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扶着墙喘了好一会粗气。
山地自行车斜靠在一旁的墙上,后轮不甘心地转动。
面前的是位于小巷子里的二层小楼,砖红色三角屋顶,芒果黄的木门两边是天蓝色的小窗,门廊边还错落地摆了盆满天星和鼠尾草,看上去很是温馨。
季时扭头问蹲在肩上的小白鸟:
“你确定里面安全?”
小白鸟:“确定。”
季时:“那么,代价是什么?”
小白鸟摇头:“没有,就跟中了彩票差不多。”
季时又问:“为什么说要有人才能进?有没有限制是哪一类人?”
小白鸟挠了挠脸:“没有限制,只要是人都行。”
“因为这是一种名为家的怪谈,由人们对家的温暖和渴望而生。”
“有人的地方就有家,没有人的话,它就是一座空房子。”
“就像没有人气的房子很快就会开始破败,如果没有人在里面住,家就会越来越虚弱,最后消失。”
就在一人一鸟交谈间,窗户里透出的光越发明亮,衬得整座房子都有些童话般的梦幻感。
在一人一鸟的注视下,门锁动了动,大门缓缓在眼前打开。
季时想了想,抬脚走了进去。
在门外,不管距离多近,都只能看到温暖的黄色灯光,等踏入门槛,屋内的场景就像揭开了面纱,瞬间变得清晰可见。
和外表的温馨质朴风不同,季时有种走进了高级别墅的错觉,而且里面的面积明显比从外面看去的大了两倍不止。
和娃娃屋怪谈的豪华不一样,里面布置简约大方,但看设计和材质,价格恐怕比得上这条巷子上的任何一座房子。
客厅里流淌着优雅的古典乐,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爆亮,灯光刺的季时和肩上的小白鸟不约而同地眯了眯眼。
水晶灯的亮光闪了闪,接着迅速调低亮度,变成了柔和的暖黄色。
下一秒,玄关矮柜上的台灯亮起,紧接着是不远处的壁灯,然后是沙发旁的落地灯,再然后是壁柜上的装饰灯……
一一亮起的暖黄灯光,像是给来人指了一条通往转角处的路。
咔嚓一声轻响,大门在身后轻巧关上。
季时没有跟随指示向前,反而转过身,伸手拧了拧门把。
咔哒一声轻响,门轻易地被推开,门外还是原来的老巷子,并没有被转换到某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季时想了想,又把门关上。
小白鸟搓着翅膀原地蹦了蹦:“跟上去,那肯定是餐厅的方向,我都闻到味道了,肯定是有大餐!”
别说小白鸟,季时都闻到了,因为香味实在太过于浓郁,其中最明显的是烤肉排的味道,应该外层还涂上了蜂蜜,在高温下变成了焦糖,然后是芝士和奶酪的浓郁奶香,以及难以形容的鲜香味。
季时斜眼看向肩膀上无比激动的小白鸟,压下要出口的疑问,走了进去。
刚往前踏出一步,玄关处的柜子无声打开,旁边抽屉滑出,季时低头一看,是一柜子整齐摆放的硅胶拖鞋,红橙黄绿青蓝紫,凑齐了整个彩虹色。
季时弯腰拿了一双雾霾蓝,换好以后,正要把鞋子放进一旁打开的鞋柜,一转头就发现鞋子不知怎么的已经在鞋柜里,鞋柜门正缓缓关上。
他直起身,感受了一下脚下传说中的踩屎感,抬脚往灯光、音乐以及香味传来的方向走去。
转过拐角,眼前是一个饭厅。
铺了洁白餐布的餐长桌上,摆着一桌极其丰盛的晚餐。
餐厅里侧那面是大片落地窗,因为灯光的反光看不真切,
季时走到餐桌前,主位上的椅子轻轻拉开,旁边的座椅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缓缓拉开。
小白鸟这时已经蹦到了桌上,一头埋到了桌上冒着香甜热气的舒芙蕾里。
季时看了一眼面前被拉开的椅子,总觉得有道视线在充满期待地注视着他。
他在椅子上坐下,正想把椅子挪一挪,椅子就自动带着他丝滑地往前移动到合适的位置。
“谢谢。”季时对着眼前的空气说道,头上的灯闪了闪,像是俏皮的眨了眨眼。
桌上的热气和香气浮动,季时也不由地咽了口口水,本来在高强度的加班后,他就饿得能吃得下一头牛,只买了个三明治还是想着吃完就要洗澡睡觉,明天一大早还要上班,纯粹是为身体着想。
更别说他刚刚把半边三明治都分给阿保了,这小家伙肚子像个异空间似的,吃下比它个头还大的三明治,肚子只圆润了一点不说,现在又已经吃完有两个它大的舒芙蕾,开始下一道了。
小白鸟这会儿正边埋头喝着奶油蘑菇浓汤,爪子抓着插了块牛排的叉子,招呼季时:“好好吃……快来,别客气!”
叉子上的牛排切面正往外渗着晶莹的肉汁,浓郁的牛脂香气萦绕在鼻端,怎么看到都无比真实且诱人。
他静静观察了埋头狂吃的小白鸟一会,咽了咽喉咙,虽然无比意动,但还是谨慎的没有动作——话说小白鸟吃饭是真的香,以后要是没钱,把它拉去开直播估计能赚不少。
眼前的场景实在太像老鼠夹上放的面包,脑海里已经转了十多部类似的电影,里面的主角无一例外,在吃下餐桌上的丰盛食物而的陷入险境,区别是他没有主角光环。
即使不是以上的情况,没有那么惊险,他还是担心会等吃到半途的时候,发现自己实际是在吃草吃土。
就在季时坐着头脑风暴的这短短几秒里,小白鸟左右开弓把牛排和浓汤都干完了,它哼着调子往旁边跳了两步,又抄起勺子对芝士焗龙虾下手了。
雪亮的银光从勺子柄上一闪而过,季时似乎看到上面有着一个小小的标记。
他把身前的叉子拿来仔细端详,这上面同样有一个小小的logo。
季时左右看了看,从一旁的盘子上把折叠好的湿巾拿起来抖开一看,角落上印着一行某某大饭店的字样,旁边的图标和叉子上的一样。
原来是外卖。
“……”
季时捏着叉子犹豫了不到半秒,就挥舞着叉子加入战斗——
约一个小时后,一人一鸟瘫坐在沙发上。
吃完大餐后,季时就在灯光的指引下上了二楼主卧,在那洗了个澡,换上柔软的棉质家居服,然后又被灯光指引着回到一楼。
经过客厅的时候他特地去看了一眼,桌子已经收拾干净,洁白的桌布上立着一个漂亮的琉璃花瓶,上面是盛开的淡雅花束。
沙发前的矮桌上已经摆着两杯花草茶。
时间还早,加上刚大吃一顿,的确不适合立刻睡觉。
季时端起来喝了一口,他分辨不出来是哪种花,但喝了几口以后不但感觉刚刚吃撑的胃没有那么胀的慌,心情也平静不少。
季时端着茶杯看一旁还在摸着肚皮哼唧的小白鸟:“喝一点。”
刚刚那一大桌足够七八个人吃的量,一大半都进了它肚子。
小白鸟摇头:“不了,顶到喉咙了。”
季时:“助消化的。”
小白脸一听,扶着肚子艰难地爬起来,季时看它蠕动半天还没爬出几厘米的范围,干脆手心端着它的杯子递到它跟前——房子贴心地准备了只有核桃大的杯子,看着像是小孩过家家的玩具但相当精致。
小白鸟一只爪子扒在他手心上喝完了这一小杯茶,过了一会打了个嗝,虽然翅膀还是搭在肚皮上但神情明显变好不少。
季时问:“所以,只要成为屋主,就是在这里落了户?”
小白鸟摸着肚皮点头:“落了户以后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了,至于证件这些你只要在网上挂个失,再补办下就行。”
“但是我在这个世界,这之前的资料是空白的,这样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和注意吗?”
小白鸟眼睛都没睁开:“这是个怪谈和人类共存的世界,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在这个世界都是合理的。”
“毕竟有很多被卷进怪谈事件的人凭空消失,又或者在多年后凭空出现,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像你这种突然出现声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之前的经历也无迹可寻、无从查起的人并不少。”
“而且我们的世界的结界并不稳定,时常会出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和物,再说这个世界其实分成了很多个不同的域,有的时候跨越了不同的界域,跟进了不同的世界也差不了多少。”
“域?”这是它第二次提起的概念。
小白鸟:“就是界域,每个界域相对独立,并且受这个界域主导的高等怪谈——即域主影响最深。”
“……不过这和你这个普通人没什么关系,你只要在这个域好好生活就行,这个界域的域主是棵树,是三大域里最和平且宜居的界域。”
季时点头,跨一个界就已经足够的了,它说的对,其它界域什么的跟他真的关系不大。
他又问:“那要怎么做才能成为屋主?”
小白鸟:“你不用做什么,只要在这住下就行。”
它顿了顿,接着一字一顿说道:“因为真正的家不会索取,只会给予,是漂泊的游人温暖的港湾。”
季时:“后面一句是刚刚经过的烂尾楼盘的广告词。”
“哎呀,总之是这个意思。”小白鸟不耐烦地摆摆翅膀,身子一歪,整个脑袋陷进旁边的牛油果绿抱枕里,“啊……这个抱枕好软,简直是在云里……”
它说着,拱拱屁股趴了上去,整只鸟都陷进了柔软蓬松的抱枕里,只剩呆毛在外面晃悠。
季时打了个哈欠,在沙发上躺着躺着,眼皮开始打架。
虽然说这个世界这时才九点多,但实际他已经连轴转了一个星期,加班到凌晨,解决了一个怪谈,又骑车狂奔六公里,现在吃饱喝足,又洗了个热水澡,眼皮已经困得抬不起来。
他扯过沙发上的薄毯,也拿了个蓬松的靠枕垫着躺在沙发上。
沙发十分宽大,塞下他绰绰有余,再翻两个身都不一定能掉下去。
半个脑袋陷入抱枕,季时闭上眼睡了过去,很快便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周身在摇晃。
地震了?
但虽然幅度较大,频率却缓和,加上还挺有规律……
季时睁开眼,摇晃的视野中,他好像离天花板越来越近了。
刚从深睡中醒来,脑子还蒙着,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坐起身,发现他们正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大理石楼梯此时就像电扶梯似的波浪式滚动,把一人一鸟身下的沙发往楼上送去。
季时用脚戳了戳沙发另一头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白鸟。
“干嘛!”小白鸟嘟囔一句,翻了个身。
“我们……”季时刚开口,发现它虽然转过身来,但眼睛压根就没睁开,这时候正砸吧着嘴嘟囔着什么,随即又翻过身去,脑袋整个埋进沙发里,下一秒,鼾声从枕头里传出。
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这时他们已经被抬进了房间,停在king size的豪华大床前,季时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下的沙发往前一倾,一人一鸟连人带枕头滚到了更加舒适的床垫上。
这床垫也不知道是什么价位,一睡上去就舒服地想叹气出声,每一寸劳累过度酸疼的肌肉都被恰到好处地支撑着。
一旁的小白鸟滚进了枕头里,翻了个身,屁股朝上,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这时,一张丝绸般的又轻又软的空调薄被盖在了身上。
房间里侧整面落地窗被缓缓拉起的厚实窗帘遮盖。
不远处,加湿器嘀一声启动,空气里是淡淡的薰衣草以及其它柔和舒缓的植物清香。
困意更加汹涌地袭来,沙发轻缓地退了出去,季时伸手拢了拢被子,勉强睁开眼睛说:“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这句话时,他感觉整座房子果冻般抖了抖。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情绪,像是吃到了什么绝世美味的满足感。
虽然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厘清,但他现在实在是无法思考,明天再说吧。
季时双眼一闭,沉沉睡去。
第二天,季时睡醒的时候已经十点多,等他慢吞吞洗漱完拖着小白鸟下楼,就有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餐摆在桌上了。
“这样的生活也太不真实了。”季时喃喃道。
“不用怀疑,你就是中大奖了——那就是遇到我,你会适应的。”小白鸟跳上桌子,拖了一条烤得焦黄的蒜香黄油面包片,吃得嘎嘣脆,看来适应良好。
季时正要坐下吃早餐,门铃就在这个时候响了。
季时:“有客人?还是……”
“没事,我陪你去看看,如果是邻居就当多个朋友,如果是别的什么也瞒不过我的眼睛,不让它进门就是,你不同意它们就没办法。”小白鸟叼着面包片蹦上季时肩膀,一扬翅膀,“走吧。”
季时顶着小白鸟和一路的咔嚓声去开了门。
门外是两个穿黑西装的人,为首那个笑眯眯地把一张纸递到他面前:“户主您好,请结清欠款。”
季时定睛一看:“五百八十万?”
肩上的小白鸟黑豆眼顿时瞪大,嘴里的面包片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正好是抹了黄油的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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