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号,上午八点半。
天气异常炎热。
一大早卫生间外面那颗柳树上的知了就跟集体发了疯似的叫个不停。
我顶着一副想杀人的表情,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死死看了十多分钟。
卫生间的门关着,顾怀悯在外面一边敲门一边小声地解释着什么。
里面水龙头正在放水,我听不真切。
我接起一捧水重新洗了把脸,顺便用沾满水渍的手把脑门上那狗啃的刘海往后薅了薅。
不到一秒钟我又忍无可忍地将它们薅了回来。
这个动作今天早上我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哥哥。”顾怀悯在外面祈求道,“给我开开门。”
我把水龙头关了,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然后心如死灰地拉开了卫生间的门。
顾怀悯进来看了我一眼,立马咬紧嘴唇把视线从我脸上移开了。
这狗东西在憋笑。
……
我看了看顾怀悯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暴躁地推开他往外走,“我不去了。”
“为什么?”顾怀悯追上来拉住我,“你东西都买好了。”
“你说呢?”我生无可恋地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气愤填膺地指控道:“你故意的吧,不想让我去你家就直说,使这种烂招。”
后脑勺被人轻轻地摸了摸,头顶上传来顾怀悯极尽温柔的声音,“我觉得不难看啊哥哥。”
“你要不要去卫生间照照镜子,你他妈为了憋笑都快把嘴唇咬破了。”我气道。
“那明明是你咬破的。”顾怀悯心虚地反驳道。
“……”他竟然还有心情撩我,我好气。
我要气炸了。
“你过来,我现在就给你咬破。”我起身扑过去把他压倒在床上。
顾怀悯不仅不反抗,反而一脸期待地把眼睛闭上了。
“……”
看他这样我更来气了。
狠了狠心含着他的嘴唇重重地咬了一口,顾怀悯疼得皱紧眉唔了一声。
没一会儿眼眶就红了。
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你还真咬啊,哥哥。”
“……”
我错了。
我咬他干嘛。
心疼的还是我自己。
我真服了。
怎么样可以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狠狠地惩罚他一顿。
我在心里飞快地琢磨着。
“你真的生气了?”顾怀悯小心翼翼地问。
我无语地松开他,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两眼空空地发呆。
“我笑不是觉得难看,只是觉得有点滑稽。”顾怀悯起身趴在我身上,好言好语地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哥哥,我第一次给人剪头发,没什么经验,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得我火更大了。
“我他妈也是第一次。”我吼道。
第一次就能把人的头发剪成这样吗?
这个结果已经不是一句单纯的没有经验能解释得通的了。
我起身拽着他走到镜子前,“你看看我给你剪的,再看看你给我剪的,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顾怀悯委屈道:“都怪我没有艺术细胞。”
“这是艺术细胞的事儿吗?”我把他按在镜子前,“你就是故意的,你要真这么不想让我去你家你早说,把我头发剪成这样,五一假期结束我都不想回教室上课了。”
顾怀悯闻言一秒都没犹豫,直接抓起洗手台上的剪刀递给我,“那你也把我剪成这样,我陪你。”
“……”
他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又避重就轻的态度,让我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深深的无力感。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
我松开他,从卫生间出来,开始收拾回家的行李。
主要是把穿过的脏衣服塞进洗衣袋。
顾怀悯出来看到我的动作,这才有些慌乱地问:“你在干什么?”
“收拾东西回家。”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5号。”
“不行。”顾怀悯闻言立马抢走了我手里的洗衣袋,把里面的衣服全部抖出来扔回桶里,“我们之前都说好了,五一一起留在宿舍复习。”
“我不想呆在学校,好丢人。”我说。
五一附中开放了自习室,绝大部分高三的学生会选择留校自习。
到了饭点食堂肯定乌泱泱的人。
我不想顶着这个发型成为视觉焦点。
我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新的洗衣袋,把桶里的衣服捡起来胡乱塞进去,顾怀悯又不停地给我拿出来,默默地较了一会儿劲之后,我把手里的衣服一扔,“算了,我再带新的衣服来,这些这次先不洗了。”
说罢拿起桌子上的书包,把老师布置的几套试卷随意卷了卷往里面一塞,拉上拉链直径往门口走去。
“哥哥!”顾怀悯冲上来抬起手挡在门口,语气急切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你别走好吗?”
“不好。”我拽着他的胳膊把他从门板上拉开,去拧门把手。
门只开到一半,腰就被人从身后死死地抱住了,顾怀悯委屈巴巴地问:“要怎么样你才能消气?”
我拉着他的手腕,想把他从我身上扯开,“你先松开我。”
“我不松。”他摇了摇头,把我拖到床边,重重地摔了上去,然后转身关上宿舍的大门,回来的时候见我要起身,他直接扑上来手脚并用地牢牢压制住我的四肢。
我使劲把腿抽出来,别了一下他的腰把他反压在身下,“别闹了行吗?”
顾怀悯眼见制止不住我,便使劲仰起头来试图亲我,我一脸不爽地躲开了,“我现在没心情跟你接吻。”
他愣了一会儿,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似乎到此时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生气是因为我把你的头发剪坏了,还是不想顶着这个发型跟我回家?”
他竟然到现在还敢装傻。
“我生气是因为你宁愿把我的头发剪成这样也不愿意跟我好好聊一聊,你觉得我很难沟通是不是?”我忍不住大声质问道,问完我又觉得很没意思,“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什么意思?”顾怀悯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什么叫没有意义了。”
“我现在已经清楚地知道你有多不想让我去了,我决定如你所愿,以后你不主动提我也不会再上赶着要跟你回家了,行了吗?”我问。
“我主动提,我现在就主动提,你跟我回家。”顾怀悯赶紧说。
“不用了,我没那个心情了。”
我不想大过节的顶着这个发型跑到别人家里去给人家添堵。
顾怀悯又问:“要怎么样你才能有心情?”
我不喜欢他这样低声下气地跟我说话,一脸烦躁地把他松开了,拿起被子蒙住头,“你只是不想让我走,想让我留在宿舍等你回来是吗?我不走了,你赶紧回家吧。”
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顾怀悯把手伸过来扯了扯我的被子,“你不是不想被人看见吗,不回家的话你中午吃饭怎么办?”
“点外卖。”
“外卖又送不进来。”
“加钱就行。”
他闻言又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那我也不回去了,哥哥。”我等了好久他才突然开口,说完隔着被子把我整个人抱在怀里,“中午你如果想吃外卖我就去门口给你拿,如果想吃食堂我就去食堂打包回来,对不起,哥哥,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其实我这会儿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没那么气了。
这件事一开始就是我的问题,我没有顾虑到他的感受,我太一厢情愿了。
“你回去吧,我不生气了。”我掀开被子,扯了扯嘴角,尽量露出一个笑。
“你不生气就跟我一起回去吧哥哥。”顾怀悯劝道。
“不。”我又重新把头缩回被子里,“我不想这样去见你家里人。”
“没关系的哥哥,反正奶奶也看不见。”顾怀悯无所谓地说。
“……”我一时间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你说什么?”
“她是盲人。”顾怀悯直白地解释道。
啊?
那是怎么把他拉扯大的啊?
先前所有的不愉快都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尽数消失,转而被惊讶取代。
我连忙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神僵硬地看着顾怀悯。
顾怀悯大概还以为我是被他说通了,拉着我的手说,“我们走吧哥哥。”
“对不起。”我又尴尬又愧疚地挠了挠自己的头,“我事先不知道这件事。”
顾怀悯毫不在意地笑道:“又不是你把她弄瞎的,说什么对不起。”
“……”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但我懒得细想。
“我不生气了,宝贝。”我从床上下来,把之前准备好的那些补品一一拿给顾怀悯,“这些你带回去吧,就说是你自己买的,不用提我,你到了给我报个平安,中午吃完饭早点回来,我在宿舍等你,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顾怀悯把那些东西从我手里接过去,拿到书桌上放好,然后走过来重新抱住了我,“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他顿了顿,才有些艰难地说,“你就当我是太紧张了吧,所以才走神把你的头发剪坏了。”
他说着,在我脑袋上有缺口的地方摸了摸,刺刺的,“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想尽力补救,可惜越剪越糟糕……”
“……”
他怎么不早说。
他很紧张吗?
我竟然完全没看出来。
我有些心痛地回抱住他,“对不起宝贝,是我太兴奋了,完全没察觉到你的状态。”
“我现在已经不紧张了。”顾怀悯松开我,看着我的眼睛一脸认真地说。
“真的吗?”我问,随后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别骗我,我真的不生气了,如果你没有做好准备——”
“哥哥。”
顾怀悯突然出声打断了我,“如果你让我自己选,我可能永远也做不好准备。”
我被他的措辞吓到,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很快他又说出了一句让我更为惊讶的话。
“既然如此我不如现在就直面它。”
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们出发吧,哥哥。”
我在学校门口打了一辆车,快要接近目的地的时候,我让师傅导航到附近的一家精品水果店,又下去买了几箱应季的水果。
莲花村没有一个固定的入口,司机师傅直接七拐八拐地把车驶到他家楼下。
这里一共有四栋楼,围成一个匚字,相当于楼下有个小小的院子,院子朝南有一个可以充电的电瓶车棚,里面停放了几辆落灰的旧自行车,车库旁边种了一颗桂花树,长势倒很不错,叶子葱葱郁郁,枝桠盖住了一大片棚顶。
我从车上下来,远远看到桂花树下的水泥地上躺着一只正在伸懒腰的小奶猫,见它一点儿也不怕人,我没忍住走过去撸了撸它的肚皮,它立马抱着我的手玩了起来,看上去性格很活泼的样子。
司机师傅在身后热心地问我要不要帮忙把东西搬上去,我回头瞅了眼后备箱,发现我和顾怀悯两个人确实一趟拿不完,就点头答应了。
这里的房屋一共有六层,一层四户人家,被楼梯从中间分成两半,顾怀悯家在顶楼的最西边。
从他们家隔壁路过的时候,我听到电视机和老人小孩聊天说笑的声音,气氛很是温馨,没忍住朝里面张望了一眼。
隔着窗框后面的珠帘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男人,正在客厅的沙发上教一个小女孩画画。
对方似乎对周围的动静异常敏锐,我只匆匆瞥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他就有所感应似的看了过来。
但我没能看清他的脸,因为在他把头完全转过来之前,顾怀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突然走上来挡住了我的视线。
“小悯。”
我正要迈步往前,突然听到一道极清冽的男音从屋子里面传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老旧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的声音,那声音吱吱呀呀、断断续续,听上去略微有些刺耳,但现场除了我似乎根本无人在意。
顾怀悯像没听见有人叫他似的,毫不停顿地继续往前走,我只得跟上。
到他家门口的时候,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青年追了出来,先前画画的小女孩也扒在自己家大门的门框上怯生生地往我们这边看了眼。
狭窄的走廊一瞬间显得有些拥挤,司机师傅见状帮忙把东西放在门口之后就先行告辞了。
顾怀悯在开锁,我回头看了衬衫男一眼,对方礼貌性地冲我点了点头。
随后就对着顾怀悯的背影恍惚又欣慰地说:“小悯,你都长这么高了。”
一边说,一边站在顾怀悯身后抬起来手来比划,在他的手快要落到顾怀悯头顶的发梢上的时候,顾怀悯就跟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偏着头躲开了。
后者好像习惯了顾怀悯这样,就跟逗猫似的,也不尴尬,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听你奶奶说你五一会回来,我在家里盼了好几天,刚刚差点都没认出来。”他说着,上下打量了顾怀悯两眼,又赞叹道:“你现在变化好大,这身衣服真衬你。”
他长了一双漆黑如星的桃花眼,眼睫浓密,眉目如画,眼角有一颗红痣,点在白皙的皮肤上,宛如神来之笔,笑起来更是如春风般和煦,让人心旷神怡。
顾怀悯竟然能忍住不搭理他。
门开之后,他径直搬起东西往里走。
那人把地上还剩下的两箱水果拧起来,跟在我们身后继续说道:“你奶奶在我们家,正和我奶奶闲话呢,你一会儿过来玩啊,小臆今天不在。”
他说的小臆是林抒臆吗?
那他是......林之情?
某些画面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我脑子里,我没忍住偷偷多看了他一眼。
他们莲花村不仅卡颜还卡智商吗?
他长这样,还能上B大,读大学的时候应该很多人追吧。
也不知道他那个弟弟林抒臆容貌才情如何,看林之情刚刚特意强调小臆不在,估计脾气肯定是不怎么样,这样一个大美人,真是便宜他了。
我正在心里天马行空地想着。
突然听到顾怀悯惊呼一声,“小心!”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摞压实的纸箱哗啦一声从屋子里往外倒了下来,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情急之下忘记身后还有个人,后路被堵死,我闪避不及,眼看那纸箱就要砸到我头上。
关键时刻,我下意识抬起胳膊护住自己的头。
被撞击的感觉却迟迟没有传来。
我迟疑地放下胳膊,只见那纸箱的一个角堪堪停在离我不到五厘米的地方,边缘上死死扣着一只遍布青筋的手。
我赶紧冲上去加了把劲儿,和顾怀悯一起将那摞纸箱垒回原来的地方,完事儿之后顾怀悯又找了根绳子把它们重新加固了一下。
盯着他忙完我才分心去看屋内的陈设。
老实说,即便来之前做过一番心理准备,见到眼前这场景我还是有点被吓到了。
目之所及全是各种可回收垃圾。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里是顾怀悯的家,我会以为自己误闯了一个废品回收站。
过道被堆满的纸箱挤压得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行,顾怀悯走在最前面。
我紧随其后。
有种正在穿过迷宫入口的感觉。
再往里走视野也没有更开阔,我猜里面应该是客厅,因为我先看到了一张靠墙的餐桌,但没走两步视线一转我又看到了一张床,由于衣柜和电视机也在同一个空间,我一时之间很难分辨到底是卧室放了一张桌子,还是客厅加了一张床。
除此之外,厨房的生活用具也有一半延伸了出来,锅碗瓢盆都堆在狭窄的门口,屋子里只要是没有存放生活用品的地方,必然堆放着各种各样的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颜色不一的饮料瓶。
这里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每往里走一步我都要思考一下,下一步应该把脚踩在哪里。
我们仨就像猫一样,一只连着一只,遵循着顾怀悯的轨迹,“一步一个脚印”来到餐桌旁边。
顾怀悯把桌子上的东西重新理了理,空出来一片地方,把手里的袋子放下之后,他从书包里面把自己的校服拿出来铺在餐桌旁边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对我说,“坐吧。”
我哪好意思坐。
这里有三个人,却只有一张板凳。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没动。
顾怀悯起身走到冰箱旁边,打开门在里面找了找,然后拧着眉抿了抿嘴唇,走回来直接把我买的水果拆开了一箱,拿出来一些装在碗里,去厨房洗干净之后端出来放在桌子上,示意我先吃这个。
我也不好意思吃。
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是不在意的,但是他家里毕竟还有长辈,我哪能直接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吃了。
我盯着那几颗色泽金黄的枇杷,默默忍住想要咽口水的冲动。
顾怀悯又问:“你渴吗,我们去楼下买水喝吧。”
“不不用了,我不渴。”我赶紧说。
顾怀悯皱了皱眉,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都热出汗了。”
有外人在,我下意识躲开了。
顾怀悯愣了一下,这才转头正眼看了跟进来的林之情一眼。
“林之情。”他硬邦邦地说,“你怎么还在这儿?”
“……”
他一会儿不是还要问人家志愿的事儿吗,怎么这样说话啊。
我都有点替林之情尴尬了。
林之情闻言脸上表情一僵,先是不明所以地看了我一眼,过了一会儿才一脸无奈地、包容地笑了笑,“小悯长大了,现在连声哥都不愿意叫了?”
“……”
我瞧了眼顾怀悯的神色,他听到林之情这么说似乎很生气。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一句话都没接。
他以前叫林之情哥吗?
这也很正常,林之情毕竟大他这么多。
两家人又这么熟,直呼其名确实不太合适。
但他生什么气啊?
想到这里,我又抬起眼皮偷偷扫了他俩一眼。
这一扫不要紧,我的视线先是和顾怀悯撞上,下意识移开之后看向林之情的时候又和林之情撞上了。
他们俩竟然都在看我。
顾怀悯看我很正常,林之情是为什么?
这诡异的气氛让我的脑子短路了一瞬。
我正莫名其妙,随后就听到顾怀悯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渴吗?”
“……”
他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很像是要支开我的样子。
这么一想,我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道,林之情刚刚看我的那一眼可能也是想支开我,但我没接收到他的信号。
他俩有话要聊,不方便在林之情家里,更不方便被我这个外人知道。
思及此,我在心里吐槽,爱情果然让人盲目。
这要是在陶灼然家里,我这个时候估计人都已经回避到楼下了。
我赶紧顺坡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是有点渴,我去买水吧,你要喝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顾怀悯立马说。
哦。
还好。
顾怀悯并不想支走我,他大概只是单纯不想理林之情。
于是我们俩一起去买水。
出门前林之情又说:“你俩中午一起在我家吃饭吧,别开火了。”
顾怀悯不置可否。
拉着我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小卖部在他家出门右拐的第一个小巷子口,不到两平米的空间,货架上全是那种已经有些过时的,在我小时候很常见的零食和饮料。
我拿了两瓶冰红茶转身去结账,顾怀悯从我手里抽走一瓶重新放回冰柜,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来三枚硬币放在收银台,转头对我说道:“买一瓶就行了,我们俩一起喝。”
“好。”
我喜滋滋地跟在他身后。
出来之后顾怀悯把我带到巷子后面的一颗老槐树下的青石板上坐着,“就在这儿喝,喝完了再上去,一会儿你要是还想喝我们再下来买。”
我虽然不明所以,但没有问原因。
顾怀悯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
没一会儿他把瓶盖拧开递给我,在我咕噜咕噜往里灌的时候,主动解释道:“要是被奶奶看到,她会连你一起骂。”
他奶奶这么凶吗?
我差点被呛到,诧异道:“她不是看不见吗?”
“她听得出来。”
哦。
也是。
听说盲人听力都特别好。
于是我们俩就跟做贼似的,在树荫下你一口我一口地把一瓶冰红茶喝了个精光。
可能是喝得太急了,完事之后我没忍住打了个嗝。
顾怀悯笑着碰了碰我的嘴角,“你怎么跟喝酒似的。”
我被他笑得心砰砰直跳,前后看了两眼,“这里平时会有人来吗?”
顾怀悯立马接收到我的信号,“会。”
“不过只亲一秒钟应该没事。”他说完捧着我的脸快速地亲了一口。
离开的时候轻轻地用舌尖在我的嘴唇上扫了扫,一脸享受的眯着眼睛说,“好甜。”
我被他萌得肝颤儿,扑上去把他压在青石板后面的槐树上,“是吗,让我也尝尝。”
顾怀悯笑道:“你咂巴一下自己的嘴,就能尝到了。”
“我要尝你的。”我说。
他玩闹着躲了两下,被我含住嘴唇之后就浑身放松地靠在树杆上不动了,手自然地搭在我的身体两侧,被亲舒服了会哼哼两声,要是被咬疼了就不轻不重地掐一下我的腰以示警戒。
也许是因为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人发现,这种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偷情的感觉,让我的心跳得比之前任何一次跟他接吻都要快。
我意犹未尽地松开他。
他的头发是我按照自己的审美剪的,身上的衣服是我提前好几天精心搭配出来的,我们刚刚才接过吻,他脸上还残留着一抹艳色,衬得皮肤更加白腻,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能把我迷死的气息。
我对着他这张脸着迷地多看了两眼,脑海里突然响起早上出门前他对我说过的话。
顿时有些沮丧地问:“我要不要去买个帽子?”
“干什么?”
“把头发遮起来。”我说,“你中午不是要去林之情家吃饭吗?”
“不去他家吃。”顾怀悯起身把我从石板上拽起来, “我做饭给你吃,你想吃什么,走,我们买菜去。”
他看上去可不像会做饭的样子。
是因为长得太帅了吗?
所以我对他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刻板印象。
“你会做什么?”我问。
“我都会。”顾怀悯自信地说。
从巷子口出来之后,我把顾怀悯的手松开了,这毕竟是在他家附近,被人看见对他影响不好。
不过,虽然牵手有点奇怪,但是勾肩搭背看上去就很正常。
我搂着顾怀悯的肩膀,跟着他往菜市场的方向走,没走两步,搭在顾怀悯身上的那条胳膊就被人像擒拿一样狠狠掐住了。
一个又冷又硬的声音在我身后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问道:“哪个小贱人把你的头发剪成这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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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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