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十月十六

“沈同学,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约瑟夫照旧优雅,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高贵的气质。沈连寂一如既往的淡漠,说:“你为什么要向和老师说多余的话?”

约瑟夫放下钢笔,微笑着问:“多余的话是指……”

“你说部门对史佩均的诊疗,是别有用心。”

“我有说错吗?”约瑟夫的鱼尾纹展开,“据我所知,史佩均的确出事了,而且就是因为他吃的药。”

“这难道不是你一手安排的吗?”

“我一手安排?”约瑟夫来了兴趣,“怎么说?”

“和老师没有防人之心,耳根子软,对这方面了解甚少,更何况还涉及他最重要的人,一旦受人挑拨,难免会做出冲动的举动。但同时,和老师并非毫无主见之人,不会轻易相信他人的话,而会自己先想办法求证,所以,他一定会先让史佩均停止服药,再想办法查明史佩均吃的药中究竟是否含有对其有害的成分。

“你正是因为看穿了这一切,才让人将和老师拿去检验的药调包。突然停药必然会使史佩均产生不适,附二医的医生也必然会查出史佩均的症状由停药导致。当然,对部门、对附二医已有所怀疑的和老师并不会完全相信这个说辞,而且即使相信了,对你也只有好处。只要‘史佩均的药里有类似异肽素的成分’这个结果下来,情绪的落差就会让和老师失去理智。如此,他一定会带史佩均远离部门。”

约瑟夫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你的推理很棒,可终究只是猜测。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吗?”

“和老师拿去检验的药中,只有一粒与其他药不一样,也只有这粒中含有类似异肽素的成分。”

“假设你说的都对,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那天我在教学楼下,看到高二语文组的办公室的门口有一个不该出现在那里的身影。”

“谁?”

“你的助手。”

约瑟夫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如此,你早发现无艳是封喉女了,不愧是你。”

“这么多年,部门都没察觉?”

“他们有否怀疑我,我不清楚。可就算怀疑我,他们也没有理由抓我。毕竟我虽然申请了加入塞勒涅,但怀先生一直不同意,顶多只能算个预备成员。不过现在,我终于有机会转正了。”

“这些话,你就不担心被我录下来?”

“若是这样,我们的录音你保留也好,交给部门也罢,请便。”约瑟夫游刃有余,“只是沈同学,你真以为你那天之所以能发现无艳,是因为你运气好吗?”

“……”

约瑟夫向前探过身,双手十指相交,“你知道沈同学吗,其实我一直在观察你,因为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当然,仅是观察远远不够,所以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小测试。这个测试从你加入部门那刻开始,至今仍在进行中。想知道我到目前为止的看法吗?”

“……”

“你的表现太令我失望了,原本的你可以做得更好。”

“我不需要你的评价。”

“部门的评价就行?”

“与你无关。”

“沈同学,你真以为跟着部门会有出路吗?要知道时至今日,没有一个异类成功脱离部门的监管。”

“加入塞勒涅就有出路了?”

“你在回避我的问题。”

“你如果想劝我加入塞勒涅,就要拿出有价值的条件,而不是一味贬低部门。不然我只会觉得塞勒涅没有一点实质性的东西。”

“哦,我明白了。你是认为部门能带给你更大的保障,对吗?看来你比起自由,更喜欢虚假的谎言啊。”

“口号般的自由,也算自由?”

“口号是说给人听的。只要听口号的人觉得自由,那就是自由。”

“……”

“我们换个话题吧。你就不好奇,蛇女为什么知道你的实验编号吗?”

“你透露的?”

“不错,确实是我透露的。怎么样?这串数字有让你回想起一些往事吗?”

“……”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们呢。谢谢你帮我完成了别人的委托。不过说起这次最大的受益者,还属史佩均啊。如果你没有插手,他同和玉笙早就身首异处了。而我对你最失望的,便是你在对的此事处理。我实在想不通你帮他们的理由。是同情么?因为你们有类似的经历?可世上与你最不相符的,就是同情了。”

“我没有帮他。”

“你怎么没有?你知道抑制剂的副作用,怕史佩均会像曾经的你一样,所以你不惜向曾经为了救活自己儿子而把你当做小白鼠,不顾你的死活,日日夜夜折磨你,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你的叔叔低头,求他治疗史佩均,对吧?”约瑟夫说得很慢,以更好地观察对方的反应,“你到底为什么维护部门?062632的痛苦,你难道都忘了吗?”

沈连寂不答反问:“你对我测试还在继续吗?”

“当然。”

“你说你一直在观察我、测试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今天来的目的,除了被你观察和测试外,也在观察测试你吗?”

“哦?这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那么,你的结果出来了吗?”

沈连寂走后,乔无艳走进书房问:“李医生,你既想他加入我们,为何故意还惹恼他?如果他真录了音……”

“放心,他纵使真录了音,也会留给我们收拾行囊的时间。”

“为什么?”

约瑟夫浅浅一笑,没有回答。

秦莘野今天心血来潮,想自己做咖喱饭吃,于是去超市买了必要的食材,照网上搜来的食谱做。她先把配菜洗净去皮再切块,之后又倒油翻炒,加水煮,放咖喱块。尽管她笨手笨脚的,胡萝卜和土豆块大小不一,但味道还是不错的,就是青椒烂了些。

她一边幻想着沈连寂表扬她时的模样,一边坐在沙发上美滋滋地等起来。半个小时,又是半个小时,时间已是十二点。饥肠辘辘的秦莘野瞄了眼闹钟,咽了口口水;再四十多分钟后,她等不住了,刚想给沈连寂打电话,就听到了钥匙开动门锁的声音。她走到门前,一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沈连寂抱住了。沈连寂靠着她的肩膀,瘫在她身上,似乎非常疲劳。

“怎么了?”

沈连寂搂着秦莘野,闻着隐约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沐浴露的香甜味,说:“有你在,真好。”

“笨蛋,什么时候也学会撒娇了?”

“这样就是撒娇?”

“废话。”她轻轻一刮他的鼻梁,“你这样,只会更加激起我的**。”

“你中午还没吃?”沈连寂以为秦莘野肚子饿了,于是松开两手,正要解开衬衫的口子,却被对方猝不及防地推倒在了地上。

一股湿软软的感觉从脖子处如涟漪般荡漾开来,接着又是一阵足以麻痹全身的酥痒。沈连寂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不敢动弹。秦莘野抬起头,看着沈连寂上的吻痕,满意一笑:“你等着,我去拿面镜子。”

镜子取来后,沈连寂看着镜中的红印,略显惊奇。秦莘野笑道:“这是‘草莓’哦。”

“……草莓?”

“嗯。我在你身上种下的第一颗‘草莓’。”

沈连寂再看了看那颗小草莓,说:“我也想种。”

“不行。”

“为什么?”

“我怕痒,可能忍不……”

沈连寂不由分说拉来秦莘野,低头吸吮起她的脖子来。秦莘野软绵绵地喊了一声,觉得不行,连忙推开她道:“都说了我怕……”

她话还没说完,又被沈连寂拉到了怀里。沈连寂这次吸得更用力了,而秦莘野也抓着他的衬衣极力忍耐。将近一分钟后,沈连寂依依不舍地松开秦莘野,看着她身上的“草莓”,得意一笑。秦莘野一把捏住他的脸,嗔怪道:“你还好意思笑?你知不知道我忍得眼泪都出来了!”

沈连寂笑得更开心了。

秦莘野忽然一个地咚,“竟敢这么耍我,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了吗?”

沈连寂直视秦莘野,笃定地说:“早就做好了。”他闭上眼,等待着对方下一步动作。然而几分钟过去,四周一点动静也没有,反而还有莫名的咖喱味飘来。他坐起来,见秦莘野端来了一大盘咖喱饭,奇怪地问:“这……是你做的?”

“废话。不是我,还能有谁?”

“挺香的。”

“哼哼,还用你说吗。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人。”

“我的。”

秦莘野一笑,说:“吃光。”

沈连寂看了看,这盘子里的饭量大约有两碗。尽管他平时食量较小,但撑一撑应该没问题。秦莘野哪儿还不知道他呢,说:“别以为这就完了,既是惩罚,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电饭煲里还有多少饭?”

“嗯……好像还可以再盛两个这样的盘子。插一句,我已经把我那份盛出来了,所以电饭煲里的饭全都是你的份哦。”

沈连寂脸色铁青,“你为什么煮那么多?”

秦莘野表示无辜,“我没煮多,只是水放得稍微多了一些。米吸了太多水体积膨胀,原来一碗的量现在能装四碗,绝对不是我不知道一量杯的米能煮多少饭,随手舀了六杯米的缘故哦!啊对了,等下我们得去买把新菜刀,你那把质量太差了,轻轻一剁就裂了,再一切就两半了,害得我只用我的匕首切菜。哦,还有砧板,断掉的菜刀就卡在那上面,拔都拔不下来,所以我直接把菜放到灶台上切了。”

沈连寂接来饭盘,十分“大度”地道:“下次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进厨房。”

“啊?!凭什么啊?我的养乐多咖啡酸奶都在冰箱里,还有巧克力,你不让我进厨房,我怎么临幸它们?不行!我做错什么了,你竟然要这样对我?不就把破菜刀和烂砧板么,我给你买新的不就行了?干吗忽然像个小娘们一样斤斤计较……”

沈连寂没理求慷慨激昂地表达着自身愤懑与甘的秦莘野,只是吃着咖喱饭,他深深地明白,这份吃起来带粉的咖喱,超越世间所有的山珍海味。

两日后,上午九点。

海伦公寓是某建筑公司特别打造的高级住宅公寓,因其位于主城区,价位得高要死,谁兜里要是没几个子儿,连个车库都租不起。施杨对这看似高端大气上档次,但实际住起来还没贫民窟舒适的别墅一点儿也不感冒,带着强制队特遣部队的队员们潜进这区奢华的公寓,来到了约瑟夫的豪宅前。

各小队按照预订计划悄悄将这座别墅包围了起来,屏息以待,收到就位就绪的报告后,施杨顿了几秒,下达命令:“行动开始。”

一名便装的队员自若地上前按响门铃,安静的半分钟过后,他再按了下门铃,说:“约瑟夫医生,我是昨天在电话里预约过的黄宁。”

没有回应。

“李医生?李医生?”那名队员又喊了几声,感觉屋内没有一点动静后,朝守在房子左右的人打了下手势;施杨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大步上前,左手推开站于门口的队员,右手一枪爆锁,直接冲入。

强制队的其他人即刻傻了眼,尽管在必要时刻,破门而入无可非议,但其不顾部下、自己闯入的行为,有些不当吧?况且他只有一把枪,防弹衣什么的都懒得穿,若房设内有陷阱,不只有自寻死路的份吗?

队长立刻担起指挥的责任,带队伍进屋。寂静的别墅里,家具摆井井有条,木香弥漫,书香环绕。浸入屋内的阳光在半透明的丝窗帘的衬托下倍显朦胧幽幻,为整座公寓添上了一抹别样的别致。客厅clear后,队长以手势将特遣队分成两队,一队跟着他搜索一楼,剩下的负责二楼。

然而奇怪的是,别墅里的一切事物照旧,却唯独少了人的踪影。队长看这座别墅已经成为空房后让部下们解除武装,走到站在约瑟夫办公桌边的施杨,问:“施组长,目标大半已经逃跑了,我们怎么办?”

施杨将手上的信纸捏成团,没有回答,径直向屋外冲去。

大约一个小时后,杭城七中。

秦莘野尤其不喜欢代课的语文老师,不想听课的她甚至做起了数学作业。虽然她一向视考试为粪土,能裸考就绝不临时抱佛脚,但再怎么说,她也是沈连寂的女人,不能给他丢脸,于是便绞尽脑汁,双手托腮,瞪着题目一筹莫展。

时间匆匆流逝,半节课过去,一道算事也没写出来。沈连寂实在看不下去了,递去一张便条。秦莘野一看便条上的提示,没几分钟就算出了答案。沈连寂一瞄她的答案,笑了笑。秦莘野知道自己答对了,朝他得意地吐了吐舌头。

高望远礼貌地敲了敲门,说:“刘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连寂,有人找你。”

一间小型会议室内,施杨的脸色不太好。沈连寂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没有任何惊讶,他淡定地坐下,问:“有什么事吗?”

“约瑟夫·李跑路了。”

“……”

一个纸团被丢了过来。沈连寂把它抚平,只见上面写道:

很抱歉没能履行与黄宁先生的约定,如果他的真名是“黄宁”的话。怀先生邀我共进晚餐,这是我五年来唯一能与他见面的机会,我不能失去,所以在此,我再次郑重表达我的万分歉意。若黄先生真需要帮助,可联系马荣格先生,我会在下方留下他的联系方式。放心,马先生与我的事毫无瓜葛,他是名优秀的心理学家,请各位不要打扰他。还有,请不要擅自移动、带走屋内的任何东西,我需要它们在我回来的那天仍旧完好如初。最后,请帮我转达对沈同学的感谢,感谢他留给了我整理的时间。

附:我没锁门,如果各位是以暴力手段入内的,还请修好损坏之处。

另 马荣格心理咨询所 8XXX 3XXX

沈连寂看完后不作一声。施杨问:“你不打算解释吗?”

“解释什么?”

“最后一句。”

“没什么好解释的。”

“录音被剪掉的部分,你们讲了什么?”

“你该做的,是查清那个‘怀先生’的真实身份,而不是来质问我。”沈连寂冷漠,走至会议室门边,握住门把按下,“若不是我,你们恐怕现在还被约瑟夫·李耍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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