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皎,撒在漆黑的河面上。
一男一女站在岸边,对着河里喊:
“二哥,你救这恶婆娘干什么?平日里她苛待我们就算了,今日竟偷走大哥的抚恤金跟野男人私奔!还把我卖给王麻子!”
“是啊二哥,若不是我及时赶回家,小妹就被糟蹋了!”
河里那个身材颀长、面容俊秀的少年郎并未答话,他拎着个女人,缓缓走向岸边。
“三弟,下次不可如此莽撞,她死了不打紧,你可不能惹上命案。”
清俊少年将女人甩到岸边,嫌恶地擦了擦手,“新县尉是京城贬谪来的,原是大理寺少卿,办案神通,手段残酷。”
被唤作“三弟”的少年一脸倔强,“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倒是旁边的清丽少女声音颤抖,连连摇头,“不行!我不要三哥死!”
说着,少女轻轻踹了地上的女人一脚,不见动静,她脸色煞白,“怎,怎么办?恶婆娘不会死了吧?”
暴躁少年抱起地上的女人,一脸决然,“你们快走,我把她扔进山里喂狼,尸骨没了,我就不信那什么卿能查出来。”
“她没死,被我打晕而已。”清俊少年笑道。
不过,就算死了也没关系,他能处理干净。只是,弟弟妹妹单纯美好,不应牵扯进来。
“早说啊!”暴躁少年大喜,将怀里的女人使劲一扔,“膈应死我了。”
被重重扔到石子路上的宋颜,全身硌得生疼,但她只能强忍,不敢闹出任何动静。
其实在水里挨了一记手刀之时,她就醒了,准确来说,是穿越了。
穿越到一个重文轻武的封建时代,占了原主身体,拥有原主记忆,成了农家恶寡嫂。
原主也叫宋颜,19岁,本是城里宋老爷的庶女,三年前被诬勾引嫡姐夫婿,逐出家门,流落街头险被糟蹋,幸得猎户李昭海相救。
原主是个颜控,对李昭海一见钟情,死缠烂打之下才如愿嫁给他。不料成亲当日尚未洞房,李昭海就被征召从军了。
李昭海临走前,给了原主一份和离书,跟她说若不愿等就离开。
原主本就无处可去,便信誓旦旦说会等他回家,会照顾好他的家人。李昭海非常感动,将所有积蓄交给原主,说长嫂如母,以后家里由她操持。
李昭海父母早逝,只有弟弟妹妹三个亲人。
也就是如今十七岁的李昭宴,十六岁的李昭河,十四岁李昭清。
李昭宴在村塾当差有工钱,李昭河一身蛮力擅打猎,李昭清乖巧懂事。若有大哥的积蓄,他们原本可以过得不错。
偏偏遇上原主这个不安于室的恶寡嫂。
李昭海给的积蓄,原主一分也没花在家用上,她爱看俊俏郎君,总是到城里的郎君馆,花重金看演奏,还因醉酒调戏头牌郎君被扔进牢里,最后是李昭宴把她捞出来的。
当时李昭宴给了她两条路,要么立刻带着他哥给的和离书滚蛋,要么安安分分等他哥回来。
原主选了第二条。
她想着,在李家衣食无忧,日子还是不错的。但她没想到,李昭宴撕了和离书,将她关在家里,并叫小妹在家监管。
原主本就脾气不好,被这么软禁着,性子越发泼辣,动不动撒泼骂人,结果要么被李昭河臭袜子堵嘴,要么被李昭宴关进柴房。
在家的日子越难熬,她就越需要美色抚慰心灵。
她常爬墙偷溜,要么去村塾偷看新来的俏夫子,要么去田间欣赏光膀子俊阿郎。
每次都被李昭宴抓包,每次都要关柴房饿几天才老实。
日复一日,原主煎熬着,终于盼来了“好事”:夫君战死,因军功有一笔不小的抚恤金。
她趁李昭宴兄弟外出干活,给李昭清下迷药,偷了抚恤金就跑。
刚跑出家门就被打晕,醒来已是傍晚,她躺在无桨的小竹筏上随河流飘荡,装着抚恤金的包裹不见了,连身上唯一的首饰,一个劣质簪子,也没了。
她以手代桨,划了老半天才到岸边。结果刚上岸就被李昭河掐住脖子咒骂。
连一向好脾气的李昭清也指着她的鼻子骂,骂着骂着就大哭起来。
宝贝妹妹一哭,李昭河下手更狠了。
原主被掐得直翻白眼,李昭河以为她死不悔改,狠狠将她扔进河里。
溺水的窒息感席卷全身,这是原主最后的记忆。
宋颜欲哭无泪。
在21世纪,她是高考状元,20岁名校毕业后,她带着辛苦赚来的一个亿,回家乡创办希望中学。可惜,她才工作8年,“将希望中学开遍贫困乡镇”的梦想尚未实现,就溺水了。
为了救刚考上清大的学生谢安。
不知道谢安怎么样了,有没有一起穿越过来?
“大嫂,醒了就别装了。”
温润清冷的男声响起,犹如一汪清泉淌过心间,宋颜却打了个寒颤。准确来说,是这具身体的条件反射。
“二哥!你还叫她大嫂?这恶婆娘不配!”李昭河暴跳如雷。
“她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纵有万般不是,我们也该给她表面的尊重,以免遭人口舌。”
李昭宴说着,冷不丁给了地上的女人一脚,“起来,我的耐心有限。”
宋颜无语,说好的“尊重”呢?这小子真会装。
“呵,看来大嫂真的死了呢,三弟,那就将她扔到山里喂……”狼。
“别!我还活着!”宋颜吓得一蹦三尺高。
李昭河又上前掐住宋颜的脖子,就着抚恤金和“卖小妹”的事情反复咒骂。
宋颜直翻白眼,不知道是被掐的,还是被气的。
“三弟,松手。”李昭宴淡淡道。
李昭河嘴上哼哧哼哧,手倒是松开了。
宋颜脱力,跌坐在一个浅坑里,她扑腾了两下,实在站不起来,索性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靠着,简单说了事情经过。
“胡说!王麻子已经招了,你收他十两银钱,将小妹迷晕卖给他!”
李昭河指着宋颜的鼻子骂,“你这个毒妇,我要将你毒哑,卖到窑子里去!”
李昭宴眸光一冷:
三弟心思单纯,不可能想到如此恶毒的法子。
背后定有人教唆。
正想说些什么,就被宋颜抢了先:
“三弟你性子单纯,这么恶毒的法子,怕是别人教唆的吧?教唆之人定是恨透我了,说不定今日这出,就是那人搞的鬼。况且,我不和丑人说话,怎么可能与王麻子合谋?”
气得直掉泪的李昭清,听到这话破涕为笑,“这倒是,你这女人肤浅至极,连路过的丑狗都要被你扔颗石头。”
宋颜嘿嘿陪笑,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轻了些:看来这小妮子是信了。
“胡说!你不许诬赖守贞婶!”李昭河张牙舞爪的,像一只月下起舞的猪。
“噗嗤!”宋颜没忍住笑出了声。
对上宋颜看傻子似的目光,李昭河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扯住宋颜的衣领,将她高高拎起,“好啊,你诓我!”
宋颜被这个蠢小子弄得很烦躁,只好使出狠招。
她一边喊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一边手脚乱蹬,偷偷解了外衫系带。
“咚!”
宋颜重重跌在地上,上半身只剩一片抹胸,下半身是一条湿哒哒黏在腿上的百迭裙,脚上的鞋袜也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终于甩掉身上湿重黏腻的衣物,宋颜浑身轻快不少,心情也畅快许多。但她面上一脸羞愤,“三弟,你竟敢轻薄于我!”
“我,我没……”李昭河下意识甩手反驳,但手里的衫裙让他浑身一僵。
“三弟,你先回家。”李昭宴打破尴尬,扯过李昭河手里的衣衫扔到宋颜脸上。
“好。”李昭河如临大赦,一溜烟逃了。
“小妹,你也回去。”
“可是你们……”李昭清想说,孤男寡女这样不太好,但话到嘴边又咽下。
她的二哥,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俏郎君,品行更是一等一的好,爱慕他的姑娘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不可能跟自家大嫂不清不楚。
就算外人撞见也不会怀疑二哥,只道恶嫂又犯事被他抓了。
李昭宴明白自家小妹的顾虑,却只摸了摸她的头,“乖,快回家吧。王麻子还在柴房绑着呢,我怕你三哥将人打死。”
“这种混蛋,打死更好!”
“为了王麻子,赔上你三哥值得嘛?”
“啊!不行,我这就回去拦着!”
李昭清一拍脑袋,脚底抹油,声音飘荡在微凉的秋风里,留下一片寂静。
李昭宴定定望着自家小妹离去的背影,唇边荡起一抹宠溺的笑。
月光下,这个俊秀少年笑得格外好看。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为他披上一层淡淡的银辉,勾勒出他精致的脸庞和颀长的身形。微风吹拂,他衣袂轻扬,有意气风发之势,又有飘然若仙之姿。
宋颜觉着,这个双商皆高的天才少年,高低得当个状元郎,出入朝堂,为民献策,造福一方。
金榜题名时,身骑白马去,饮遍庙堂酒,看尽梁安花。而非耽于乡野,当一个侍从杂役。
李昭海未从军时,跟原主念叨最多的,便是他的神童二弟。
李昭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打小就爱跑到学堂偷听夫子讲课,听过一遍就能准确背诵下来。
彼时猎户父亲尚在,在他七岁时凑够了钱,供他读了一年书,他就通过了县试,成了年纪最小的童生。
兄妹四人的名字,也是他在父亲的同意下改的。从李大郎到李小妹,变成“海晏河清”四兄妹。
海晏河清,是他的愿望,也曾是他的志向。
他听夫子说当今天子重文轻武,寒门子弟能通过科考走上仕途,便刻苦学习,立志当个好官,守一方安宁,保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可惜他八岁时,父亲去世,大哥也刚学会打猎,无父无母的兄妹四人度日艰难。
李昭宴只得放弃学业,去求村正,也就是村长,让他在村塾当一名小杂役,不求工钱,只求些残羹剩饭给兄妹几个填饱肚子。
此外,他也想在沾沾村塾的书香气。
可村塾里的乡绅子弟怕他抢风头,处处霸凌打压。
一路走来,李昭宴吃了很多苦,也认清了科考之艰,不在才学而在权钱。
光是笔墨纸砚就要花费不少,科考书籍更是昂贵,普通人家需要举家族之力才能供养一个读书人。
他只有兄妹四人相依为命,就算不上学堂,自学成才,他也无书可学。
而大家族有书库和私塾,家族子弟轻易就能成才,还要打压寒门子弟。
历经无数挫败,李昭宴心灰意冷,断了科考梦。
“我能助你金榜题名。”娇俏的女声响起,打破了寂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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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恶寡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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