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小孩背后鬼鬼祟祟地上手摸了摸她的衣服，毛绒绒的。跟着林向阳出了院子，发觉这个孩子也在看自己。

陆行云就做了个鬼脸，逗得晴晴咯咯直笑。林向阳换了个抱她的姿势，让自己转头就能看见陆行云。

林向阳察觉出了他的意图，便问晴晴：“晴晴，这是林叔的特别好的朋友，愿意让他抱抱吗？”

晴晴一下子羞涩地伏在林向阳肩上，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但是指缝张开，悄悄从缝隙中偷着看陆行云。

陆行云也直勾勾地看着晴晴，林向阳拍拍她的背：“是不愿意嘛？”

女孩这才出声说愿意。

如愿地抱上了晴晴，陆行云大气不敢喘，手上劲也不敢用，又怕箍疼了她又怕没抱紧摔着她。

林向阳安抚他说没事，晴晴很聪明，用自己的手臂搂进了陆行云的脖子。她能感觉到陆行云的生硬抱姿，自己也怕掉下去。

小女孩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眼睛也不眨，奶声奶气地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行云被她一声哥哥喊得心花怒放，夹着嗓子，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我叫陆行云，你叫什么呀？”

“我叫晴晴，妈妈说是晴天的晴。那你会飞吗？”

陆行云一时没跟上她的思维，有些迟钝：“不会啊？”

晴晴很是失望地哦了一声，然后说：“你不是叫云朵的云嘛，怎么不会飞呢。”

林向阳在旁边笑得很大声，陆行云有些汗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我还没有学会呢”。

等林向阳笑够了，他才纠正晴晴：“大侄女，你要喊他叔叔，不能喊哥哥。”

晴晴不解，陆行云也叫嚣着不让喊叔叔，嫌老。林向阳给晴晴解释：“因为我跟这位叔叔是一辈的，你这样叫我们就差辈了。”

晴晴理解不了他说的话，只知道他俩的称呼要统一，于是提出折中的办法：“那我也喊你哥哥不就好啦。”

轮到陆行云笑得直不起腰了。

争论了一路称呼问题，到家时晴晴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自己叔叔无理的要求，条件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要跟陆行云坐一起。

这世上小孩子才是最会以貌取人的人，虽然晴晴跟陆行云见面才不过十几分钟，但是两人现下熟稔的程度比他这个叔叔还要深。

由着他们闹腾到吃饭时间，新晋“叔侄”的手上沾了很多颜料，林向阳勒令两人洗干净，带他们去吃饭。

饭桌上聊的话题无非也就是一些家长里短，赵笑笑估计是因为家庭原因，结婚很早。当时林向阳还替她捏一把汗，唯恐她遇上的并非良人。后来时间证明他姐夫是真的对她很好，夫妻恩爱生活美满，林向阳也替她开心。

突然间话锋一转，笑笑问他：“弟，啥时候找个对象回来啊？你这都25了，我向你这么大的时候晴晴都生下来了。”

林向阳当然知道她是在调侃他，他家里氛围奇怪，父母从没有催过他，赵笑笑也只是偶尔跟他开个玩笑。

不过他家里人明白，但是陆行云却不明白。在听到这个问题时他就停下了夹菜的动作，转头看向林向阳，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林向阳给他表姐夹了块排骨：“吃你的吧，饭都堵不上你的嘴。我有喜欢的人了，别的无可奉告，你少打听。”

没有得到跟往常一样的反应，赵笑笑这下倒真有些好奇了。不过她也没有继续问，她太了解这个弟弟了，打定主意不说的话，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的。便只能向她姑姑投去好奇的眼神。

陆行云听见他就这么直白地讲了出来，有些震惊。期待他之后继续往下说，也怕他再往下说，便在桌底不着痕迹地踢了他一脚。

林向阳在桌上给出反应，依旧是笑意浅浅，眼神示意他放心，自己有分寸，动手给他盛了一碗汤。

下午也是陆行云带晴晴玩的，一会儿画画一会儿给她弹吉他，指挥晴晴摆出各种姿势拍照，大人小孩都玩得不亦乐乎。

只不过在晚上的时候，陆行云就明白小孩子太粘人也不是好事。

晴晴吵着要跟陆行云睡，陆行云也想让晴晴留下来，只不过林向阳坚决不同意。

两位忘年交好友便一起在他身旁撒娇哀求，两双大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祈求他，看这架势是非留下来不可。

林向阳分别揉揉他们各自的脑袋，跟他们讲道理，说晴晴万一半夜找妈妈，折腾的两边谁也睡不好，晴晴太小，他们两个大男人照顾不好生了病怎么办……

好说歹说，才送晴晴回到她妈妈身边。

睡下的时候陆行云已经困得发懵，但他还是坚持等林向阳上来再睡。

等林向阳躺在他身边的时候，陆行云已经是一只眼睛站岗一只眼睛放哨的模糊样。

林向阳伸手抚在他的眼睛上，轻声说：“睡吧，看你困得这眼神都变了。”

陆行云像条八爪鱼一样紧紧缠住林向阳，强撑着困意问他：“你都没有跟我做过，是不喜欢我吗？”

林向阳心脏一疼，那股泰然自若的神情里开始掺杂进一丝痛苦。他压低声音：“喜欢的，我喜欢你，你一定要记住了。今天你太累了，睡吧。”

亲亲吻了吻他的额头，动了动嘴唇，无声道：晚安。

跟晴晴玩了好几天，等他们一家要回去的时候林向阳表姐说要请他们吃一顿饭。

陆行云不想去，林向阳知道陆行云生气了。

因为前几天晚上的那个问题，也可以说是要求。

终究无奈拗不过晴晴，陆行云最后还是去了，跟晴晴一家告别后打车回了家。

林向阳在饭桌上一直被陆行云倒酒，喝了好几杯，但还远没有到喝醉的程度。平日里陆行云还能依稀辨认出林向阳眼里的情绪，但是喝了酒之后反倒什么也看不出了，这跟他灌酒的初衷背道而驰。

此刻回了家，陆行云就存心有些撩拨他的意思。推搡着抱着林向阳，索取他的唇。林向阳起先还想躲着他，但是最后还是诚实地败给了自己的**，强势地把陆行云按在桌子上亲吻。

陆行云心里是喜的，只有在这种时刻他才能确定林向阳是对他有感情的。

他使出浑身解数招林向阳，可是林向阳却又停下了，只是将头埋进他的肩颈处温存，一动不动。

陆行云怒火中烧，激他：“你要是不行的话，我来。”

手上使劲，想要翻身压住林向阳。林向阳终于有动作了，喘息声加重，看着他的眼神里揉进了一种无法言明的痛苦，像是已经失去了某些东西。

陆行云不明白他的痛苦为何而来，但是知道自己送上去给对方，林向阳都不稀罕要。

腆着脸凑上去，人家瞧不上，陆行云对自己说。

忽然觉得没意思。他跟林向阳该看的都看过了，该摸的也摸了，唯独不明白林向阳为什么不肯继续。

他手上掰抚着林向阳的手臂一下子卸了力耷拉下来，疲惫地说：“算了，你起来吧。”

林向阳箍着他的手臂先是更用力地困紧他，而后听话地松开。

四目倏忽相对，一个眼里是已经可见的燃烧的痛苦，另一个却双目无神。陆行云瞟见林向阳的眼睛，不懂林向阳哪里来的资格生气。

冷战了没多久，就一下午而已，因为陆行云第二天早上就要走了。

他蹑手蹑脚地动作，试图在林向阳醒来之前就消失。但还是在他掀开被子的时候就惊醒了林向阳。林向阳似乎没睡好，眼睛里血丝明显。

鼻音很重地问他：“你干什么去？”

陆行云哼了一声，惜字如金地扔给他两个字：“回家”。

林向阳沉默着不说话，只是起来帮他一起收拾行李，跟他一起到了县城打好车，直接去隔壁县的机场。

在林向阳也要上车时，陆行云先一步关了车门，降下车窗：“不用送了，我自己去就行。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林向阳抬起的手似乎忘了收回去，僵着保持着伸出去的姿势。

时间还很早，天才刚刚亮，呼出的水汽凝结成一团团白雾从林向阳的眼前升起，挡去了一部分他看陆行云的视线。

他动了动唇：“到机场，上飞机还有到家的时候，给我发个消息。再见，陆行云。”

陆行云没有再看他，失望地升起车窗。徐徐上升的车窗隔去了陆行云窥探的眼神。

他很不喜欢此刻林向阳看他的样子，眼睛很沉，不像告别，倒是很像……

很像诀别。

陆行云被自己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甩甩头正了正自己的心，呸了两声，分明都活的好好的。

他就是要让林向阳难过，所以才想悄摸走。不过眼下可能更难过的是他，他自嘲地笑一声。

林向阳站在原地没动，车尾灯消失在视线里他也浑然不觉。周遭已经开始明亮，地平线的鱼肚白开始显露。

但他觉得眼前依然是黑的，像是很久以前站在导师办公室看见自己的U盘时一样黑暗。

陆行云也走了，他又成了一个人，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