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内，两人谁也没有动。都停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方。气氛似乎陷入了凝固。

攥了攥拳，感受到掌心渗出的汗液。乌鸫面色不变，内心却警钟狂响。视线已经无意识瞥向门口，筹备着之后的逃跑路线。

而在移动目光的过程中，她突然注意到之前忽略的某种东西。不由神情一顿，在门前的地面上停留了一会。

紧接着，身前的卷发女忽然动了动。让乌鸫的注意力迅速回归，一眨不眨盯着面前的女人。随后看见：卷发女抬起脚步走进卫生间，过程中与她擦肩而过……

“……”

察觉到对方动态的下一秒，乌鸫便闪身让开了。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合上，让圆脸女哼哼着翻了个身，又接着沉沉入睡了。

而乌鸫仍然注视着身后的磨砂玻璃，片刻前的感官记忆挥之不散：

卷发女经过时，她从对方身上闻到了一缕非常熟悉的腐臭味。难以掩盖地透过皮肤散发出来，让人联想到黄热病人。

‘她知道自己身上有这股味道吗？’乌鸫想着，慢慢走回床上躺下。过程中不经意般瞥了对面的床一眼。

视野中：床上的被子一动不动，似乎这张床的主人已经完全睡熟了。

‘或许我之前的猜测出了些差错。’她闭上眼，同时侧耳倾听卫生间的动静，却什么也没听到，‘在我之前起夜的可能不止卷发女一个人……但这暂时不重要。

关键是，卷发女为什么又一次进了卫生间呢？为了那条密道吗？’

这次躺下后，乌鸫怀着比之前更加强烈的警惕。打定了主意不睡觉，打算观察卷发女究竟想做些什么。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她的意识仍然保持清醒。卷发女却迟迟不出来。正当乌鸫想继续等待时，一道熟悉的钟声却突然自窗外响起。

“咚——”

“？！”本就绷紧的精神遭受刺激，乌鸫心里一惊，直接反射性地坐了起来。而对床的人甚至起来得更早，双手编发的速度快到产生残影。

乌鸫瞥了收拾好自己、安安静静下床的劳拉一眼。内心对这个女人的双手竟如此灵活感到吃惊。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在第二声钟声响起后，乌鸫右手边的眼镜女也坐了起来，一边慌慌张张地摸索眼镜一边提问。乌鸫暂时没有回答，只是凝神看向窗外。

目光中：原本漆黑一片的景象不知何时亮了起来，阳光透过山脉的轮廓映照着。跟之前的场景相比，仿佛一下跳过了几个小时。

第三声钟声随之敲响。乌鸫双手一撑跳下床，同时出声提醒仍在熟睡的圆脸女。“哈？”女孩猛地睁眼，脸上还尽是朦胧的睡意。一边揉眼一边抱怨：“我感觉我还没睡多久啊，怎么天都亮了？”

乌鸫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在她的视角中，外面的天亮就像一瞬间的事。“咔哒。”细微的声响在耳边响起，她转过头，看见劳拉把大门拧开了。

劳拉看上去有点不知所措，表情挺惊讶似的，回头望了望几人：“门锁已经被打开了……我们赶紧出去吧。”

说着，她第一个跑出了房间。略显焦急的脚步声结合木板响动很快走远。

跟在后面的是圆脸女。醒来后，她就很麻利地收拾好了自己，跟着跑出去。路过站在原地的乌鸫时，圆脸女显得有些不解：“起床铃已经响了，你不走吗？”

见乌鸫指了指身边的床又指了指卫生间。圆脸女才略微理解，忍不住皱起脸，不太能接受地离开了。

再下一个是眼镜女，不过距离拉得远了点。显然，对方还没有忘记昨天的尴尬。不敢离圆脸女太近。

最后，房间里站着的就只剩下乌鸫。她看着卫生间沉默了一会，还是走过去敲了敲门：“你怎么样？我们该集合了。”

话音刚落，她突然听见什么声音，不由顿了顿。然后缓缓凑近，将耳朵贴在卫生间门上。

“窸窸窣窣……”

乌鸫听到：卫生间里的声响有些奇怪。虽然也是稀沥沥的，但不像打开水龙头或冲水，反而有点像……某种液态物质不断蔓延的声音，比如蜡油随蜡烛的燃烧而滴落……

心中一紧，她立刻重重拍了两下门。在门板传来的嗡嗡共振中大声喊道：“喂！！我们得集合了！你不是想参加他们的祷告吗？那现在就积极点出来参加，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话音刚落，卫生间的声音便突兀止住了。乌鸫后退几步，下一秒便看见卫生间的门在面前打开。

卷发女从里面走出来，接着便直接穿过房门出去了，过程中没有看乌鸫一眼。

可不知为何，对方身上那种奇怪的腐臭味却变得更重了。即使已经离开了一会，味道却依旧停留在原地，引人作呕。

“……”

在对方消失的一刻。乌鸫便立刻闯进卫生间，检查各个角落。没有发现异常后，她又目的明确地跑去查看那些碎片。

“数量、形状都对的上。她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乌鸫先是特别留意碎片上有没有留下自己的指纹。确认没有后捏着碎片沉思了一会，有些犹豫。

‘如果我把这些东西拿走，他们检查寝室时就会意识到我们中有人发现了镜面后的通道。’她在内心权衡着，‘可如果不拿走，我之后可能就无法进入通道查看了。’

两相比较之下，乌鸫最后还是决定把碎片留在原地。毕竟这才第一天，打草惊蛇没有好处。

不过，她笃定那个卷发女人肯定在通道里做了些什么。但眼下时间不足，她得立刻赶去集合了。

经过这番折腾，乌鸫有些担心自己会成为到达集合现场的最后一个人。但等她气喘吁吁赶到后，才惊讶地发现竟然有三个人都不在：包括乔治、一个深色皮肤的留学生还有，劳拉。

“发生了什么？”她走向大部队，同时向还算熟悉的圆脸女和眼镜女提问。后者语气有些紧张地回应了她：“不知道，但乔治一直没到。劳拉特别着急，就逼男生们带她去找。

但男生们都不愿意，说万一负责人来了怎么办。问他们乔治为什么迟迟没来，他们又说不清楚。最后那个高个子的男生带劳拉去男寝了，希望他们能早点回来吧。”

“这就是姐姐的威严么？”圆脸女也说道。但表情更像在看热闹，“你不知道刚才劳姐的样子多吓人。那几个男的都被吓成小绵羊了。”

乌鸫听完这番话，却没法像对方一样做出调侃。

在意识到这家福利院可能藏着某些秘密后，她每时每刻都格外警惕，唯恐身边会突然发生什么意外。比如虫子……“嗯，那是劳拉吗？他们好像回来了！”

听到圆脸女惊讶的语气，乌鸫转过头：便看见四个身影远远走过来。

最前面是深肤男，轻松神情像是终于送走瘟神，脚步挺快；然后是劳拉，一边走还忍不住一边回头看。

跟在最后，几乎并排的是修女和乔治。后者的脸色很散漫，走起路漫不经心的。而一旁的修女表情不变，身上凝重的气势却表明事态并不简单。

“我可没有对那些钟表造成任何破坏！”一站定，乔治便吊儿郎当地说。男孩满脸无所谓地插着口袋，“我只是喜欢拆东西。你也看到了，那些钟表都完好无损。”

“规则里说了，‘不要破坏公共物品’！”修女明显压抑着怒气，可一开口声音几乎在尖啸。

乌鸫皱了皱眉，有些想捂住耳朵。余光却看到乔治依旧像没事人：现在乌鸫开始忍不住佩服他了。

“可你昨天也说了，活动还没开始！在你通知我们之前，我们只是来这里暂住的客人，并不是义工。不需要遵从这些守则。即使你愿意口头那么称呼，也跟我没关系。”

乔治也皱起眉，声调激烈地据理力争。话音落下后，修女随之安静下来。两只瞳孔很大的眼睛直直看着他，有些吓人。

过了会，修女口腔里开始传出“咔擦嚓”的磨牙声，似乎拿面前的人无可奈何。

可是，就当眼镜女满脸震惊、圆脸女隐隐崇拜、劳拉面色转为平静之前，修女的磨牙声忽然停了下来。

然后，她像是迫不及待一样，以前所未有的飞快语速说道：“我昨天同样强调过，听到起床铃后需要迅速到下车处集合。而你没有遵守这条要求……”

“不，不。”乔治说，“我只是有点路痴，不小心走到大厅去了。然后找不到路，只能等同伴来接我。

你也没说过会到寝室找我们呀？如果你去找了，那我不就能及时赶到吗？你说，这是谁的问题？”

乌鸫看到：修女那张苍白的脸开始冒出黑气，却又对乔治无可奈何似的。看起来有点好笑。

见状，她不禁在内心重新对乔治展开评估：伶牙俐齿、杀伤力强大、敢做出头鸟。虽然不确定对方知不知道这家福利院的真相。但就凭这嘲讽拉满的实力，也可以被拉为暂时同盟了。

‘等今天结束后再看看吧。’她在心里琢磨着，‘这对姐弟关系很好，而且似乎都有些隐藏的本事。要是能都拉过来，我就不必单打独斗了……’

“——这位义工，你忽视了一点。”

这时，修女沉沉的口吻打断了乌鸫的思绪。抬起头：修女正低着头紧紧注视乔治，眼神中一瞬间闪过明确的、尖锐的杀意。

“活动开始不是靠我口头宣布。从你们今天见到我的时候，活动就已经开始了。”

她说着，同时伸出那铸铁似的手臂。明明看起来并不快，可即使乔治已经迅速闪躲，还是在下一秒被紧紧捏住。

男孩脸上闪过一抹惊讶，想要抽回手臂。紧接着被迫定格在原地，脸颊迅速涨红，额头随着咯吱吱紧咬的牙关浮现出青筋。

“乔！！”

一声惊恐的尖叫终于让乌鸫情不自禁捂住耳朵。放下后，情节已经进展到最后关头了。

尽管乔治竭力抵抗，却还是像只无能的小老鼠一样被修女缓缓提起。那双不似人类的眼睛中闪烁着浓稠的、令人作呕的恶意：

“这位义工，我看见这两位寻找你的人类时，活动就已经开始了。而那时，你又在做些什么呢？”

到九月份前都有点忙不过来。如果必须要断更，我会提前把关键内容写完的。此文不会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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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孤儿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