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在场的人皆震惊了，迟迟回不了神，场面出奇得安静，仿佛一下子静止了。大家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许挽宁居然中举了，还是第三名，这已经不是说运气好就能办到的事了。

许挽宁感到吃惊的是她居然能够挤进前三名，她本来保守估计是前十名以内的。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许之洲，他赶紧吩咐了李管家给报录官包了一个大封红，又将他手中的捷报拿过来看了又看，确定这是真的后，才大笑了起来，“祖上庇佑，祖上庇佑啊，让我这辈出了一个贡士光耀门楣。夫人，你快来看这捷报。”

许之洲将捷报塞到了林氏手里分享喜悦，林氏这才回过神来，也是将捷报看了一遍又一遍，眼眶满含着热泪才紧接着寻了许挽宁的方向去看她。

许挽宁这时候已经被许唤言抓着手在一旁嗷嗷地叫着，激动得好像中举那个人是他似的。许唤庭则在一旁噙着笑意看着他们，虽然不知道许挽宁怎么高中了，但也是真心实意的为她高兴着。

林氏看着这一幕，才猛然发现，她从来就没了解过她的女儿，能够考到第三名贡士，你要还敢说她凭的运气而非实力，怕自己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只是许挽宁为何一直隐瞒着实力直至今日才爆发，才是最令人费解的。

当然，林氏想到的，许之洲自然也想到了，只是眼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时机，他必须得让许挽宁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一个月后的殿试上，那是至为关键。

许挽宁中了贡士第三名，前来许府祝贺的人很多。许之洲这边的亲戚好友，林氏娘家那边的人来往不绝，不过都是许之洲夫妇两人自行招待的，没人敢去扰了许挽宁读书。

接下来的一月里，许挽宁不骄不躁，还是保持着之前的狀态抱着各种文章策论钻研苦读，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加用功了。只因为殿试到时候可是宫里的那一位说了算，而没人能琢磨她的心思。

许挽宁没想到的是，宫里的那位这时候已经拿着许挽宁会試的文章仔细翻阅着了。祁悦神色不显地将文章都看完，将它搁到一边，阖目沉思了起来，这样的文章拿第三名是没问题的，只是许挽宁当时秋闱只拿了个末尾，所以也没把她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此人只是在藏拙而已。

思及此处，祁悦睁开了眼，眸光清明了起来，是的，当日能在澄楼发表那样言论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庸才呢，居然差点把她也给瞒住了，好一个许挽宁。

御书房的烛火整宿整宿的燃烧着，祁悦已经连续好几日夙兴夜寐了，脸色苍白，眼下早已是乌青，旁边伺候着的锦瑟瞧着满是心疼，她不理解祁悦除了朝务的事为何会对一个小小的贡生上心了，还在百忙之中特地让禄海将她的会試卷子寻来。

锦瑟把御案上的奏折分批放齐，瞄了一眼卷子考生的名讳，许挽宁，字迹倒是隽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陛下，一个贡生的卷子罢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收了吧，卷子没什么问题。”祁悦敲了敲了案桌上的卷子吩咐道，卷子没问题，就是人有问题而已，加上她和祁宣的师生关系，许挽宁的身上有太多疑团了。

不过，她倒是希望许挽宁能在殿试上能发挥稳定，到时候，金銮殿上面圣，才有意思不是吗？她可是很期待许挽宁见了她会是什么表情。

祁悦拿起奏折，见锦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可还有何事？”

“陛下这几日太过操劳了，要不今夜早点歇息吧。国事虽重，但也要保重圣体才是。”这句话锦瑟劝说过无数次了，可女帝殿下很少采纳，但她还是必须劝谏。

“朕知道了，一会就去歇息。”话是这样说，祁悦还是拿起御笔批阅了起来，哪有半分要休息的意思。

到了殿试那日，贡生们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入了太极殿。等到众人跪好之后，才有鸿胪寺少卿唱礼，接着是禄海手拿着拂尘和祁安、礼部、吏部等副考官入殿。

禄海入殿后，传了女帝陛下的口谕，就是今日的殿试试题是她出的，但她圣体违和，让长公主殿下等人负责主持监考，让贡生们好好答题就是。

禄海传了女帝陛下的口谕后，把殿试交给祁宣等人就匆匆离开了，俯身跪在下方的贡生们并没有看到女帝身边的内侍大总管到底长何面貌。

祁宣领了口谕，才让贡生们起身，开始了这场殿试答题。

许挽宁来到自己的小案，看着案上密封着的试题，内心忐忑了起来，终于到了最后一步了。这里面装着的可是决定她今后人生的关键了，这一场殿试，她绝不能出错。

许挽宁刚拿起信封，还未拆开，就听到了寂静的宫殿内周围一些已经看了试题的贡生倒吸凉气的声音，再扫眼一眼，几人皆面如死灰，顿时心生不秒。一般殿试考的都是治国的策论，能进入到殿试的贡生都是有真才实学的，照理来说，就算再难也不该这种表情。

果不其然，拆开信封一看，纸上的试题赫然写着，“安，危也！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思当今天下之患，卿欲何备也？”

看完试题，许挽宁也皱起了眉头，她现在知道大家为什么都这个反应了。这哪里是考试，这不明摆着是一个套吗？

试题大概的意思是，安于现状是件危险的事！处于安全环境时要考虑到可能会出现的危险，考虑到危险就要有所准备，事先有了准备才可以免祸患。那么就请先想想当今天下在朕的治理下还存在着什么隐患，你又打算做哪些准备去应对？

如果你要答题，你就得先承认女帝治理的国家是存在着一定的隐患，那就是间接暗讽女帝无能，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如果不敢答题，那你只能空白交卷，这次仕途也算是毁了。

所以这就是一个套，无论你答不答题，你都会陷入两难的境地。至于女帝出这题的目的，就没人能够揣测的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殿上没几人敢动笔的，真的动笔的那几个，全程紧蹙着眉头，看来只是为了不让交白卷，只能胡乱作答一通。

祁宣坐在副考的椅子上，隐约也发现场下的不对劲。只见她径直起身，走到距离她最近的案桌前，抽出考题一看，尽是满面茫然之色，可见她事先也不知道考题。

看到这种考题，换了是她，她也不知道如何作答才是最点到为止的。想到这，祁宣不免担忧地望了一眼许挽宁所在的方向。

许挽宁这次会試得了第三名，身为主考官的她当然是知道的。甚至在审阅卷子的时候，刚一看到她的笔迹，就认出了那是出自她的手笔，也知道她这次会試稳了。看到许挽宁这两年多来进步飞跃，也是替她欣慰。

为了避嫌，当日澄楼两人时隔多年再次相面后，祁宣都不敢与之联系，她可是清楚，祁悦的人盯她盯得紧，她不可以连累许挽宁，更别说许挽宁中了会試第三名贡生。

不过事实证明，她当初没看错人，许挽宁就是一颗好苗子，她可不想许挽宁就折在殿试上，止步于此。她有心提醒许挽宁，但她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说她要比在场的贡生了解祁悦。

祁宣将手里的试题放回原位，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踱步地在殿内巡视起来。祁宣无论走到哪位贡生的身后，都会稍作停留，看一看卷面写的什么，才会离开。

等到祁宣走到许挽宁身后时，她看了眼，许挽宁草稿上写了没两句，可见也是不敢贸然下笔。

许挽宁也知道祁安正站在她的身后看她答题，本就毫无头绪，现在更是落笔艰难。就在她快要乱了心神的时候，她感觉到身后的人好像准备移开了，然后就听到了微不可闻的四个字，“真假参半”。

许挽宁手中的笔一滞，祁安早就走到下一位过去了，她知道，祁宣这是在暗示她该怎么答题。

“真假参半”，就是提醒她，答题的时候，答案必须有真有假。有真，那不能回避试题里的问题，你得给出明确的态度。有假，也就是不能什么瞎实话都写，所以考验的是你答题的尺度。

许挽宁琢磨着，女帝出这道试题的时候，本来就没有标准的答案，完全是开放式的。又想起日前她自己对女帝的分析，对她那种人，不能避重就轻，挑鸡毛蒜皮的事去糊弄她，但你又得给出答案，还要顾全圣上的英明。

许挽宁心里有了底气，草稿开始得心应手了起来。开端必须先拍一下当今圣上的马屁，称赞她心怀天下，是个高瞻远瞩的皇帝，做到了先天下之忧而忧也。

其次再给出她的答案，既然要写，还不能敷衍，那就挑远处的写吧，有多远写多远，这就很考验你写的技巧了。不是俗话说“山高皇帝远”，只要挑远离天子脚下的隐患去写，就不代表皇帝不作为了。接着写出针对这个问题，你给出的办法，该做出怎样的准备。

许挽宁紧赶慢赶地在日落之前就将卷子交了上去，殿试只有一天，所以日落之后不管你写好没有，一律封卷。这次考试，因为试题刁钻，耽误了工夫，没写完的大把人在，还有几个是交了白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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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殿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