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云依旧是一副傻笑样,但还是配合地停下了动作,一直等到在村里的大路旁下了车。
一下车陆行云就继续完成他在车上未完成的动作。林向阳穿的是长款羽绒服,车里温度高,他的衣服是拉开的,现下还没来得及拉回去就被陆行云抢了先。
等到陆行云睡着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随后林向阳才搂着他也沉沉睡去。
一大早就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吵醒,林向阳翻找出手机看时间,快十点了。搓了把脸就赶紧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好几个学生,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包裹得跟粽子一样。
为首的是刘鑫,六年级班里的。
虽是女儿身但生了个男儿性,十分闹腾,酷爱冒险,什么都敢试试。
一共五个人,人手一个纸箱子。林向阳让他们进屋,调侃他们这是要收破烂准备买年货呢?
刘鑫豪爽一笑:“老师,去不去滑雪坡啊?我们看过了,学校边上那个坡上的雪已经很瓷实了,可好玩了。”
他们口中说的雪坡是一个长且缓的土坡,每年一到下雪天就会成为学生必抢之地。本身就很滑,屁股底下垫个纸板更不用说了,就是加倍的速度与激情。
陆行云在他们叽叽喳喳进门的时候也醒了,还没睡醒有些脾气,因此一直没说话,但听见有雪坡可滑立即兴趣大过愤怒,出声道:“去啊,我去,你们等等我,我马上起。”
学生们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们不知道自己的陆老师居然现在还没起,没看见他还以为他已经回自己家了。
炕沿上方有一条铁丝,挂着厚厚的床帘,一般窗帘跟床帘就拉一个。林向阳出去开门的时候顺手就把床帘拉过来了,以防有人进屋看见还蒙在被子里的陆行云。
学生又七嘴八舌地吵闹起来,有催促陆行云的,有说一会儿去了还能玩什么的,也有小声嘀咕纸板烂了不够怎么办的……
林向阳从锅里拿出来刚温好的奶拿给他们,这才短暂地堵上了他们的嘴,得了片刻清静。
雪后路滑,只能步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学校走去,路上不见行人,只偶尔见到已经被毁的差不多消失的车辙。
坡的一侧被铲过,像豁了牙的土地公。虽然不高,但也有一米五,要是技术不好滑偏了,还有可能从旁边摔出去摔伤。
林向阳理所当然的充当了豁口处的保安,避免有人从这里偏离出去掉下来,他好做个人型护栏。
纸板平分,有包装面的一面光滑,是接触雪地的一侧;内里的一侧相对粗糙,接触屁股增大摩擦,不至于半途纸板消失而落到擦着腚直接滑下来。
小孩终究是小孩,丝毫不考虑有没有受伤的可能,铆足了劲往下冲,划过路面栽进雪堆里还依旧傻笑不已。
陆行云在一开始还记着为人师表兼让学生的原则,看他们滑下来后就将这原则抛之脑后,着急忙慌地也要滑。
身子向后仰,嘴就没有合拢过,不知道今天这一会儿吸进去多少冷气。
像一个贴地飞行的炮弹,跟前面学生一样撞进路对面的雪坡里,而后捡起已经逃离的纸板再上去排队,一来一去好不热闹。
林向阳时不时拿出手机给他们拍些照,每个人鞋子侧边全沾了雪,甚至头发上还有被他们抓地扣出来的泥土。
场面十分混乱。
陆行云尤嫌不刺激,在爬上去原本开始的地方后,还想往上一截。再往上一截的衔接处不光滑,有一点浅浅的垄沟。
林向阳出言制止他:“你给我从上边下来,绊一下方向就偏了,很危险。”
陆行云不以为意,大笑着说没事,还跟学生一起起哄:“你们看林老师跟个土匪头子一样哈哈哈。”
林向阳今天穿了他爸放在他那里的军大衣,这衣服沉得厉害,扔给了林向阳穿。
老实讲他说得对。林向阳本身是那种很传统的中式帅哥,眉目俊朗鼻梁高挺,不知为何周身还很有几分悍匪的气质。绿色的大衣一穿,活脱一个土匪大当家。
林向阳想上去拉他下来,还没等他动脚,陆行云就从上面滑下来了,经过垄沟处肉眼可见地颠簸一下,而后方向就不由他控制了。
陆行云的身子被迫调转了个方向,背侧着向下滑去,心里哀嚎完了完了,这要是栽下去不得落个脑震荡。
学生们的惊呼也响起,林向阳看准在他的身影靠近坡边缘的一瞬间顺势伸手卡住他的腋窝,利用惯性快速的轻轻扭了一下陆行云的身子,他的长腿就已经从坡边缘滑出来了。林向阳跟着还在作用的向心力向一处使劲,一条腿点地不动另一条腿在地上借力画圈。
陆行云在林向阳卡住他腋下的一瞬就心落回了胸腔。他什么也控制不了,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转了两圈,头昏眼花的,长腿贴着地发出很响的摩擦声,终于停下了。
陆行云整个人除了脑袋靠在林向阳身上,腋窝被林向阳钳着,身体别的部位斜成一条线,与地面的交汇处就是他的鞋底。
林向阳重心不稳,一下跌倒在地,陆行云也只能直直地跟着他一齐躺在地上,枕着他盘曲着的小腿。
学生很快围了上来,伸手把陆行云从地上拉起来。
林向阳也站起身,确认了陆行云没事之后周身便笼罩着一股低气压,陆行云即使不看他也知道对方的目光在他身上。
他低着头不敢和林向阳对视,学生们也围在他身边,胆大的轻声询问他有没有事,胆小的什么都不敢问,与同伴交流着眼神:完蛋了,我们差点把老师给摔了。
良久,林向阳叹了一口气。提高嗓音:“大家看见没,这就是没有安全意识的反面后果,”他拍拍陆行云的肩膀,几乎是咬着牙说话:“虽然放假了,但大家也要互相监督举报,谁要是跟陆老师今天一样鲁莽,开了学看贺老师不收拾你们。”
林假贺威一通后,他就摆手让学生们继续玩去,他继续看着当保安。
陆行云站在他身前,偷偷摸摸看他一眼,想说什么,但是又不敢,只得收回目光。
“看我干什么?去滑吧,不许再往上走。”
陆行云马上就又明媚了,十分狗腿地点点头:“好嘞好嘞,谢谢林老师。”
然后就捡着他的破烂纸板子又跟学生们排队滑去了。
林向阳无奈地扶额苦笑一声,收回心绪仔细盯着他们,防止再有人摔出来。
疯玩到将近十二点,他们身上衣服都潮湿了,更有热得头上冒烟的小孩已经想要脱外套了。林向阳一声令下就地解散了他们,要求他们回到家了给陆老师发个信息报备一下之后就拉着陆行云准备去他爸妈家吃饭。
陆行云在路上想装鹌鹑,但是仔细思量过后还是决定主动认错,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还是要比掌握在对方手里好一点。
“咳,阳哥,对不起……”
林向阳斜着居高临下睥睨他一眼,阴阳怪气道:“你可没错。”
陆行云嘿嘿一笑,揽住林向阳的肩膀向自己的方向压下来:“对不起嘛,这不是有你我才敢肆无忌惮么……你别生气了好吗,算我求你了……”
林向阳很受用他这一套,冷绷着的脸不自觉地松懈:“下次不要这么莽撞了知道吗?很危险的。”
陆行云忙不迭地点头,讨好地笑笑。
陆行云每天也没什么事可干,他俩花了一周时间在周边城市转了一圈,体验尽黄土高原冬天的萧瑟和寒冷。
他父母那边催了好几回了让他回家,陆行云不想回,就想跟林向阳呆一块儿,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乐意。
林向阳看他爸妈那边催得紧,也问他要不回去吧,这边天寒地冻的,也没什么好去处可玩。
一句话说得陆行云生起了闷气,在林向阳的威逼利诱和花样手段下才吐露心声:
我不想和你分开,但是你居然迫不及待地要推我离开,你都没有像我一样喜欢你。
林向阳听得心脏发紧,涌到嘴边的话语又被咽下去。
他该怎么和陆行云解释,从头到尾他就没觉得陆行云会留下来过。过惯了大城市的繁华生活,也许在这个小村庄里现在还有些兴趣,等到再次回到了原本生活的地方……
或许他们就没有以后了。
这些时间的交心相处,终于不过是因困于这个特定环境下受到的本能报团影响所致。就像被从学校开除的他不属于繁华之地一样。
陆行云也不属于这枯朽之处。
进入腊月,林向阳的表姐赵笑笑带着她的孩子和丈夫回来看他们一家。
赵笑笑从小跟他一起长大,比他大三岁,很早就结婚生子了。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早亡,父亲也撒手丢开她成日赌博,赵笑笑便被林父林母接过来跟林向阳一起抚养长大,视如已出。
笑笑一家开车到的时候是上午十点,迎他们一家进了门,林向阳妈妈开心地一直拉着她的手笑。
陆行云心里生出了些怯意,想快点离开这里。
别人团聚,他一个外人杵在这里,很是没劲。便跟林向阳说了声就准备跑路,林向阳叫住他,跟他表姐打过招呼后就带着她的女儿跟陆行云一起回去了。
小女孩粉雕玉琢的,小小的一个糯米团子,很是可爱。
林向阳拉着她还没走出院子,小女孩就耍赖皮不走了。站着张开手,喊:“要林叔抱,晴晴不想走。”
林向阳把她高高举起,说好,而后又问她:“林叔亲你一口可以吗?”
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可以。”然后回亲了一口林向阳。
陆行云看得眼馋,这小女孩实在是太可爱了,扎了两个羊角辫,穿着打扮一副小财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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