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油画世界(26)

紧随其后的艾登哼了一声,在宋清要冲上去的时候转身上去,维多利亚垫底,视线悄然转移,对上紧盯自己的霍特。

没有人发现其中的暗流,双方自然撇开目光。

一两秒的时间,在双方看来如此漫长。

斯蒂芬的人上去了,宋清与阿托尼对视一眼,来者不善,他们心想。

原本宽敞的客厅变为拥挤,沉重的气氛更加凝固,尤其是年纪最大、拥有更多话语权的格蕾丝只顾喝茶,有时望向盛开的鸢尾花扯些有的没的,正式话题迟迟未打开。

在场人明白潜意识,格蕾丝要奥温琳在,不然她不会进入话题。

明明是有事求助,倒像被有事相求的东道主。

“格蕾丝女士,你是否有些过分了?”宋清没忍住。

格蕾丝鹰一般的眼神扑向宋清,“你应该让你父母跟我说,可惜两人都不知在哪里躺着,竟然只派你们三人,恐怕碰都没碰过伪人,没有半点本领。”

一直沉稳的阿托尼脸黑了,“你可以说我们但不能说我们父母,格蕾丝女士,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与我们对骂?”

“对骂?”艾登彻底忍不住,“你们也配?我们来的时候就不知道你们在这,搞什么不知情,不是你们也是你们那些亲戚干的事情你们还装作无辜?”

“你什么意思?小登比!”宋清抓着他衣领。

艾登推开她,“还什么意思,路德不就是你们斯蒂芬人干的吗?”

他们找到证据了。

“你们冷静冷静。”霍特与维多利亚站在他们中间。

艾登瞪霍特,“滚开!”

“滚开!”宋清绕过维多利亚。

宋清被打搅,憋着的气一下子撒了出来,“我们干的?明明是路德自己犯事进去,还在冤枉我们?”

“这么大个人了还仗着自己的年龄健康欺负我们这几个小的,我看我侄女就是你们斯蒂芬偷的,就算没有也参与了,还真以为我们没有证据?”

“你们斯蒂芬才是恶心!对一个婴儿都能下手!”

这几句话引燃承压已久的积怨,爆发就在一瞬间。

【酝酿已久的黑云席卷西区217号附近街道,犹如沉重的鼓包裹,很闷、压抑,人们蒙在鼓里。】

【也许是好久没有接触过伪人,两大家族罕见中招,真是令人笑话。】

【阿尔勒被不知名味道弥漫,这群居民无法闻出,反倒是伪人微微厌恶,从此没有踏出西区217号一步。】

【*伪人嗅到了曾经的标记味道。】

维多利亚与霍特接触过伪人,感知不对,再说他们怎么可能像头野兽一样没有理智,被几句话成功挑拨。

两人互看一眼,急躁的心情纷纷压制下去。

他们隐隐感知到这里存在伪人,正在看着他们。很庞大的力量利用情绪控制在场人,给伪人提供一场华丽的表演。

“要不?”维多利亚询问。

霍特跟随她的脚步,“走。”

去监狱。

找人。

两人察觉伪人没有想伤害的想法,加上伪人没有踏出房屋,思绪延展。反正格蕾丝参与过大清洗,相信很快清醒过来。

这些伪人就交给经验丰富的斯蒂芬家主,以及沉稳的奥斯汀大哥,还有明显知情的迈克叔叔。

虽然格蕾丝女士那番话语实在太伤人,但也给他们提供了思路,再看近几年发生的事情,无一不彰显怪异。

此刻迈克过于镇定,还有一直不见的奥温琳。

【黑云没有停下脚步,源源不断席卷着,□□与所有伪人连接,盘旋成怪物,无数眼睛透过连斑成片的薰衣草望向远方。】

【它们咕噜咕噜,无法拦住逃离的人类,只能再去寻觅……啊,原来衣柜里还藏有人类,一直在观察着它们。】

【现在它们成为了演员。】

【*它们来找你们了。】

“它们在看向梵高。”柯淮可以确信。

梵高与伪人之间总是有联系,来到黄房子也残存少许,涉及到情绪,伪人也会产生变化。

“走,”柯淮拉起奥温琳,“伪人发现了,我们该撤离了。”

他顺便拿起伏特加,还给奥温琳看,“你的酒我拿了,别说我私吞了你的酒,赔我是不可能赔的,别讹我。”

说完,他低头找机关。

不然他怎么进衣柜的?

衣柜没有放衣服,很干净,摆明了通道。他翻窗进来时意外触发机关,进到衣柜里。

与奥温琳同挤着衣柜时,他以为她知情,结果她真不知道衣柜有机关,还是通往书房,如此重要的地方,也有人经常来。

问题是,据说是她特意要买下西区217号。

怎么……会不知道?

柯淮走神,动作没有停止,摁下机关,衣柜内侧空了起来,手臂拉着衣杆,才没有狼狈倒向空出的位置,互相挤压的两人倏然变得轻松。

他感受到奥温琳的呼吸变得急促,应该在伪人发现他们就不对劲了,仿佛在神游,柯淮说了几句话还未拉回她的思绪,似乎又是陷入自己的想法中。

在触碰肌肤时,越来越烫的体温遮蔽了狭小空间的阴湿,就连靠近时的酒味逐渐变成淡淡的香味。

不知道是否是伏特加的威力,柯淮没碰过酒。

却也知道她的体温并不正常。

太烫了,就像发烧一样。

就算看不到她的眼神,也能知道其中的迷离,仍由挤压的场景发展这可不是奥温琳允许的现状。

奥温琳没说,也能感觉到她的强距离感,即便外头有伪人的场景下,要是她真的不愿直接提出他来也会的,奥温琳她会这么做的,柯淮莫名认为。

或许是喝酒微醺,或者是身体不好,才能有如此怪异的发展。

守密人身体会不好吗?

在唯一的记忆片段中,孱弱的身影挥之不去。

他未发现,奥温琳的视线重新回到他身上,忍耐那胸腔无法再扩张获取更多的氧气,意识仿佛分割两半,一半浑浑噩噩停留在此处,另一半飘到记忆的空白处。

石墙内部大理石铺地,钢制门紧闭,微露出的玻璃恰好能见到人来往,大多数带着实验报告,穿着实验服,灯管挂天花板直通走廊尽头,各种设备和仪器的声响传来。

较为偏僻的仪器储藏室平日少有人来,有处隐秘的窗口能打开,可以感受到风、暖和的阳光,那是少时的奥温琳所憧憬的。

她胸前贴有实验编码,偷跑出来,每天中午是自由活动的时间。

她踮起脚尖,一如既往望向草海。

从来没有去过外面的她也知道很难出去,入目只有一成不变的铁丝网,就连本就高的石墙都无法比过,以及永不落的太阳和无边的草海。

这点的烈日太过刺眼,刺眼到某天的草海在不规则晃动。

是风?她并不确定。

过一会,见到浑身泥巴,还有些血迹的少年渡过了这片茫茫草海,斜挎包盛满颜料,画板深入肥沃的土壤,显然累得够呛,紧绷的手臂得到缓解。

他懵懵的,四处张望,待会捧着土壤,待会感受凉风拂过,神情转化为震惊。

他看见铁网一路顺上去,奥温琳下意识再开玻璃——每次离开她都会关玻璃,只是这次她搞反了。

两人对视,她佯装轻松,实则慌乱比了个嘘的手指。

奥温琳试探性探头,发现他点头后没看来,呼了一口气,继续观察这位看起来很小的孩子,太瘦弱了,浑身没啥肉,只有那一头黑发,以及惊艳的殊容。

吃喝方面实验室不会亏待她,但她还是头次见识到有点肉但不多的小孩,冲击她的大脑。

她想到实验室又来了几个孩子,听说是本世界的人。

那些完全不熟悉的同伴谈论起他们,都可怜摇头,似乎对于如此弱的体质不抱希望,垃圾山又要添加几副尸体了。

乱糟糟的想法下,少年趴在高耸的草海里挥舞画笔,紧靠铁网,也不怕那是高压电线,就这么涂鸦着。

奥温琳实在看不下去这些涂鸦,单单是涂鸦她可能不会说什么,问题他好像偏向油画,很重的模仿笔迹。

她看了眼墙壁上滴答作响的时钟,心想还有时间。

果断爬下石墙。

她是第一次爬下石墙,爬完手脚还在颤抖,找到铁网的漏洞,也许是涂鸦惨不忍睹,她指出那些错误,夺笔改造。

奥温琳不清楚自己怎么懂得那些绘画,她不记得,当她握起笔时那些知识却纷纷涌出,化为初学者的指导。

她知道自己并不喜欢画画,没有热情,也没有感觉,仅是作为传导,这种没有热情所产生出的灵气是比不上真正热爱,尽管现在他画得实在拙劣。

再看一次,还是不忍直视。

多一秒都是对她的迫害。

好在他格外聪明,一点就通,奥温琳教的并不辛苦,反而乐在其中,话都变多了,情绪流露的更加自然,似乎有点这个年龄段的活泼。

这不怪她,跟她同龄的嫉妒排斥她,比她大的垂涎她,比她小的忌惮她,这些实验体同伴不怀好意,最主要是蠢,她才没有去掺和,冷眼观看。

有时他们联合起来坑害她,反倒被她反杀,实验室那群人也不管,悄然形成了场大型游戏,看不惯者成为游戏的屠夫,试图用各种办法填埋被管理者寄予厚望的奥温琳。

她站在聚光灯下,异常沉默。

这场游戏,他们在玩,她也在玩,玩到最后她都忘记了自己才十五六岁,青少年的时期。

就这样,意外的默契下,她有了朋友,不再是那些仇视的脸庞,那些不知为何的屠杀,夸她的眼睛像是紫罗兰宝石,即便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颜色,却意外开心。

他们是彼此的首个朋友,都沉沦在这种陌生但莫名亲昵的朋友关系中。

永不落的烈日持续碳烤大地,草海富有绿绒质感,阻挡了太过烫的光线,充当边界线的铁网将他们隔开,也无法阻挡两颗的贴近心脏。

它永远炽热,迸发。

而心脏的主人在破洞伸出小拇指,勾在一起,作为承诺——

每日的中午,他们在此相遇。

机械钟表矗立,时针分针僵硬指向下个数字,转眼来到1888年8月23日12点整。

书房柔软的沙发紧靠飘窗,窗纱覆盖唯一光源,暗暗的,又宁静,无风侵袭笨重的书架,堆积深处的灰尘幸存。

静谧的空间流转曾有人遗留踪影,纵使闯入者也会感受到异样。

书架里陈列的书籍仿佛残存不知多少年的印记,大大小小的画框封印画作,靠在书架角楼,靠在书桌底下。

木桌上还有未合上的颜料盒,画笔尖沾染些许,搁置在画到一半的空白处。

有几只画笔滚落地毯,让本就耀彩的色调更添几分,分不清是画笔所作,还是地毯本就有。

附在地毯上的黑发散开,与垂落金发相互缠绕,黑瞳与紫眸相对,能从对方的瞳孔中照应出自己的模样。

彼此拉近的距离,仿佛停滞的时间,唯有时钟摇摆。

呼吸频率在摇摆的瞬间同步,过会缓缓错过,在下次摇摆中再次同步,如此循环。

手肘撑在地板上,奥温琳强硬禁锢着身下的人,额头对额头之间的距离不过是一肘,因在机关打开的那刻起,将柯淮摁在地上。

汹涌的情绪翻滚就像野兽的嚎叫,不断的出现在奥温琳的瞳孔中,情绪非常复杂,却都表达出来,她得益于他而看见自己。

又看到他被金发所触碰的脸庞,沾染上一股酒味,嗅到是自己最喜欢的伏特加。

原本被他拿住的酒,在意外下撞击地毯,碎了个口,伏特加流出,浸泡地毯。

他们躺着的地毯满是伏特加的味道,身上也都是这股味。

酒精味大幅度刺激了她的感官,她很舒服,那些莫名其妙的记忆打了她措手不及,尤其是这位已经换回原来模样的人,同记忆里那个黑发少年一模一样,唯一不同身高与瘦弱。

她看见他眼里的探究,她又何尝不是,都是原本的身体,直觉上判断又有共同的记忆。

他微不可查的皱眉,对酒味还是抗拒,奥温琳收在眼里,却靠的更近,酒味更熏,他反倒伸手触碰远处的几缕金发,这样的动作不知为何成了额头靠着额头,距离正式为零。

双方都愣了一会,默契的保持现状。

奥温琳听着书房里唯有他们的呼吸声,以及那钟摆的摆动声。

感觉大脑沉甸甸,多少有些眩晕,仿佛天旋地转,搅得所有都在转动,依旧在想,去寻找那些记忆。

他们曾经相遇过。

还是有些“亲密”的朋友关系。

她侧开,变成余光撇向柯淮,最后埋在伏特加味的黑发,他的旁边,不属于肩颈的位置,又跟刚才的奇怪氛围不相上下。

明明距离最近,声音却像在天外飘着,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我的朋友,好久不见。”

说完,奥温琳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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