞国的人有大动作,抱着与其在无知恐惧里煎熬,不如主动出击了解一下的心态,琰哲她们又返回了岐城脚下,悄悄观察他们在做什么。
“嗯,看来陆泽还算是有人性,没把这些士兵留在山上给鬼打牙祭,在最后一天放他们下山了。”
琰哲观察了半天,如是说道。
何渡颇为无语的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深刻仿佛在说,陆泽当然很有人性,肯定比你有人性。
琰哲立马扭头瞪回去,对着何渡大吼:“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没人性吗?所以我让天圣宗弟子都趁早下山你很意外吗!”
何渡被吼得耳朵发麻,举手投降:“不意外,他最没人性,居然最后一天才让士兵下山!”
琰哲忽然神色严肃,歪着头看向何渡的后方,“何渡,这个驱邪避鬼阵是不是对除了身在这个阵型之外的人,一点效果都没有啊。”
何渡顺着琰哲的眼神看去,理所当然道:“当然没用,怎么你看到鬼啦?这里人气旺盛,有鬼是正常的。”
琰哲一字一句道:“不,我说的不是鬼,是鬼群。”
何渡的身后,数不清的吊死鬼在密林中若隐若现,长满青斑的皮肤披头散发,凸起的五官,极长的舌头和不沾地的绣花鞋,密密麻麻,五彩缤纷。
何渡想倒吸一口气,又被琰哲捂住了嘴,“别呼吸,瘴气也来了。”
“那赶紧跑啊!”
何渡的声音从琰哲的指缝里出来。
“跑?我们进鬼蜮不就是为了杀鬼历练的吗?”琰哲放开何渡,非但不打算走,她还跃跃欲试。
何渡震惊的看着琰哲:“圣女大人,你在岐城脚下历练杀鬼,是想吸引陆泽和他旁边的那个老头来和你一起练吗?”
“哦对哦,那你带上陈桥,我们快跑。”
琰哲说完,拔腿就跑。
速度之快,让何渡措手不及,他看向身旁看到鬼都萎靡不振的陈桥,无奈的深吸一口气,拖起陈桥,在后面心力憔悴的跟着。
他们狂奔一路,看到各种形形色色的鬼,鬼就躲,竟然没有任何鬼来找他们麻烦。
“别跑了,再跑就进入岐山的无人区了,如果进到那里面,别说现在有鬼,就算现在没鬼,进入都出不来。”
眼前是一片树木比肩而立的原始森林,一线之隔,一边是树木稀疏的混交林,一边是阳光都透不进去,一眼就知道不能进的墨黑的针叶林。
三人在树林前气喘吁吁,耳边传来一阵哭声,顺着哭声看去,竟是一个迎亲的队伍,大红色的装扮融合着阴森的气氛,恐怖感浑然天成。
一路上看到了那么多鬼,这时三人都已经麻木,看着迎亲的队伍一路上又唱又跳的舞到他们面前,他们三个都默契的没人提跑这件事,不想跑了,跑累了,也没必要跑了,大不了开打!
喜庆的花轿晃晃悠悠的到达她们面前,花轿上的红绸喜字分外清晰,不像是鬼幻化的,就像是真是的迎亲场景,而她们三人是误入其中的看客。
花轿中传来嘶嘶哑哑的哭声,哭声悲戚又干哑,一听便知道哭了一路,内里鬼气最重,看来整个迎亲的队伍都是由这个鬼新娘幻化而成的。
陈桥的剑刃出鞘三寸,又被琰哲按住,琰哲对她轻轻摇头。
迎亲的队伍就这样渐行渐远,三人长舒一口气。
下一刻,又传来哭声,一个女鬼大着肚子被又拖又打,女鬼被打得嗷嗷哭叫,打她的鬼似乎是看到琰哲三人在观看,打得更来劲了,女鬼抱着肚子磕磕绊绊的躲闪,从琰哲三人面前跑过,就这样跑远了。
像是看了一场荒诞的戏剧,三人面面相觑,四顾无言。
呜呜呜,呜呜呜,又是呜呜咽咽稀碎的哭声,听着让人没来由的烦躁,接下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女鬼提着沉重的包裹从她们眼前走过,女鬼前面不知道何时摆了一个包子摊,女鬼走过去乞讨,被狠狠嘲弄,又被路过的男人扒开了衣服,孩子被丢在路边哇哇哭,女鬼被拖着走远了。
若不是知道都是假的,她们三人现在已经冲上去救人了,可是就因为是假的,她们看到也什么都做不了,这样的无力让人心中堵塞,抑郁无比。
陈桥的剑早就又回到了剑鞘了,面对这样的人间悲苦,即便知道是鬼,也拿不出剑去攻击。
嘈杂的声音响起,吓了她们三人一跳,以为是有鬼群来袭,面前逐渐浮现出一群女鬼跪在地上悲哭,她们面容迷糊,中间只有一鬼面容格外清晰,是她们见过的,之前几场戏的女鬼的样貌,这些女鬼又是磕头又是祈求,面对着一个黑色的帐篷,她们哭了很久,帐篷也始终没有打开。
声音渐渐消失,眼前的女鬼的身形也逐渐消失,最后一幕,只剩下了那个面容清晰的女鬼,她的眼神与琰哲对上,神色中带着一丝感激,她指了指琰哲身后的密林,又跪下给琰哲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向密林走去。
待女鬼消失,琰哲三人又等了一会,再没出现给她们仨唱戏,琰哲缓缓开口:“这女鬼是在给我们演戏。”
陈桥接上她的话:“给我们演她的生平。”
琰哲点头,扭头看向何渡:“是的,但是演她的生平是何意思,最后又在向我们表达什么?先知,你不算算?”
何渡沉默了,这里的剧情和原著里完全不同,原著里陆泽进入鬼蜮后,确实遇见过类似的女鬼,但是他都杀了,那些女鬼危险系数很高,稍有不慎就会把人拉入幻境杀死,陆泽为了不中招,几乎消灭了他遇到的所有鬼,然后从这些鬼的身体里,拼凑出了鬼蜮幻境的能力。
何渡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琰哲拍拍衣服上的浮尘:“那女鬼的意思总不会是让我们跟着她走吧。”
何渡摇头:“别去,密林中啥也没有。”
密林中有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密林中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东西,作为一部男频小说,本世界的至宝都是男主角的,要是密林中有珍宝,那书里一定会写男主通过怎样的磨难最终获得,书里没写,那肯定没有。
琰哲没有异议,她也不想进去:“行,那我们去别处看看。”
话音未落,像是有人听到了她说的话,知道她要走,咿咿呀呀的哭声又又又传来了,琰哲刚欲踏出的脚步被迫收回。
一个小姑娘鬼出现在三人面前,又是被踢又是被扇,然后拽着头发拽到了一个男人面前,摁着她磕头。。
这场戏格外的快,几乎没什么停顿的小姑娘长大又生子,生子又被打,被打又生子,来来回回,凄凄惨惨。
看的陈桥眼泪汪汪,几分钟后,小姑娘鬼没在出现。
“所以,演完了?”琰哲试探性说道。
她说完,哭声再起,这次的哭声又和上两个略有不同,这次是嚎啕大哭,一少女坐在学堂门口求着先生,她想念书,想学习,学堂的墙上写着一排排字:女子生来就该....女子必须....女子…
光影变换,少女长大,被压在菜市场门口,身上全是被城中百姓扔的垃圾,她头发盘在头顶,身着男装,她手里拿着一张纸,因她女扮男装参加科考,即便拿到了名次,却因欺君要被砍头。
百姓中,几个大人指着她教育家中孩子,顽童看着她嘻嘻笑笑,原来是她的衣襟裂了,露出了半片肌肤。
这样的戏一场又一场,从早演到晚,怎么也演不完。
三人每次以为结束了,可以走了,就会有哭声起,下一场戏开始。
三人从一开始的警惕的站在,然后休闲的站着,到后面疲惫的坐着,到现在坐没坐相,躺没躺相,在这个极其恐怖的鬼蜮,面前无数鬼魂飘摇,三人居然能放松到这种程度。
琰哲中间也想过和这几只鬼交流,但是她们演完戏就消失,绝不拖泥带水,然后下一只鬼立刻出现。
何渡枕着自己的胳膊,翘着二郎腿,叼着草根,剧情已经偏到他无法理解的程度了,遇见一只两只鬼很友好还算合理,可是他这一天看到的鬼居然都对他们三人没有敌意,何渡现在甚至已经怀疑他已经陷入幻境之中,这些鬼就是想演戏把他们仨饿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