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封印

1

“怎、怎么可能是这样?上井同学……你在……开玩笑吗?”

在听到上井默的推测,不,准确来说算是定论的话后,浅野玲子惊讶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让她感到难以置信,和上井默一样,她也不愿意相信一切事件的中心人物是叶阑。

“喂、我说……你也说点什么吧?”

冲击之下,浅野玲子伸出手推了推一旁张丞诚的肩膀,一边在心里祈祷着他能像以前一样反驳上井默的观点。

在良久的沉默后,张丞诚只是看着跟前写满推理线索的笔记本说道:“虽然很想说点什么……但是……我几乎找不到任何漏洞。”

张丞诚再次拿起笔记本确认,如果以“被附身”为前提,那此前无法感应到灵场,还有那些灵被驱逐的怪相就都能说得通了。可即使找到了这个重要的突破口,张丞诚也无法放松下来,因为他们陷入了一种困境。

原本他们只需要比邪祟先一步找到目标,然后再守株待兔一举将事件解决就可以了,而现如今局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他们现在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除灵,并且要保证叶阑本身的灵魂不会受到影响——这完全是一场公开角斗。

在张丞诚眼里,附身就代表着邪祟可以操控叶阑的身体替自己做事而不被察觉,也代表着它的手里拥有一名“人质”。身为主动方的他们,已然成为了需要考虑多重因素的被动方,这代表他们必须谨慎行事,否则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那……那总得证明叶阑确实被附身了吧?对吧?”浅野玲子突然想到什么,立马站起身来,她看不太明白张丞诚的笔记,只是随手指在本子上的某个地方说道,“虽然确认了那几天叶阑没来学校,但说不定是巧合呢?万一邪祟是附身在别人身上怎么办?”

是的,为什么说上井默的话“算得上是定论”,是因为最后还有这一点没有被明确地盖上章。浅野玲子像是找到突破口一般,一脸期待地看着张丞诚,出于私心,她由衷地希望叶阑不要被卷进事件中来。

“……”然而,张丞诚只是抬头看着她,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便将视线转移到了笔记本上,“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就像做题一样,张丞诚最害怕的就是遇到思维定式。当上井默告诉他们邪祟附身的对象是叶阑后,他就不得不以这一推论为前提去进行后续的部署。

他比谁都想要证明事件与叶阑无关,但要证明这一点,就必须接触到本人去验证猜想,而这一举动又必定会打草惊蛇。如果直接否认这一点继续之前的策略,他们又很可能错过最佳的除灵时机,到时候可就说什么都晚了。

但如果把这看做是一场赌局,他们手中至少还有八成的胜算。所以,张丞诚不得不抛开其他任何的可能性,将所有的筹码赌在“叶阑就是附身对象”这一选择上。

“……明白了吗?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将自己的想法叙述了一遍后,张丞诚看了浅野玲子和上井默一眼,凝重地扔下一句话,“除非你们能把这些事情全都忘掉,然后去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普通高中生。”

“那种事怎么可能啊?!”听到后半句话,浅野玲子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眼神里带着一些指责的意味看着张丞诚,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既然如此,那就来占卜吧!这样就算不接触叶阑,我们也能确定方向了,对吧?”

在浅野玲子这样说了之后,上井默的神情似乎有了些许的期待,他看向张丞诚,却发现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两人对上了视线,上井默看到张丞诚的脸上又多了某种忧虑的情绪。

一开始,上井默还以为张丞诚不相信浅野玲子的占卜能力,毕竟在他加入队伍后,她就很少会动用这个力量,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是凭借着行动去验证猜想,而不是一味地依靠所谓的能力。可当上井默再转过头看向浅野玲子的时候,他马上就明白了张丞诚为什么会那样。

只见浅野玲子的手紧紧地扣着门把,在将拉开拉开一点缝隙后,便再也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浅野玲子企图用另一只手克制住颤抖的手臂,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门外是一片嘈杂,可浅野玲子能够听到的,只有房间里他们三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真是的……为什么手使不上劲啊……”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浅野玲子被自己吓到了,她的声音十分沙哑,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似的。她是多么希望,他们之中的某人能帮自己拉开这扇该死的门,她站在那里许久,等来的却只有沉默。

看着自己凝固的双手,浅野玲子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脸颊上滑落,她低下头,看到的是滴落在地板上的,两颗硕大的泪珠。那一瞬间,浅野玲子的内心崩塌了,泪水不断地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身体越来越低,整个人都瘫坐到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叶阑……”

浅野玲子无法走出这个房间。就算能够做到这一点,她也不可能拿起自己的塔罗牌。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无论怎样挣扎,也无法逃避最真实的结局。得到了结果又如何?比起推理失误的那一丝侥幸,浅野玲子更害怕的是,自己会将叶阑的命运钉死在那台绞刑架上。

浅野玲子泣不成声,在她捂着脸哭泣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搭上了她的肩膀。她努力擦去脸上的泪水,才看清那是张丞诚平时穿在身上的黄袍。

“想哭就哭吧。”张丞诚说着,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盒纸巾,“但是,我们总要想办法的,对不对?”

张丞诚将桌上的纸巾盒递到了浅野玲子跟前,他温柔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作为你们的学长,总不能临阵脱逃吧?。”

他只是淡淡地说着,但浅野玲子听得出他话里的决心。她用手背擦去眼角残留的泪水,轻轻推开了张丞诚递来的纸巾,接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又坐回自己的位子:“好了,那么现在就来制定战略吧!叶阑救援小组!”

话是这么说——但几人在活动室里坐了一中午,甚至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进度却几乎为零。虽然他们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进行除灵,但仅仅是要完成这一点也是难于登天。

“做不到。”张丞诚已经无心听讲,只是撑着脑袋看着课本,一边在大脑中模拟一个最有可能成功的结果。可无论他怎么想,得到的都是“此路不通”的回答。“那样的力量,就算是我的祖父也……”

这么一想,张丞诚的思绪也跟着回到了儿时的某个夏天。

那时候张丞诚早就习惯了祖父奇怪的作风,每次出去办事的时候,他就随身带着一本唐诗三百首或者单词书,躺在谷堆上一等就是一整天。等到祖父办完事,吆喝着让他坐上自行车后座的时候,张丞诚才会悠哉悠哉地跟着祖父一起回家。

他偶尔会问祖父发生了什么事,祖父便絮絮叨叨地念了一路,无非是这家的老人离世了求个安魂,又或者是那家的田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张丞诚只是听着,跟着泥土地上自行车的韵律点了点头。

这天早上,张丞诚迷蒙地睁开双眼,窗外是一片浓浓的白雾,看不见屋子,也看不见田地。他穿上鞋走出房间,家里静悄悄的,父母亲还躺在床上熟睡,而祖父的房间门是虚掩着的,张丞诚轻轻推开门,床上并没有人,祖父的黄袍和提箱也不见了踪影。

“这老烟枪,一大早的是到哪儿作法去了?”

被房间里烟草的味道熏得头疼,张丞诚嘟囔着关上了祖父的房门,他看了一眼墙上的老挂钟,打着呵欠又躺会了床上。或许等他再睡一觉,老家伙就会回来吃饭了吧。这么想着,张丞诚很快又进入到了梦乡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惊雷劈了下来,把张丞诚从梦中吓醒,他坐起身来,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了。他再没了困意,又一次下床推开房门,奇怪的是,都已经到这个点了,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

兴许是雨天比较嗜睡的缘故,张丞诚并不打算去叫醒父母亲,想着到厨房去随便做点什么应付一顿,打开那扇破破烂烂的木门,看到的却是祖父浑身湿透的瘫坐在柴火堆旁。

“哦……你小子还醒着呢。”张丞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走眼了,他总觉得刚才自己走进来的时候,祖父似乎被他吓了一跳。只见祖父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起身脱掉被雨水浸得厚重的黄袍递给他,“帮我把衣服洗了吧。”

说着,祖父便又转身向着屋外走去,张丞诚叫了他一声,问他中午还要不要回来吃饭。

“我就不吃了,还得去后山上一趟。”

“你去那儿干嘛?”

“你这毛小子……回来再跟你讲!”

张丞诚看着祖父又走进了雨中,他拂了拂衣袖,似乎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张丞诚突然想到什么,他径直站起身来,离开座位后扬长而去。

“……好了,现在我们来看这个句子……”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老师只是皱了皱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着接下来的重点。

刚走到底楼,张丞诚又一拍脑袋,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去活动室,用油漆笔在纸上写了一段话放在桌上,然后便马不停蹄地背着包离开了学校。

2

“你说,他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在坐上前往新桥站的电车后,浅野玲子靠在墙边,一脸愁容地询问上井默。

“虽然我也不能确定……”上井默有些心不在焉,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但是他还是挺可靠的。”

“哎——?没想到你还会夸人呢?果然是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点什么……”

对于中午的事,浅野玲子到现在都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些什么,看起来像是吵架,又看起来像是谈心的,但至少应该和事件没什么关系吧。看上井默并不打算告诉她实情,浅野玲子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她只是看着窗外,低下头去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上井同学,你说……我们真的能解决这起事件吗?”

浅野玲子总觉得很不安,但又不知道这不安的来源是什么。以现在的局势,她完全没办法静下心来占卜,就连网站也临时关停了。现在每天晚上,浅野玲子都要用通灵板和小鬼们聊会儿天,至少这样她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一定可以的。”

听到上井默的答复,浅野玲子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很坚定,带着笑意,看起来不像是为了安慰她才说这样的话。

“也是呢。对上井同学来说,是必须要做的事,对吧?”浅野玲子感到些许安心,她笑了笑,对着车窗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那个玫红色的发圈,还是叶澜送给她的。“当然,对我来说也是。”

上井默自然明白浅野玲子话中的含义,但其实他更希望,能够在这次事件后过上平凡而普通的高中生活——和朋友们一起聚在食堂吃饭聊天,周末去市中心看个电影,这样的梦,他不知道曾经做过多少次。

“……谢谢你,浅野同学。”

“怎么突然说这个?”

“是我现在才想起来说这个才对。”

“真搞不懂你……不过要道谢的话,还是等事情都解决以后吧。”

“嗯,说的也是。”

“多亏你还记得路啊。”

在看到不远处那栋熟悉的建筑物后,浅野玲子这才舒了口气。此前她在手机上查询了地址,但显示的位置总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要不是上井默还记得去张丞诚家的路,她大概都不知道在这个街区饶了几个圈了。

按响门铃后,张丞诚在屋里应了一声,上井默和浅野玲子在门外等了好几分钟,才听到门前传来脚步声,

“你在干什么呢,半天都不来开门……呜哇!”

浅野玲子上一秒还在抱怨,下一秒进门就被屋子里一地的书给吓了一跳,除了玄关处的地板尚且还有落脚的余地,就连厨房餐桌上都堆满了小山似的书籍。

“小心点儿,别把书弄坏了,回头我还要还的。”

张丞诚一边说着,游刃有余地避开地上杂物坐回了那个被书围着的“坑”里,而上井默和浅野玲子就比较恼火了,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跨步,寻找能够落脚的地方,才好不容易在沙发上坐下。

上井默从书堆里拿起一本书翻看,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中文,如果说是标准印刷的中文书籍,他还能勉强认得几个字,可惜书上那些手写字体他几乎一个都认不出来,只能依稀从图画上看出是讲人体穴位的书籍。

“真是的,把人叫过来又不说明情况。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找到解决的方法了吧?”

“算是。”张丞诚回答道,但他并没有抬头看向浅野玲子,而是专心致志地翻看着手中的书籍,“你们也别闲着,那边几摞书我还没看,找一下有这几个字的。”

“什么啊?”

“道法集成……符……”

“符箓。有在学中文吗?”

“嗯,不过还只是在认字的阶段……”

“总比大字不识一个的某人好一些。”

“喂喂,我还在旁边坐着呢!”听到张丞诚暗戳戳地说自己,浅野玲子不乐意了,她把书上那几个字拍了下来,然后转头在一旁的书堆里翻找起来,“哼,要是我找到了就不给你看了!”

就这样几人坐在杂乱的房间里翻找着必要的书籍文献,有时候觉得太烦闷了,浅野玲子会刻意提起一些不太重要的话题,像是明天中午会不会有炒面面包,哪里新开了一家甜品店诸如此类的。只不过上井默和张丞诚并没有太多心思理会,随意地附和两句,有低下头哗哗地翻着书页。

墙上的挂钟指针转了好几个圈后,几人这才将成堆的书籍一一翻阅完了,把用不上的书放回纸箱,最后剩下的也不过寥寥几本。

“还真是个大工程。”

看着堆在一旁的纸箱,浅野玲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们三个人收拾起来都够呛,也不知道张丞诚这家伙怎么把这些东西给搬回来的。

“还不赖。”

眼花缭乱地看了半天,张丞诚这才有空坐下翻看上井默他们找出来的书,在确认都能派得上用场后,他便正襟危坐在茶几前,准备布置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先说结论吧。”张丞诚将那本旧得有些起毛边的册子拿在手里翻找了一会儿,接着摊开放在茶几上说道,“我们的任务不是除灵,而是封印。”

“封印?”

发出这样的疑问,倒不是因为浅野玲子没听过这个词语。她看电影的时候有接触过这个词,大概意思就是把灵关在特定的容器中,不让他出来作恶。问题在于,能量场那么强大的灵,是他们几个人能够轻松封印的吗?

“要对邪祟除灵我没什么把握,但如果是短暂封印的话……应该勉强能做得到。把邪祟控制住以后,接下来的事交给专业人士就好了。”

对于浅野玲子的担忧,张丞诚自然也是考虑过的,所以这次行动的唯一目的,就是将邪祟从叶阑的身体里剥离开,这样至少可以保证她的灵魂不会被继续侵蚀。当然,他还是更希望能够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因为后续能够解决邪祟的人选,他倒是已经物色好了。

“那要怎么做?”

似乎是在等待上井默的提问,张丞诚点了点头,用手指着书页上的内容说道:“首先,就是要取到一件能够作为容器的物品。”

“哦?意外地没什么难度嘛。”本以为张丞诚要说些什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这倒是让浅野玲子松了口气,“文具或者课本怎么样?趁体育课的时候去拿就行。”

可张丞诚听后摇了摇头,否定了浅野玲子的说法:“不行,那种什么人都可以有的物品还不足以作为容器使用。”

张丞诚解释到,用作封印的容器条件很苛刻,必须要和所属者有着一定的联结,就好比上井默的眼罩或者浅野玲子的塔罗牌。所属者使用或者携带的时间越长,联结关系就越牢固,这样才能保证灵不会轻易冲破封印。

“那……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呢……”

“啊……!”在几人沉思的时候,上井默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他试探性地问道,“手链,我记得叶阑有一条手链,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戴着,上体育课她也不会摘下来。”

“看样子应该是护身符之类的东西,不错。接下来就是怎么拿到它了。”

“那要怎么办呢?随身携带的东西应该没那么容易……”

浅野玲子还在琢磨这个问题,却隐约感受到两侧的视线都聚焦在了自己的身上,毫无疑问,要想近距离接触叶阑,也只有她这个女生能够做得到。思索片刻,浅野玲子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方案,但还不太确定这个方案是否可行。

“这件事就先交给我吧,明天刚好有体育课,要是运气好的话……没准能够顺利拿到。”

“好,那就拜托你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来找我们就行。”

“那就这样了?好像也没别的事了吧?”

虽然看起来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但浅野玲子总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劲,计划似乎太草率了点。更重要的是,张丞诚竟然就这么轻松地把任务交给她了,甚至都没多叮嘱她两句,实在是有些不合乎常理。

“什么没别的事?”张丞诚一脸疑惑地看着一旁准备收拾东西的浅野玲子,又从刚才找出的书里拿起一本翻开,“我刚要说今天的重点。”

“什么重点?”

“……”

张丞诚有些无语,完全像是束手就擒一般叹了口气,作为团队里面的年长者,以及唯一一个会道法的人,属实是操碎了心。

“能够保证你们可以活着解决问题的重点。”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张丞诚对上井默和浅野玲子展开了紧急特训,挑选了几条相对简单的法咒教给他们,这样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自保。

“太上……太……台……星……啊——!!真是的!怎么这么难记啊?”

背了这段已经不下二十遍了,浅野玲子还是连法咒的第一句都记不下来,不是念错发音就是记错顺序,搞得她自己都有点不耐烦。

“嗯,看来这方面你没什么天赋。”张丞诚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似乎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于是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符纸递到浅野玲子的手里,“用这个吧,贴在身上,短时间内他没办法近身。”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急急如律令!”

念完法咒的一瞬间,上井默感受到一阵风从掌心流出,又飞快地从指尖散开。虽然这股力量还很微弱,但他很确定这股力量是从身体里泄出的,绝对不是窗外吹进来的风导致的错觉。

“哦?还蛮厉害的嘛。”张丞诚话让上井默再次确认了这一点,不过很快,上井默就明白了自己还有很大的学习空间。“不过,这个法咒要像这样……”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张丞诚所在的位置便起了一阵狂风,茶几上的几本书疯狂地翻动起来,就连一旁的床帘也跟着卷起了波涛,这把上井默和浅野玲子看得目瞪口呆。

“哎……我说……你原来真的会这些啊?”

三辅雄的事浅野玲子还记得,当时看张丞诚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加上后来的一系列事情,虽然不是没想过张丞诚是有真本事在身,但是亲眼看到他用法咒,还是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我可没骗你,之前那个符确实没用。而且我好像也没说过我不会法咒吧?”

“老狐狸……”浅野玲子嘟囔了一声,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可就坏了事。“完蛋!!怎么都这个点了!!电车!电车已经停了啊!!”

刚才几人实在是太投入了,完全没有人注意到时间已经走到了半夜十二点。且不说电车停运,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想要打车回家都不一定有,更别说从新桥回去的车费他们能不能承担得起了。

不过很快,浅野玲子就没有担心这个问题了,她把东西一扔,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躺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学长大人收留我们一下咯。”

“……这到底是你家还是我家。”张丞诚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来走到卧室去收拾东西,“一会儿你睡里面,我和上井同学睡客厅吧。”

“嘿嘿,学长大人英明。”

“啊……那我来帮忙吧。”

在忙碌了好一阵后,几人才总算是轮流洗漱完,关灯进入了休息时间。

“我房间里的东西不准乱动,听到没。”

“真是的,我是那种人吗!”

浅野玲子喊着,转头就悄悄向小鬼们下达指令,让他们看看房间里有没有藏着奇怪的东西。

“如果你不怕小鬼们被符弄伤的话,倒是可以让他们帮你找找。”

“谁要看你的东西啊!老狐狸、臭道士!”

眼看自己的计划被张丞诚拆穿,浅野玲子也不去想那些了,拉上被子准备进入梦乡,明天再找这家伙算账。

“你们两个关系还挺好的。”

上井默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说着,这还是他第一次留宿在别人家里。

“孽缘还差不多。对了,你不用和家里打个电话吗?”

“啊……嗯,我发过讯息了,没事的。”上井默翻了个身,含糊其辞地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今天也谢谢你了。”

“不用那么客气,总不能让客人睡地板吧?”

“……不只是这个。”上井默想起中午和张丞诚的对话,当然,他其实还想感谢更多。“嗯……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除了道法方面的事……还希望你能教我中文……”

“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还以为上井默要提些什么奇怪的要求,结果只是举手之劳,“不过相应的,你得叫我师父才行。”

“师父……吗?”

“这种要求至少拒绝一下吧……”听到上井默没有犹豫地说出了这个称呼,张丞诚倒是觉得有点难为情了,搞得他好像在占别人便宜似的。“当我没说吧。但是我也不能白教你……”

上井默琢磨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点子:“那……下次一起来我家玩吧。”

“好啊,不过到时候应该已经要放假了吧。”张丞诚抱着脑袋,开始畅想起夏日午后的鸟叫蝉鸣,“暑假吗……”

在一个又一个的梦境中,夏天的脚步,也越来越近了。

3

“好困……昨天做梦脑子里全是那什么法咒,完全没睡好。”

坐在电车上,浅野玲子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感觉自己随时都能在座位上昏睡过去。

“要睡一会儿吗?到站了我叫你。”

“没事的,况且……我也睡不着啊……”尽管困意缠身,但浅野玲子完全没办法闭上眼睛,光是想到下午的计划,她就感到十分紧张,总有一种做不好就全军覆没的不祥预感。“你说那家伙一大早又去哪儿啊?不会不来上课吧?”

“他说要去还书,顺便买点要用的东西。”

“真是的……搞得只有我一个人紧张得要死。”

“我不用上体育课,到时候我在体育馆外面接应你吧。”

“Thank you~还是你靠得住。”浅野玲子比了个“OK”的手势,朝着上井默眨了眨眼,然后又低下头去思考接下来的计划,“唔……看来只有先去找他问问看了……”

“请、请假的同学?”再次在课间被浅野玲子叫走的田村太郎感到一阵小鹿乱撞,“玲子同学……你、你不会是老师派来打听旷课情况的吧……哈哈……”

“真是的,管他是请假也好旷课也好啦,总有一两个这样的人吧?”

“这个……嗯……”田村太郎思索了一会儿却欲言又止,在浅野玲子的百般催促下才挤出一个名字来。“女生的话……中村绫乃……好像是不在……”

“哦哦!还真有呢!帮大忙了!感谢的话回头再说咯,拜拜~”

“玲、玲子同学……!”

看着浅野玲子离去的背影,田村太郎若有所思,他叹了口气回到教室的座位上,盯着黑板上的值日表发呆——如果浅野玲子稍微仔细一点,就会发现黑板上正写着中村绫乃的名字。

“我看看……中村绫乃……啊、有了!”

站在年级公告栏找了半天,浅野玲子才终于找到中村绫乃的照片,那是个绑着黑色麻花辫,脸上有点雀斑的女生。用手机拍下她的照片后,浅野玲子回到教室,虽然还有四节课外加一个中午的时间给她准备,但她完全没办法懈怠下来,脑子里一直在模拟体育课时的计划。

“那个女生……在班级里应该不怎么引人注目吧……”

浅野玲子总是在想象各种会出现的可能性,如果这次行动失败,还会有下一次的机会吗?要是行动的时候被那东西察觉该怎么办?搞不好的话,说不定还没混进去就被其他人给发现,然后报告给老师吧?要是这样的话,至少是停学的处分啊……越想越觉得成功的概率在减小,浅野玲子晃了晃脑袋,索性让自己不去思考这些,与其担忧,还不如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

与下课铃声一同响起的是浅野玲子书包上的铃铛,她从文具袋里抽出那张袖珍通灵板,在看到指针挪动到“Y”的时候,浅野玲子暗暗在心里喝了声彩,鬼鬼祟祟地跑出了教室。

好在离午休还有一段时间,活动室的楼层几乎没什么人,加上小鬼们已经提前帮她开好了锁,浅野玲子很顺利地溜进了话剧社的活动室。

“我看看……有没有黑色的假发呢……”

在活动室里翻箱倒柜了半天,浅野玲子终于找到一顶合适的假发,不过还得花点心思把头发编成麻花辫才行。

“真是的……这样怎么编的好嘛……”因为完全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浅野玲子尝试把假发拿在手里编发无果,索性将假发戴在头上,这样就和编自己的头发一样方便了。“哼哼,不愧是我。哦对了,刘海还要修一下……”

浅野玲子正对着一旁桌上的化妆镜打理假发,便听见走廊上传来什么人说话的声音,只不过还没等她找到地方躲藏,身后活动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差点以为计划要全盘崩塌的浅野玲子被吓出一身冷汗,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企图找到一个搪塞过去的理由,还没等她说什么,便听见门口的两个女生尖叫起来。

“啊!!!贞、贞子!!!!”

听到她们大呼小叫起来,浅野玲子转头又看了看镜子,之前为了不让碎发跑进衣服里面,她顺手拿了一旁的半成品布料披在身上,自己专心弄头发去了到时完全没发现,这个扮相还真是挺吓人的。

虽然有损自己的形象,但为了计划能够顺利进行,浅野玲子还是硬着头皮表演了一出贞子索命的戏码。

“……好痛苦……你们……也下来陪我吧……”

“不、不要!!!——”

就这样,两个女生被吓得差点摔倒在走廊上,一路尖叫着逃离了活动室。

“……搞不好今晚回去就能看到自己变成校园灵异传说了。”

浅野玲子尴尬地笑了笑,在心里想着说不定那些都市传说也是这样的乌龙事件,其实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呢——如果她不是通灵者的话差点就信了。

“得抓紧点了……一会儿午休再来人可就麻烦了……”

这么想着,浅野玲子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终于是在午休正式开始前戴着假发离开了活动室。

吵吵囔囔的午休时间,浅野玲子正在厕所的隔间里拿着小圆镜化妆,大概是因为环境太吵闹,又大概是因为内心紧张,她拿着化妆刷的手都有点颤抖。这让她废了好些功夫,才终于是让眼型眉型什么的都和中村绫乃本人差不多。

“大功告成……!”走出隔间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照了几下,浅野玲子倍感信心,她可以肯定,只要不是和中村绫乃走得太近的人,应该都不会看出她的伪装。“不知道那家伙来学校没有……”

想到些什么,浅野玲子匆匆跑回教室,在书包里翻找出一样东西揣在身上,期间还收到周遭奇奇怪怪的目光,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似乎并没有人想管她这个“巫女”的闲事。

“那个……有人找你……”

男生轻轻拍了一下张丞诚的肩膀,指了指门外便匆忙跑开了。看着此情此景,浅野玲子再次感叹人与人的待遇怎么差别就这么大,为什么大家看到某人都要绕着走,而自己只能在人堆里听见别人的闲言碎语。

“找我什么事?”

“……”

“浅野同学,你再不说话我就去小卖部了。”

“哎——为什么你能认得出来啊?”浅野玲子还想捉弄这个老狐狸解解气,没想到却被反将一军,搞得她都有点不自信了。“刚才我去找上井同学,他可是完——全认不出来哦?”

“所以我才说你们要学点法咒护身……”张丞诚皱了皱眉,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看起来有点头疼。“是气息。每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是不一样的。”

“哦哦……”

浅野玲子能够明白张丞诚所说的是什么概念。她以前有听润子婆婆讲过,人们会因为所处的环境、经历的事情,还有性格、穿衣风格,就连平时说话的习惯都会影响到他们作为“人”的构成,所以通灵者们常常会用“第三只眼”去感受能量场,从而更快捷地了解到委托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浅野玲子目前的灵力还做不到这一点。润子婆婆说,等她能够感应到小鬼们的能量场了,就会把这个能力教授给她。

“所以?看样子你应该做好准备了吧,这个节骨眼……是有事需要我帮忙?”

“倒也没有……”

被这么一问,浅野玲子才想起自己来找他的目的,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了过去,张丞诚接过来一看,那竟然是个绣着太极图的平安符。

“你怎么想起来买这种东西?”

“也不能说是买的啦……不过确实也花了钱……”浅野玲子皱了皱眉,也不好说这个东西是古董店的怪大叔硬要她买的,她不太想要才转赠给张丞诚。该说不说,他们两个人的气质还挺相像的。“反正我用不着,就送给你了。”

“要是你说是特意给我买的,说不定我会开心一点。”

“哎……?”

“好了,玩笑话就说到这里。手给我一下。”

“干什么……”

浅野玲子还没转过弯来,正想着这家伙是不是要给她回礼,又或者是戏弄她一下,还没想清楚张丞诚要干什么,手倒是先伸了出去。感受到张丞诚握住自己的手后,浅野玲子害羞地闭上了眼睛,却感受到手心一阵痒痒的。

“好了。”用手指在浅野玲子的手上写了什么东西后,张丞诚才安心地把她的手给放下。“虽然白天邪祟的能量比较弱,但保险起见,我还是给你写了护身符,这样不会被察觉到气息。”

“哦……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没什么!那我就去准备了,你中午和上井同学一起吃吧!”

浅野玲子说着,飞快地跑走了,只剩下张丞诚站在原地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希望一切顺利吧。”

眼看就要打响体育课的上课铃了,田村太郎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她时不时望向不远处中村绫乃的位置,还差点被同班的其他女生当做是变态。

午休课间他曾看到过浅野玲子,准确来说是假扮成中村绫乃的浅野玲子。虽然扮相上来说几乎看不出区别,但作为学校里的消息通,只是看一眼就能明白她和中村绫乃之间的差别——至少中村绫乃不会像她那样悠哉悠哉地走路。

尽管浅野玲子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田村太郎能够感觉到她在着手一件很复杂的事。至于究竟是什么方面的事,田村太郎不得而知,但他也想尽力为浅野玲子做些什么。

于是在上课铃打响之前,田村太郎找到了已经换好运动服的中村绫乃。

“中村同学,可以跟我来一下吗?老师……老师叫我们去仓库搬东西。”

“但是我记得……刚刚山本同学他们已经去过了……”

“啊?那个……”似乎找了个不太合适的理由,田村太郎皱了皱眉,握紧了拳头,思索半天才开口,“……是、是上野同学叫的。”

在提到上野同学的名字后,中村绫乃的脸色暗淡了下来,她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肩膀,什么也没说,只是跟着田村太郎一起前往体育场外的仓库。

“那个、我说,中村同学……”在关上仓库的门后,田村太郎支支吾吾地说着,“今天的体育课……你能不能就呆在这里?”

“啊……哎……?”中村绫乃愣了一下,她抬头看了眼田村太郎,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所以……不是上野同学让你来叫我的吗?”

“嗯、抱歉……因为有很多原因,所以不能让中村同学你去上课。”

田村太郎其实还是不太会撒谎,他可以想办法掩盖事实,但很难违背自己的本心胡诌一些莫须有的事情。

“这样……”虽然中村绫乃不知道田村太郎这么做的缘由,但她却像是松了口气似的靠在仓库里的废弃椅子上。“要是那样倒还好……”

见她没有过多追问,田村太郎也放下心来,正要准备拉开门离开的时候,他使了好大的劲,仓库门却纹丝不动。

“奇怪?”

“怎么了田村同学,再不去集合就要被罚跑圈了哦。”

“仓库门……打不开了……”

“哎?骗人的吧?!”

听到这话,中村绫乃也站起身来,跑到仓库门前帮忙,但确如田村太郎所说的那样,仓库门像是被钉死在墙壁里面似的,怎么都打不开。

在把这件事和诅咒仓库的传闻联系起来以后,中村绫乃反而是放轻松了一些,她抱膝坐在垫子上,抬起头来询问田村太郎:“田村同学,你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是从世界上消失会比较好呢?”

“……或许吧。”田村太郎能够明白中村绫乃所说的是什么事,他只是靠在仓库门上,听着外边的上课铃声响起。“但是那样的话,说不定就看不到明天会升起的太阳了。”

“在我们这所学校……真的能看到这样的东西吗?”

“谁知道呢……”田村太郎想起了浅野玲子笑着跑开的模样,他总觉得,那样的日子似乎已经不远了。“不、我想……一定会看到的。”

他们之间沉默着,像是被关在监狱里的囚徒,等待着黎明的曙光照亮这片阴霾的土地。

4

浅野玲子坐在树下等待着上课铃声响起,她看着一旁吵闹的同学们,总是感到些许不安,他拽了拽头顶的假发,试图用刘海挡住自己的眼睛。就算上井默也完全认不出她来,她也害怕B班的同学会认出自己来,毕竟每天朝夕相处,身边换了个人也不至于完全察觉不到吧。

“后来有顺利回家吗?中村同学。”

怕什么来什么,浅野玲子本以为坐在偏僻的角落就不会有人来搭话,看来还是她算错了。也对,别人又不像自己那样在班上没一个朋友。

“嗯……嗯!”

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浅野玲子也只是装作明白地“嗯”了几句,她试图用手臂遮住自己的脸,然后悄悄地观察对方是什么人,至少保证一会儿活动的时候可不能和她分到一个组去。

可当浅野玲子透过手臂间的缝隙看清那人的脸时,心里微微一颤。那是叶阑。

“叶阑……”浅野玲子不经意间叫出了叶阑的名字,在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后,她连忙又将脸埋进了手臂之间,“那个……我……”

“没关系的,不要感到抱歉。我知道……中村同学你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不要放在心上。”

“嗯……”

她在说什么事呢?浅野玲子猜不出来,但她的脸上还是忍不住浮起一丝笑容。

太好了,叶阑还是那个叶阑。

浅野玲子很想抬起头来再看看叶阑的笑脸,但这样的冲动很快被她埋在了心里,在听见脚步声走远后,她才试探着望向叶阑离去的背影。

“叶阑,你一定会没事的。”

在响起的上课铃声中,浅野玲子加快了脚步。

“我保证。”

“中村同学!集中注意力!”体育老师在球场边吹起了哨,她拍了拍手示意两方的队伍调整状态,“上野同学很不错,有望拿下比赛哦。”

“真是的……完全没办法靠近叶阑……”

此时混入B班进行活动的浅野玲子累得够呛,虽然很顺利和叶阑分到了一个队伍,但对手的攻势过于猛烈,有好几次她想绕到叶阑身侧,都被飞过来的球给砸到了一边。

最要命的是,对方作为主力攻手的上野美和子似乎还是排球社的成员,每一个球砸在身上都痛得浅野玲子快要散架了。

“还能坚持吗?中村同学。”

“啊……嗯!没问题的。”

赛中休息的时间,浅野玲子站在离队伍稍远的地方调整状态,擦个汗的功夫,叶阑就靠了过来询问她状态如何,如此近距离的对话,把浅野玲子吓得差点魂都飞了。

“看你状态还不错,我就放心了。加油哦。”

虽然浅野玲子很想回复她“你也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叶阑是微笑着的,但浅野玲子再也感受不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温柔宁和的气质,怎么说呢……完全像是一个快被抽干灵魂的空壳一样。

不能再拖了。管他是用偷还是用抢的,能拿到东西就行,要是能让叶阑摆脱这次的危机,自己停学就停学吧,反正还可以打工过日子。浅野玲子扔下毛巾扭了扭肩膀,做好必死的决心,重整旗鼓回到了赛场。

然而,直到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浅野玲子都没能拿到手链。

这完全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赛,双方选手实力悬殊,对面还像是和她们结了仇一样的进行强攻,浅野玲子完全是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看着球从拦网上方飞来,然后重重地砸在队员们的身上。

“好了!今天的友谊赛结束!麻烦B队的同学去归还一下器材。”

看着逐渐散去的人群,浅野玲子感到十分焦躁,好在现在由她们队负责整理器材,还有和叶阑接触的机会。这么想着,浅野玲子有一次铆足了干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朝着叶阑的方向靠近。

“啊、叶阑同学——这里的球还没有捡到哦。”

有什么人在场馆里喊了一声,浅野玲子抬头望向那个方向,只见上野美和子把球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在叶阑走过去后,她又顺势将球扔到了场馆的另一角。

“……完全是欺负人。”

浅野玲子冷哼一声,又想起那次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上野美和子的情景,不仅没收到感谢的话,还被她骂了一顿。越想越来气,浅野玲子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想和她理论,还没走几步,便看见叶阑晕倒在了地上。

“叶阑!”

浅野玲子也顾不得其他的事情,扔下手里的东西向叶阑跑去,闹出这么一遭,原本要离开的同学们都凑了过来,低头相互议论着什么。

“喂!你什么意思!又在装晕倒吗?”

“没同情心的家伙闭嘴!”浅野玲子恶狠狠地瞪了上野美和子一眼,转过头去小心地将叶阑扶起,“我说,有没有谁能搭把手?”

只是话抛出去了半晌,人群里也没走出一个人来,浅野玲子愤愤地啧了啧舌,径直将叶阑抱了起来:“不帮忙就别挡道!”

学生们只是小声嘀咕着,侧身让出一条通道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浅野玲子抱着叶阑离开的体育馆。

“……浅野同学?!”

听到场馆里吵吵闹闹的声音,站在场外的上井默心中涌起一些不好的预感,刚想凑到门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便遇上了抱着叶阑走出来的浅野玲子。

“先不解释了,快把叶阑送去保健室。”

“打扰了——”

浅野玲子推开门,保健室里安安静静的空无一人,她和上井默两人对视了一眼,小心地走进了保健室,将叶阑安置在病床上。

“看起来只是低血糖了。”

“那就好……”

浅野玲子心照不宣地回应着,翻开桌上的登记册写上名字,却发现不仅仅是今天,几乎是每隔两三天叶阑就会到保健室来,而这种情况在最近似乎更频繁了。

“叶阑她……被附身了多久呢……我遇到她的时候,都没注意到她的变化……我太糟糕了。”在翻了几页后,浅野玲子已经没有勇气再看下去,她关上登记册坐在椅子上,看向病床上的叶阑,“那些日子,一定很辛苦吧。”

上井默完全能够明白浅野玲子现在的心情,就算什么都不说,他们都能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些什么——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

好在一切还不算太晚。搞了这么出引人瞩目的戏码,浅野玲子这才有功夫回到正题上,她凑在叶阑耳边轻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于是转而将视线放在了她手腕上的那条红绳上。

“叶阑,等事情都解决了,我再编一条新的送给你。”

这么说着,浅野玲子摘下了那条手链,在和上井默交换过眼神后,她将床帘拉上,与上井默一同离开了保健室。

“好了吗?现在能除灵了吗?”

放学后的活动室里,浅野玲子焦急地等待着张丞诚,每分每秒都过得十分煎熬,他希望从张丞诚那里得到一个好消息,最好是那种能让她高兴到原地跳起来的好消息。

可事情远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虽然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还不是说那个的时候。”张丞诚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坐下,又撩起袖口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我们只有等了。”

想要进行封印绝不是易事,在了解到这个方法后,张丞诚又去查阅了不少典籍,对于普通的灵来讲,要进行封印只需要掌握口诀就足够了,但很可惜,他们对上的是怨念十分强力的邪祟。

尽管浅野玲子比想象中还要快地取得了用于封印的联结物品,但那之后的事,张丞诚到现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必须在晨昏交接的那一瞬间进行封印,这一时刻的阴阳之力达到平衡,邪祟的力量会通过联结物品溢出,又不会冲破白昼对灵的束缚,是最佳时机。顺带一提,这一理论反过来也同样适用。

当然,为了能够顺利地完成封印,张丞诚还特地去借了一套作法的道具,并且通过六爻卜卦的方式,算出了后教学楼的实习教室是最佳的封印地点。坐北朝南,在五行上也没有任何冲突,简而言之,是属性上绝对中立的场所。

太阳一点点下沉,在快要落下山头的时候,张丞诚一行人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他们有且只有这一次机会,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而这一点,张丞诚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

“真是的,怎么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啊。”

“偏僻一点也好吧,要是被别人发现就糟糕了。”

“也是……”浅野玲子和上井默匆匆地跑在前面,交谈之余,浅野玲子还不忘回头提醒身后的张丞诚,“我说某人快点跟上啦!体能不好平时可要多锻炼身体才……”

眼看张丞诚加快了脚步,浅野玲子还在心中窃喜自己的激将法果然有用,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便感受到张丞诚的手掌拍上自己的后背,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她的四肢完全动弹不得,连带着那半句话一起定在了喉咙里。

“怎、怎么回事?!”

“这是……”

浅野玲子还没反应过来,余光便瞥见了一旁的上井默,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臂也完全停滞在了空中。

“……对不住了。”

浅野玲子看见张丞诚那一身黄袍的衣摆从身旁略过,伫立在自己眼前的,只剩下了他的背影。

这大概是浅野玲子反应最快的一次,但她多希望此时的自己能够迟钝一点。

“混蛋……!不是说那是骗人的玩意吗!”

“那个啊……符上面少写了一笔,当然没用了,你是笨蛋吗?”

张丞诚转过身来解释到,浅野玲子看着他的脸,想要痛斥他的“背叛”,可心中哽咽了许久,除了“为什么”之外,再说不出任何的话语。浅野玲子多么希望在这个时候,他至少能够展示出一点对死亡的恐惧——可是他没有。

张丞诚只是笑着,留下一句:“我可是你们的学长。”

“张丞诚!!你给我回来!!”

张丞诚拉开教室门,他在门前停留了一会儿,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回过头来。

浅野玲子的呼喊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上,没有人能够听到他们的呐喊,更没有人能够知道,那笑意之下掩盖着的决心。

她能做的只有祈祷,祈祷在黎明到来前,所有的黑暗都不会从沉睡中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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