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完了

“夜空下,一辆白色Panamera停靠在远郊荒无人烟的小路上。车门和车窗紧闭,沉重的车身在黑暗中急促地摇晃着,摇晃着,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突然之间,一道白光闪过,天际毫无征兆地炸开一道惊雷。

保时捷也随着那声巨响猛烈地震颤了一下。

紧接着,暴雨倾盆而至,噼里啪啦地浇灌在苍茫荒芜的大地上。

混乱压抑的车厢内。

顾怀悯衣衫尽褪,苍白纤细的脚踝被一只夹着香烟的手紧紧攥住,勒出几道可怖的红痕……”

“这是什么?”

“没什么!”

“你在看小黄文?顾怀悯?她是女主吗?怎么听上去这么像男生的名字?”

“就是男生,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你自己知道就行,别在外面到处说。”

“什么?”

“咱们班又弯了一个。”

“谁啊?”

“沈另蹊。”

“真的假的?他看上去比陶灼然还直啊。”

“千真万确,他不仅弯了,还……还强迫别人呢,被他强迫的那个人还是个学霸,上次三模刚考了年级第一。”

“那个学霸是个直男?”

“不是,学霸好像也是弯的,听说曾经还因为性取向被他们班上的同学排挤过。”

“我靠,那他还看不上沈另蹊?”

“不知道啊,诶,我也不知道那些学霸的脑子里每天都在想啥,可能是嫌沈另蹊脑子不太好吧,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出他还有什么别的缺点。”

“沈另蹊在咱们班的时候也是妥妥的学霸啊,每次考试都是班级第一。”

“诶,有什么用,出了咱们班谁还认啊。”

“你有没有那个学霸的照片啊,我有点好奇他长什么样子,竟然连沈另蹊都看不上。”

“我还真有,不过很糊,你就在我手机上看吧,别往外传。”

“……靠!你竟然有吻照!你从哪里搞来的?”

“今天早上逛贴吧的时候看到的,不过那个帖子很快就被管理员删了,还好我保存得够及时。你是不知道,那个帖子发了不到五分钟,已经盖了两千多层楼。”

“啧啧啧,真看不出来,沈另蹊竟然是这种人,好涩哦,感觉对方都快被他亲断气了。”

“是吧,我也没看出来,我以为他谈恋爱会是那种傻乎乎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没想到这么强势。”

“夏阳,我没有谈过恋爱你别骗我,你确定这个学霸是被强迫的嘛?我怎么感觉他看上去有点欲拒还迎呢?”

“我很确定,是被强迫的。”

“为什么,他俩亲的时候你又不在旁边。”

“是真的,沈另蹊自己都已经承认了,说人家不愿意,是他强迫人家。而且我听说,这事儿都惊动校长了,他舅舅是班主任都没能给他兜住,又把他转回咱们班了。”

“什么?沈另蹊回来了?”

“是啊,你不知道,上午你不在,是陶灼然和陆霄去帮他把课本搬回来的,还特意跟大家打招呼,让我们见到他的时候别拉着他问东问西。”

“马上就高考了,这个时候还换班,不太合适吧,我们两个班的复习进度都不一样。”

“诶,谁让他看上的是年级第一呢,我要是校长,我也得把他转走啊。”

“也是。”

“话说回来,这件事和你看的这篇...emmmmm,文学作品有什么关系?”

“对了,你还不知道,那个学霸就叫顾怀悯啊。”

“靠!你的意思是——”

“嘘!没错,这是…以沈另蹊和那个学霸为原型虚构的双男主小说。”

“这么刺激……给我瞅两眼。”

“哈哈哈哈哈。”

“水声在封闭狭小的车厢里带着细腻的混响,一下一下稳稳地撞进顾怀悯的耳朵。

他羞耻得无以复加,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车窗上。

泛着温润光泽的银色长发黏在沈另蹊微微出汗的下巴和脖颈上,他的脸美得有些雌雄莫辨,是很温柔的长相,表情却很凶,眼神也相当危险。

透露出来的情绪甚至称得上野蛮和凶残。

顾怀悯的手被扣在布满水痕的车窗上。

猛烈的雨点持续拍打着他身后那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透明玻璃。

砰砰声穿透他的大脑,无情地击穿了他的心脏。

他痛得神智不清。

张开嘴死死咬住了沈另蹊紧绷的肩膀,血液渗透出来,染红了对方身上那件到现在还穿得一丝不苟的白色衬衫。

沈另蹊没有跟他计较,停下来漫不经心地为他穿上了一些别的东西。

黑色半透明蕾丝遮住了顾怀悯原本就有些模糊的视线,他好几次条件反射地想要用手挠一挠,或者松一松,都被沈另蹊误认为是想要逃跑,或者反抗,带来的结果是——

他更痛了。

看到他哭,沈另蹊动作一滞,“疼吗?”

“痒。”

“……”沈另蹊不怀好意地逼问道:“哪里痒?”

“取下来好不好,主人?”纤薄的蕾丝面料很快就被顾怀悯的泪水濡湿,他一声不吭地被折磨了将近三个小时,现在一开口,沈另蹊才知道他的嗓子已经哑了。

“不好。”沈另蹊丝毫没有怜惜,冷冷说完这两个字,便堵住他的唇,舌头长驱直入,肆意地舔吻,吮吸,掠夺他口腔中的水分。

顾怀悯的魂都快被这个漫长到令人窒息的吻给吸走了。

沈另蹊又坏又有技巧,身下之人已经几度失控,他脸上的表情却始终维持着一贯的冷硬,似乎丝毫不受**的控制,只是单纯地在对顾怀悯施加惩戒。

“……”

“看得爽吗?”我坐在厕所的窗台上,靠着窗框,用脚尖踢了踢蹲在墙脚下捧着iPad看得忘乎所以的夏阳和赵语冰问。

“爽。”

“爽死了。”

他俩附和着点了点头,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我。

两个人都吓得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我从窗台上跳下来,拍了拍手,捡起他们掉在地上的iPad,屏幕还没熄灭,我没忍住往下滑了滑。

“……”

后面的内容更是不堪入目。

我冷笑着朝夏阳伸出手,打算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好好审问一番。

“啊!操!”夏阳率先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爬起来,iPad也不要了,拉着赵语冰大喊着转身就跑。

他还挺讲义气。

呵呵。

可惜刚跑出去两步就被我扯着领子拽了回来。

“这谁写的,说出来,我饶你们不死。”我把iPad递到他面前。

夏阳一开始甚至不敢伸手来接,生怕有诈,我又往前递了递,他才缩着脑袋颤颤巍巍地接了过去,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是……是……”

我不耐烦地把他的领子往后拽了拽。

他眼睛一闭,“是温挽晴写的。”

“……”怎么偏偏是她,我咬了咬牙,又问道:“有几个人看了?”

“就…就我们俩……”

“你跟温挽晴什么关系,她给你写独家限定?”我嗤道:“你最好不要把我当傻子。”

赵语冰缩在一旁不说话,夏阳哭丧着脸解释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她有个群,群里面有三百多个人,至于里面的人有没有再传出去——”

我懒得再听他叽里咕噜说些废话,“把我拉进去。”

“你要干什么?”他一脸惊恐地问。

“要么把我拉进去,要么我现在就把你弄死,你选一个。”我恐吓道。

夏阳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像是做出了某种重大决定似的,深吸一口气,肩膀往下一沉,大义凛然地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把我拉了进去。

手机上立马弹出来一个通知。

“《晨昏颠倒》福利……4群?”我震惊地问。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附中一共才多少学生,这件事难道传到校外去了吗?

“呃……不关我的事啊,群不是我建的,晴姐不让群成员随意拉人呢,我已经违反群规了,你帮我跟她求求情,让她别踢我呀。”夏阳低声下气地乞求道。

“呀你个头!”我拉着他一顿暴锤。

他捂着头哇哇叫个不停。

我的手机也震个不停,我快烦死了。

赵语冰过来求情,见求不动干脆坐在地上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不是说告诉你是谁写的就放我们一马吗?”说完又冲夏阳道:“夏阳你快退群吧,然后把文档删掉。”

夏阳梗着脖子,“我不退,你知道我进这个群有多不容易吗?除非晴姐把群解散,不然我死也不退。”

他倒是提醒我了。

罪魁祸首是温挽晴,我在这儿跟他俩墨迹什么。

“行。”我松开夏阳,“你们走吧。”

夏阳防备地看了我一眼,我挥了挥手,“赶紧走。”

他一步三回头地走到我刚刚跳出来的那扇窗前,面朝里蹲了下去,赵语冰扒着窗台上,笨手笨脚地踩在他的肩膀上,打算往上爬。

综合楼是做了台阶的,教室里面的地面比外面高,厕所当然也是,出来容易,进去难。

我有点看不下去了,问道:“你们为什么不直接从正门走进去呢,午休都结束了?”

“是哦。”夏阳起身道。

“有道理。”赵语冰也点了点头。

“……”

目送这俩傻子离开,我蹲在他俩刚刚蹲过的地方,打开微信看了眼群消息。

99 。

有人@我。

我点进去看了眼,是机器人自动发的。

“@沈另蹊,群文件每天早上十点半自取,欢迎一切和剧情相关的讨论,请务必友好交流,禁止谩骂攻击,禁止外传,禁止私自拉人,定期清理潜水。

ps:圈地自萌,千万不要舞到正主面前啊各位小伙伴,他会鲨了我的。”

我嗑的cp一定是真的:“?”

顾怀悯我老婆:“?”

晴姐今天更新了吗:“?”

墙纸就是蕞叼的:“?”

slx你一定要查四他啊:“?”

……

数不清多少个问号之后。

slx我主人:“那个,弱弱问下,这是本人吗?”

slx你不会追人就放着让我来:“同问。”

slx夺妻之仇不共戴天:“同问。”

顾怀悯舔狗:“同问。”

……

刚刷新的群消息瞬间又变成99 ,我的手机停在这个界面足足卡了两秒。

退出微信又重新进来,温挽晴来私聊我了。

温挽晴:“那个……你听我解释,猫猫心虚.jpg。”

我:“你说,我听着呢。”

温挽晴:“如果我说我只是借用了一下你的名字,你会信吗?”

温挽晴:“你自己看,我对你的外貌描写。”

温挽晴撤回了一条消息。

温挽晴:“你自己看,我对男主角的外貌描写。”

她发过来一张截图。

我点开看了眼。

她又发过来一段精简的总结。

温挽晴:“银色长发,蓝紫色眼眸,气质冷峻,不苟言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你。”

温挽晴:“你也知道,我从小就觉得你一无是处,也就名字起得还行,当然了,这也不是你的功劳,是你妈的。”

我:“?”

温挽晴撤回了一条消息。

温挽晴:“你也知道,我从小就觉得你一无是处,也就名字起得还行,当然了,那也不是你的功劳,是周伯母的。”

我:“所以?”

温挽晴:“所以我就没能抵住诱惑,拿来用了一下,这可是我的第一部作品,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参与了它,应该感到与有荣焉。”

屏幕上方不停有新消息弹出来,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昵称,我的头更痛了,退出来把《晨昏颠倒》福利4群的群消息给屏蔽了,世界终于清净了。

重新打开和温挽晴的聊天界面。

我:“用不用我买点礼品亲自登门道谢?”

温挽晴:“那倒不用。”

温挽晴:“你不生气就行了。”

我:“我不是与有荣焉吗,为什么要生气?”

温挽晴:“别这样,我还没说你呢,你拐走我的男神,拿什么赔我。”

我愤怒地发了条语音过去:“他不是你的。”

温挽晴立马陪着笑回了一条语音:“是是是,我知道,他是你的。”

温挽晴:“那个,冒昧问一下,你俩谁是1啊?”

我:“你一共有几个群?”

温挽晴:“就四个啊。”

我:“全部把我拉进去,给我开管理员权限。”

温挽晴:“惊恐.jpg,哥,你是我亲哥,你要干嘛?”

我:“拉我进去,我告诉你还有你的读者,我们谁是1。”

温挽晴:“不用不用,你告诉我就行了,他们没必要知道。”

我冷笑着打字:“他们比你有必要知道。”

温挽晴:“你能先偷偷告诉我一个人吗,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不能。”

温挽晴:“……好吧,猫猫妥协.jpg。”

等温挽晴把我拉进群,我先把四个群全部设置成除管理员以外全员禁言。

然后打开1群往上翻了翻,这个群应该是最早建的,随意一瞟就看到好几个眼熟的头像。

里面已经有人开始产图了,都是一些十分潦草,没有细节,但看上去相当香艳的体位图。

他们可能没见过顾怀悯本人,但都看过那张照片,寥寥几笔就把顾怀悯的气质和神态勾勒了出来,至少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两个人里面哪个是他。

我快气炸了。

立马编辑了一条消息发出去。

“@温挽晴,确实有点颠倒,@全体成员,不要意淫我老公。”

群里面好半天鸦雀无声。

但有好几个人跑来私聊我。

温挽晴的消息排在列表的最上面。

温挽晴:“[惊恐]哥,你是0?”

陶灼然:“靠,兄弟,你是0?”

陆霄:“?”

夏阳:“你竟然是0?”

赵语冰:“夏阳说你是0,这是真的吗?”

还有几个加了微信但平时几乎没怎么聊过天的人也纷纷跑来凑热闹。

我不爱给人改备注,那些换了头像和昵称的人我都已经不记得谁是谁了。

我先发消息问温挽晴,“群里怎么没人说话?”

温挽晴:“你气糊涂了吧,他们都被你禁言了还怎么说话?”

我:“……”

我:“哦。”

我:“那正好,把群解散。”

温挽晴:“不要。”

我:“不解散我现在就举报你,传播色情淫|秽。”

温挽晴:“你还是人吗?”

我:“你还是人吗?这里面有好多都是我的熟人。”

我返回微信首页截了个图发给她,“你自己看。”

温挽晴:“我把这几个人踢了行不行。”

我:“不行,解散。”

我:“快点。”

温挽晴最终还是在我的逼迫下不情不愿地把群解散了。

下午第一节课快开始了,我走到教室门口。

班上原本闹哄哄的,我一只脚刚踏进去,里面瞬间变得安静如鸡。

“……”

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在我把目光扫过去的时候又都默契地收回视线,十分做作地捂着脖子东张西望起来。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地熬到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

下课铃响,我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立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要不是同学两年半,彼此都太过熟悉,我明天真想戴上口罩、墨镜和帽子来上学,把整张脸都遮住。

不让他们看我的同时,我也很不想看到他们。

我勉强装出来的镇定只维持到我知晓那篇大尺度创作之前,原本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现在配上那些露骨的文字,我简直有种刚从春宫戏片场下戏的错觉。

而这场戏的围观群众就是我这群’可爱’的同学们。

他们看我的眼神…是是是,他们是不会厌恶和鄙夷我,但他们会……他们会艳羡我。

仿佛我真的像小说里写的那样。

是一个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贵公子,每天唯一的任务就是开着各种豪车,在各种地方,用各种姿势’驯服’顾怀悯这朵倔强小白花。

这也太社死了。

让我死吧。

靠。

教室突然一阵躁动,不少人站了起来,勾着脖子望向窗户外面的走廊。

下一秒,那些目光又都转回来齐齐聚焦在我身上。

我把头埋得更低了——当然了,是精神的头颅,不是身体的。

在别人看来我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很拽,很若无其事。

陶灼然跑过来勾着我的肩膀,捂着嘴在我耳边自以为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

我伪装出来的镇定在听到他那句话之后顷刻瓦解。

脸上热意攀升,像被人兜头倒下来一盆沙子,无数细小的颗粒从皮肤上扫过,酥酥地发着麻。

我甚至不敢大口呼吸,因为不想在这个时候暴露任何情绪。

陶灼然不是特意叮嘱大家别问东问西吗,敢情这个大家里面不包过他自己是吧。

他怎么还贴脸开大啊。

操。

他说的是:“别装死,你老公来了。”

好想给陶灼然喂点哑药。

我下意识捂着耳朵看向外面的走廊。

顾怀悯正穿过一格一格的窗户向后门走来。

他微微歪着头,时不时往教室里面看一眼,抿着唇,一脸认真的样子,像在搜寻什么。

班上那几个比较活泼的女生突然激动地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是他吗是是他吗是吗是吗?”

“是是是,你看照片,这肯定是!”

“哇靠他长得好高清啊!”

“他本人比那个糊糊的照片还有氛围,难怪把——”

“咳!咳!”

她们的座位跟我之间隔了足足有四五排,刻意压过的嗓子就跟没压一样,在场的所有人——好吧有点夸张了,应该是大部分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脸热得快要冒烟了。

连帽卫衣,我真的很需要连帽卫衣,不能遮住脸,把眼睛遮住让我当个鸵鸟也行。

可惜现在天气太热了,穿不了这个。

我果然还是应该戴口罩吧,明天就戴,至少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别人看不出来我脸红没红。

只要他们看不出来,我就可以继续硬着头皮强装镇定。

已经放学了,艺术班全部都是走读生,但这群人现在为了看热闹,竟然一个都没离开。

所有人都在假装收东西。

眼睛时不时就往我和顾怀悯身上瞟一下。

顾怀悯很快就看到我了,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几秒钟吧,可能这几秒钟被我放大了,我感觉有十几分钟那么久,见我还没好,他干脆直接走了进来。

虽然现在放学了,但是班上的同学都在,相当于没放。

他已经快走到我身边了。

靠。

他进来干嘛啊。

他这样我还怎么跟别人说是我强迫的他。

他一会儿该不会当着这些人的面喊我哥哥吧,这要是传出去,温挽晴明天就又有新的创作素材了。

她一定不会放弃的,这个可怕的女人。

她在《晨昏颠倒》里面让顾怀悯叫我什么来着。

好像是......主人。

我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课本啪唧一声落在地上,顾怀悯的手比我先碰到那本书。

我们蹲在地上短暂对视了一眼,他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熟稔地递给我。

我脑子一乱,嘴里像乱码了一样突然蹦出来一句,“你来干什么?”

顾怀悯愣了愣,脸上的表情有点无措,像是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

还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总不能在这里跟顾怀悯解释,我今天中午看到了一篇关于我和他的大尺度创作。

而且我们班上也有人在看。

我摁住顾怀悯的肩膀,让他转了个身,然后一只手挎着书包,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推着他大步往外走。

先前那几个女生又开始了。

“嘤,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对老婆这么凶啊?”

“是啊,老婆这么漂亮,他怎么舍得的。”

“这样怎么能追到老婆啊,真替他着急。”

“你们搞错了,那是他老公。”

“啊?”

“啊?”

“啊?”

好几个人同时啊了一声。

“真的,他亲口说的,我有截图。”

“哇靠他竟然是0,照片里面他那么凶!”

“他这样以后追到人会不会把人家骑哭啊?”

“……”

顾怀悯一步三回头地往后看,走路慢吞吞,耳朵都快要竖到天上去了。

“哥哥,她们在说什么?”顾怀悯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好奇,好奇到把我刚刚那点儿冷淡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什么老公老婆,什么骑哭?”

“没什么。”到了外面,我立刻把他松开了,改为并排往前走。

“……”

没走两步身边就空了。

顾怀悯并没有跟上来,我回头一看,入眼的先是他身后那几个扒在门框上的圆圆的脑袋。

“……”

我忍住内心的无语,转头去看顾怀悯。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了我一会儿,不知道得出了什么结论,总之,下一秒,他突然转了个身背对着我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

要追上去吗?

我犹豫了两秒,顾怀悯已经走远了。

算了,回头在微信上慢慢跟他解释吧。

现在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楚。

我叹了口气,正打算转身离开。

顾怀悯突然又回头了。

他见我站在原地没动,看样子似乎还打算要走,眼眶立马就红了。

看着他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我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心慌,也不是赶紧去哄他,而是——

算了,我说不出口。

我闭了闭眼,试图把’顾怀悯张着腿被我压在保时捷黑色的真皮座椅上肆无忌惮地侵犯’这病毒一样的画面从我的脑子里赶跑。

未遂。

不仅未遂反而更清晰了,还自动补全了很多细节。

毕竟我是真的见过顾怀悯张开腿的样子。

他的后腰上,接近臀部的位置,左右各长了一颗红色小痣,是对称的,动情的时候颜色会变得更鲜艳。

打住!

打住!

不能再往下想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是不是应该赶紧考个驾照。

高考结束立马就去考。

……

我完了。

我真的不干净了。

有些东西一旦脏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好可怕。

我用力攥紧拳头,将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终于用痛觉找回了一丝理智。

顾怀悯的眼眶快要承受不住溢满的泪水了。

我赶紧先追了上去。

“抱歉,我——”我该说什么,说我自从看了一些脏东西之后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我闭了闭眼,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顾怀悯突然扑上来死死地抱住了我。

“其实你不想回22班是不是,哥哥?”他伤心地问,“你早上说的那些话都是安慰我的是不是?”

“没有,不是。”我想先推开他,但完全推不动,“不是因为这个,你先松开我,我晚点再跟你解释。”

“不要讨厌我好不好,哥哥……”他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我的颈侧,很快就把我的领口都哭湿了。

“你先别哭好吗,宝贝。”你再哭我真的要硬了。

呃……可能已经硬了。

因为顾怀悯突然……他突然止住眼泪,搂紧我的腰,把我按在他身上,用胯骨贴着我感受了一下。

“…….”我虽然还在呼吸,但其实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

“你……”很显然,顾怀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还好他没再继续哭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好奇地问:“为什么会这样,哥哥,我只是抱着你。”

“我没有讨厌你。”我说。

“我现在知道了。”他意有所指地蹭了我一下。

“我晚点再跟你解释,之前的事。”我特意强调道,“刚刚不是故意冷落你的。”

“我知道。”顾怀悯突然开心起来,“你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了,哥哥。”

我有点诧异,试探着问:“你知道什么了?”

“你很想我,想到害怕见到我是不是?”顾怀悯紧紧贴着我,叹息道:“这样怎么回去啊,哥哥?”

“我也没有……”我被他说得一阵脸热,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先松开我,让我冷静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好了,不会一直这样的。”

其实只要你别哭就行了,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我在心里说。

顾怀悯左右看了看,拉着我走到栏杆旁边的木板上坐下,我把书包从肩上取下来放在腿上,问顾怀悯:“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

可能是为了陪我,顾怀悯也把书包拿到身前学着我的样子抱着,“我好想你,哥哥,想看到你。”他直白地说。

我们好像两只袋鼠。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抿了抿嘴唇,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我也很想你,宝宝。”

顾怀悯往我身边蹭了蹭,坐得离我更近了些,腿挨着腿,在我耳畔轻声笑道:“我知道,哥哥。”

陆陆续续有同学背着书包出来了,路过我们的时候还装作若无事情的样子,像寻常一样跟我打招呼,说明天见哦。

每一个字的音调都拉得老长。

说话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顾怀悯身上。

我丝毫不怀疑他们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就为了多看顾怀悯两眼。

我缓得差不多了,重新背上书包站了起来,“走吧。”

顾怀悯旁若无人地拉住我的手,“再坐会儿吧,哥哥,我以后不来了。”

“我送你回宿舍,去你宿舍坐。”我说。

说完我立马听到附近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反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这句话好像有歧义。

“好……好吧。”顾怀悯好像也误会了。

我还能说什么,我最好别再开口。

感觉今天的每一秒钟都在社死。

和顾怀悯一起回宿舍,一路上人越来越多——和从前的同一时段相比。

宿舍楼下三五成群地站着好几波人,正拿着手机热火朝天地谈论着什么,都是一些我听不懂的黑话,可能某个我不知道的冷圈又出了什么新闻。

等我们走近的时候,讨论的声音陡然小了很多,那些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停在我们身上,现场气氛变得非常微妙。

因为他们也不是直勾勾地盯着我和顾怀悯看,所以我没有理会,直接无视他们,拉着顾怀悯上楼了。

楼梯上也有一些人靠在围栏上讲话,有的干脆坐在台阶上,二楼楼道口的窗台前甚至有几个人头碰着头聚在一起抽烟。

身后突然有人吹了声口哨,抽烟的那几个人立马回头看了过来。

有个人手里的烟在看到顾怀悯之后直接从指缝里掉了下来。

烫到了他自己的脚。

“操!”那人回过神来之后,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轻声骂道。

“……”

我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到了三楼,人就更密集了。

热闹程度堪比刚开学那几天教室外面下课后的走廊。

我尽量不去注意他们,可309在这一层楼的尽头,路过的时候眼神难免扫到。

我看到好多之前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想必根本不是这栋楼的学生,甚至有些一看就是低年级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学校的。

他们落在我和顾怀悯身上的眼神和艺术班的同学很不一样,虽然也没有什么恶意,但是那种视线如有实质,像黏腻的爬行动物一样黏在我和顾怀悯脸上,让我感到非常非常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温挽晴的创作对我的冲击太大,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我和顾怀悯此刻在他们大多数人的脑子里是没有穿衣服的。

且很有可能正在做某种运动。

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没有特异功能,无法令他们全部失忆然后立马从我眼前消失。

现实就是这么令人无语。

我一边忍着不适在前面开道,一边在心里把温挽晴想象成一个可恶的动画小人,拧起来哐哐一顿暴捶——我毕竟不能真的打她。她是女孩子,又是我妈妈多年挚交好友的女儿,我也只能这么幻想一下聊以慰藉。

有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学弟,一看就是学弟,面相非常稚嫩,个子也不高,目测还不到一米七,直接从栏杆上跳了下来——他原本坐在上面,两条腿都是悬空的,此时径直走到我面前,他一动,不远处的几个高个子男生立马跟着他走了过来,那气势很像是要干架,我下意识拉着顾怀悯给他们让开了道。

他们看上去才高一,干一架受伤了在家躺个十天半个月都没事儿,我和顾怀悯可不行。

对方停在我面前,沉默半晌,突然有点害羞地喊了一声,“学长,可不可以加个微信?”

“……”

我内心是倾向于赶紧加完让他们走人了事的,反正微信这玩意儿随时都可以删。

但顾怀悯很显然不这么想。

“不可以。”他走到我前面对那个学弟冷冰冰地说,“他又不认识你。”

我拽了顾怀悯一下,想让他退到我身后。

他直接往旁边挪了一小步,把我整个人都挡住了。

“我没有恶意。”那个学弟立马说。

顾怀悯警告道:“不要骚扰他。”

学弟身后有个男生听到这句话不太高兴地嚷嚷道:“要个微信怎么就成骚扰了?”

顾怀悯再次拒绝道:“说了不加微信。”

那人又呛道:“又没人问你。”

“不加微信。”我立马说。

“别吵。”学弟回头低声斥道。

顾怀悯拉着我就要走。

对方一行人绕到前面堵住了我们的去路。

“学长,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单纯想认识一下你,既然你不想加微信就算了,对不起,打扰了,我们这就走。”他说完,领着他那群朋友擦着顾怀悯的肩膀走了。

我把顾怀悯往里面带了带。

他们一走,剩下的几拨人也三三两两地跟着一起离开了。

我猜来这儿的大部分人只是出于好奇,想一睹当事人的真容,现在亲眼看到了也就没啥事儿了。

但也有几个我搞不清意图的,还站在原地没怎么动。

顾怀悯现在就像只炸毛的猫,谁来龇谁,我担心万一剩下的这几个人也过来搭话,又发生口角,赶紧拉着顾怀悯先回宿舍了。

一进门他就把我推倒在床上,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宿舍的门隔音效果很一般,我不想被人录音,被亲了一下之后就立马按着顾怀悯的额头躲开了。

“你把门反锁好,我得走了。”我推开他起身说。

顾怀悯搂着我的脖子把我重新带回到床上,坐在我腿上,他知道我喜欢这样,撒着娇说:“哥哥,不是说回宿舍做吗?”

我现在可以解释了,“我说的是……”但也不能太大声,“坐,就像你现在这样,坐在我腿上的坐,你也结合一下上下文语境啊,学霸。”

顾怀悯瘪了瘪嘴,“你也知道我语文成绩一般。”

“哼哼,每次都能考120多分的那种一般是吧?”

“是的,没错,我好笨的,哥哥。”顾怀悯不管不顾地问:“今晚能不能别走?”

“不行。”我也很放心不下他,抱着他深吸一口气,叮嘱道:“今晚肯定会查寝的,等查寝结束之后你记得把门锁好。”

“查就查吧,又没人规定走读生不能留宿。”他无所谓地说。

“周玉林知道了也会过来把我带走的,他知道我们的事儿之后管我管得很严,每天晚上都要我给他发实时定位。”我无奈地解释道。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听他的话。”顾怀悯突然松开了手,从我身上起来,冷声说道。

咋说变脸就变脸呢?

前一秒还坐在我腿上撒娇,跟我贴贴蹭蹭,下一秒就冷着脸阴阳怪气。

是因为我不能留下来陪他吗?

“宝贝。”我坐在床上,勾着顾怀悯的手指晃了晃,“再忍几天好不好,等高考结束我们就住在一起。”

他家楼下那套房子,我已经让人去打扫过了,并且添置了一些必要的家具。

随时都可以入住。

“你走吧。”顾怀悯把手指从我手里抽了出来,转身走到书桌那边,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就只是坐着。

连笔都没拿。

看样子也不像是要学习的样子。

他怎么不问问我高考结束我们一起住哪儿。

我知道他肯定不愿意住在我家。

他有点不对劲。

“你怎么了?”我问。

“你赶紧走吧,那个学弟说不定还在楼下等你,去把微信给他吧,我知道你想给。”顾怀悯说完,干脆趴在桌子上,生怕我不知道他生气了似的。

“……”

这吃的什么飞醋啊。

我简直有点无语了。

不过他吃醋的时候话好多。

气呼呼的背影看上去好萌好可爱。

让人忍不住想逗逗他。

“行,那我走了。”我也故意装作冷冷地说。

说罢便抬起脚起身往外走,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哧啦一声,座椅猛烈摩擦地面的声音,下一秒,腰就被人紧紧箍住了。

“干什么?”我继续冷冷地问。

“你真的要去找他吗?”顾怀悯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委屈巴巴的,箍在我腰上的手臂却暗含威胁地用了用力,好像只要我说是,他就要把我的骨头勒断似的。

“不是你让我去的吗?”我问。

“我……”

“你什么?”我拍了拍他的手,“松开。”

“我让你别走你怎么不听?”顾怀悯把我勒得更紧,“哥哥,你好过分,你只捡你想听的话听,他长得又乖又可爱,是你喜欢的类型吧,我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

“……”这就有点过分了,我刚刚只顾着担心顾怀悯,都没细看那个学弟的脸。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说中了?”顾怀悯抱着我左右晃了晃,急切地追问道。

我用力掰开他的手,转身面对着他,这次语气是真的冷,“你盯着他的脸看了,还觉得他长得又乖又可爱?”

顾怀悯愣了愣。

从脸上的表情推测,他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一点。

甚至还有点得意。

“那又怎么样?”他突然趾高气扬地说。

“……”我气道:“我看是你想要人家的微信吧,刚刚还一直赶我走,行啊,趁他还没走远,我现在就去帮你要来。”

“不要。”顾怀悯立马道。

他从身后抱住我,拉着我退到书桌前面的那张椅子上坐着,把我也拽过去坐到他腿上,往身前拢了拢。

顾怀悯现在比我还喜欢这个姿势。

我觉得不是很自在,想跟他换一下,他已经把头埋在我胸前了。

“哥哥,你不要去找他。”他还嫌我贴得不够紧,抱着我往前挪了挪,脑袋不停地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我讨厌他。”

我捏了捏他的脸,心里还是很气,“怎么,现在又不觉得他乖他可爱了?”

“我是怕你这样觉得。”

“我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光顾着担心你了,好怕你们一言不合打起来。”现在看来贺诗那事儿真的把我吓得不轻,我顺着顾怀悯的肩膀一路往下滑到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低头亲了一口,“万一受伤了怎么办,还想不想考B大了?”

“真的打起来,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顾怀悯说。

“不,不要这样。”我摇了摇头,郑重其事道:“我希望你永远平安顺遂,远离烂人烂事。”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

顾怀悯把膝盖往上抬了抬,“哥哥,今晚真的不能留下来吗?我是真的好想你。”

“……”

和顾怀悯在一起好像总是忍不住贴贴蹭蹭,想跟他牢牢黏在一起,一刻也不分开。

这就是传说中的生理性喜欢吗?

但是这段时间真的不能再放纵自己胡闹了。

马上就要考试了,还是应该克制一点,把心思都放在认真备考上。

我思索了一会儿,问顾怀悯:“你听说过延迟满足吗,宝贝?”

“是什么?”顾怀悯问。

他果然没听说过,他都不上网。

我随口胡扯道:“就是你现在忍一忍,忍到你受不了的时候再做会更爽。”

顾怀悯立马就信了,“真的吗?”

他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上,对我说的话深信不疑。

我憋着笑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有信服力,“嗯,骗你是小狗。”我说。

说完这句话我就在心里默默地’汪’了一声。

骗人的,根本不会更爽,只会更快。

顾怀悯权衡利弊之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我。

哈哈哈。

这傻猫。

我从他腿上起来,俯身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我走了。”

顾怀悯一路追着我走到门口,看样子像是要跟我一起出门,被我拦下了。

“不早了,你快去洗漱吧,一会儿熄灯了。”

顾怀悯摇了摇头,“我要跟你一起下去,哥哥。”

我笑道:“那学弟肯定早走了,你别想了。”

他哼了一声,“我才不是因为他,我只是单纯想送你。”

“那也不用,你送完我我还得再把你送回来,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刷两道题。”我想了想,还是正色道:“我的分去Y美还是有一丢丢悬,宝贝,我得更努力才行。”

“哥哥……”顾怀悯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其实——”

“进去吧。”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把他往屋里推了推,“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没等顾怀悯再开口我就把门关上了。

他肯定想劝我,考不上Y美也没事,大不了就异地恋。

我才不要异地恋。

因为被迫出柜而闹得鸡飞狗跳的校园生活,很快就在紧张的备考中重新归于平静。

转眼就到了六月份。

依照附中旧历,高考前会放三天假。

说是为了给大家一点缓冲的时间,以最好的身体和心理状态应战高考。

不知道这对其他人来说怎么样,反正我是完全不需要。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甚至很慌。

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放假,还一放就放三天。

对我来说,最适合我的节奏就是像前面的三次模拟考一样,一直复习到考试当天的早自习,吃完饭直接进考场。

现在学校的安排让我有种冲刺冲到最后阶段,就差临门一脚了,却被人强行打断的感觉。

身体和心理都没有得到缓冲,那根弦反而绷得更紧了。

不知道顾怀悯怎么样。

他应该不会受影响吧,这对他来说也许是个好消息。

他在学习这件事上自控力一向很强,自从一个人住之后,他更愿意自己呆在宿舍复习,他的节奏本来就和大家不一样。

之前和他同桌的时候,我就已经深刻地感受到,大多数时候老师的安排其实并不适合他,甚至可以说是在干扰他。

老师制定的复习计划必然要参考大部分同学的接受情况,而顾怀悯的进度很明显比所有人都快。

这就导致他不得不放慢节奏等其他人跟上来。

如果可以跟顾怀悯一起度过高考前这最后三天就好了,最近我们都没有见面,只在微信上联系,但也仅限于每天互道晚安,闲聊几乎没有。

现在突然放假了,我好想他。

可是,不能去找顾怀悯的理由实在太多了。

我的出现对他来说绝对是一种干扰,也许跟他在一起能提高我的自制力——我会因为受到他的影响而更努力地学习,但却无法给他带去正面的影响。

我不能这么自私。

妈妈和舅舅也不会同意。

我都已经忍到这个时候了,不能功亏一篑。

他们这么开明,我也应该表现得好一点。

我已经打定主意,熬过这三天,不,算上高考两天,一共五天,再去找顾怀悯。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陈宣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过来。

看到他的号码闪烁在屏幕上,我的心跳得简直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有种非常非常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以至于我愣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按下接听。

“是顾怀悯出什么事了吗?”我直接问。

对面顿了顿,“倒是没出什么事。”

一大早被吓个半死,陈宣又吞吞吐吐的,我没控制住脾气,吼了句:“那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就是有点好奇你怎么没来宿舍帮忙。”他说,语气听上去是真的很疑惑。

我诧异道:“帮什么忙?”

“搬东西啊,我们住校生今天必须要从宿舍搬走,你不知道吗?”陈宣比我更诧异。

“所有人都要搬吗,强制性的?”我问。

“嗯。”

“你确定吗?”

“我很确定。”陈宣在电话那头说。

我打开微信看了眼和顾怀悯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昨天晚上凌晨一点多,他给我发的一句晚安。

这是我们的约定。

无论学到多晚,睡觉前都要给对方道一句晚安。

顾怀悯一般会比我晚一点上床,这样我每天醒来都能收到他的消息,并且能清楚地知道他前一天晚上是几点睡的。

如果陈宣说的是真的,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儿,顾怀悯昨天晚上怎么什么都没跟我说啊。

我有点生气,再次跟陈宣确认道:“是所有住校生都必须在今天搬离宿舍吗?还是明天后天也行?”

“今天晚上六点之前必须搬离,刚刚阿姨又来通知了一遍,等做完大扫除会封楼,明天她们也要放假了。”陈宣有点疑惑地问:“你们班没接到通知吗?”

“我们班都是走读生,没人通知这个。”

“哦,也是。”陈宣迟疑了一会儿,又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顾怀悯也没有跟你说吗?那件事之后,你们是彻底分开了吗?”

我心情不太好,说话的语气也有点冲,“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宣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依旧好言好语地解释道:“不干什么。”

“没别的事我挂了。”我说。

“沈另蹊!”他情急地喊了声。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欠你的钱我将来一定会还你的,别把我的微信删了,还有……”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对不起。”

我没办法跟他说没关系。

但现在也没那个闲功夫骂他。

“我很抱歉,曾经对你们做过的那些事儿,尤其是顾怀悯。我一直不敢承认,其实我根本就没有那么讨厌同性恋,我只是嫉妒他,他太强了,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超不过他……为什么啊,读高中之前,我一直都是班级里面最有天赋的学生……”陈宣苦笑一声,吸了吸鼻,有点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扯远了,我…我刚刚已经去顾怀悯的宿舍跟他道过歉了,本来也想当着你的面郑重地跟你道歉的,但你不在。”

“你就算是真的讨厌同性恋也不该对他做那些事。”我说。

“我知道。”陈宣说,又再次道:“对不起。”

“顾怀悯是什么反应?”我问。

陈宣自嘲地笑了笑,“他让我赶紧走,以后没事别在他面前出现就行。”

“那你记住了。”我说。

“嗯。”

“记得利息。”我又说。

“啊?”陈宣疑惑道。

“五万八,等你有钱了记得连本带利地还给我。”

陈宣在电话那头反应了一会儿,大声笑道:“好。”

挂断电话之后,我靠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发了会儿呆。

又胡思乱想了几分钟。

才拿起手机给顾怀悯发了消息过去,“吃早饭了吗?”

他过了一会儿才回,“吃了。”

不过比之前回消息的速度都要快很多。

说明他现在没在学习,他学习的时候是不看手机的。

我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可能是因为正拿着手机,所以顾怀悯很快就接通了。

“在做什么?”我问。

那话那头半天没人吭声。

顾怀悯不开口说话,他那边的环境音就更明显了。非常混乱嘈杂,应该是整栋楼的人都在上上下下地搬行李。

偶尔还有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我一分钟都等不了了,不想再花时间去搞清楚他心里的想法。

直接挂了电话,骑着自行车去学校找他。

还好还没打车,学校门口堵得要死,喇叭声按得震天响。

宿舍楼下也停了好多车,台阶上放满了各种蛇皮袋,行李箱,还有一摞一摞的用绳子捆在一起的书。

楼梯上来来往往都是拧着各种重物的家长,有一些看上去年纪比较大,也许是爷爷奶奶一辈的,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都帮着搭了把手。

见到顾怀悯已经是距离那通电话半个小时之后的事。

宿舍里面空荡荡的,曾经摆放在各处的生活用品都被收了起来,几个行李箱和几个装着被子的半透明行李袋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停放在中间的空地上。

我恍惚又回到了跟顾怀悯一起刚搬进来的那天。

“你怎么来了,哥哥?”顾怀悯正在厕所打扫卫生,出门看到我,他眼睛一亮,立马放下拖把朝我走了过来。

我坐在打磨得不是很光滑的松木床板上,一下一下揪着上面的小刺,看着那堆行李问顾怀悯:“如果我不来,你一会儿打算去哪儿?”

这里面有百分之八十都是我带来的东西,他自己的行李很少。

“我也不知道。”顾怀悯坐到我旁边,有点迷茫地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又问,“给我打个电话很难吗?杨晨都来给陈宣帮忙了,我对你来说连个普通朋友都不如?”

我的语气相比较我的心情来说勉强还算平静。

顾怀悯把头靠到我肩上,握着我的手,在我的掌心上捏来捏去,“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别生我的气,哥哥。”

“我不生气,就是有点难过。”我把手抽了出来,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所以你才会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不愿意向我求助。”

“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好,哥哥,是我——”

我没什么心情听顾怀悯那些糊弄我的鬼话,直接开口打断了他,“林之情跟我说过,你小时候遇到事情总是第一个想到他,还让他冒充过你的家长。要是没有那件事,要是他没有骗你就好了,像今天这种情况,你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说,至少还可以联系他。他人缘肯定很好,即便不在你身边,也能叫到人过来帮你。”

越想越心酸,我掏出手机,“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跟他请教一下。”

还没往下翻到林之情的电话号码,手机就被顾怀悯一把抢走了。

我还想再说两句,一转头,发现顾怀悯已经快哭了。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蓄满了泪水,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又委屈又倔强地看着我。

“……”我把头往旁边一偏,“别这样看着我。”

脚背突然一痛。

是顾怀悯的膝盖压了上来。

他跪坐在我的脚背上,握住我的手,把头埋在我的腿上,祈求道:“我错了,哥哥,你别说这种话好不好?”

宿舍的门大敞着,能清晰地听到外面喧闹的人声。

随时可能会有人进来,找错门,借东西,或者单纯搬累了靠在外面的走廊上休息,只要稍微往里面探个头,就能看到屋内的情况。

我想把顾怀悯从地上拽起来,但他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没有不愿意告诉你,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是因为…我以为你知道啊,哥哥。”他解释道。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从昨天学校通知放假的那一刻起。”

“可是你一直没有来,我以为你家里人不许你再管我了,毕竟还有三天就高考了。”

“……”他这么一解释我的心更痛了,“你觉得我知道了会对你不闻不问吗?”

“我不想让你为难,哥哥,你最近很听他们的话。”顾怀悯抬起头,红着眼框,泫然欲泣地看着我,“所以我想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给你添乱了。”

“我听他们的话是因为——”我看着他那张无辜的脸,突然哑火了。

我说了顾怀悯可能也不会懂。

我们俩的家庭状况实在太不一样了。

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理解,我有多希望得到家人的祝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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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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