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寒易的睫毛扫过掌心时,季千秋在黑暗中数着自己的心跳。少年温热的吐息缠绕指尖,像极了二十年前阿沅临死前,在他颈间留下的最后一丝暖意。

"师父的手好冷。"

耳畔的低语惊碎满室寂静。季千秋触电般收回覆在对方眼睑的手掌,却被寒易擒住手腕反压在榻上。少年束发的绸带不知何时散开,泼墨青丝垂落在他胸口,与记忆里东海夜潮的触感重叠。

"您又在想她。"寒易的指尖抚过他突跳的太阳穴,"每次想起母亲,这里就会浮起青筋。"带着薄茧的指腹突然用力,"就像现在这样。"

季千秋的呼吸窒在喉间。三日前药泉疗伤的场景猝不及防撞进脑海——蒸腾雾气中,寒易锁骨处新添的剑伤正渗出嫣红,与阿沅心口那道旧疤分毫不差。等他回过神时,自己的唇已经贴在翻卷的皮肉上,任由铁锈味在舌尖蔓延。

"松手。"季千秋从牙缝挤出警告,腕间红绳因灵力激荡泛起血光。这截姻缘线是当年阿沅亲手系上,此刻却成了困住两人的枷锁。

寒易低笑出声,鼻尖蹭过他紧绷的下颌:"师父当年收我为徒时,可没这般拘谨。"潮湿的吐息钻进衣领,"那夜雪地里,您抱着高烧的弟子..."

"住口!"

剑气震碎床幔的瞬间,季千秋窥见少年眼底破碎的痛楚。飘落的纱帐如二十年前那场大雪,将记忆拖回最不堪的冬夜——

浑身滚烫的孩童蜷缩在他怀中,稚嫩脸庞与阿沅的画像重叠。当他鬼使神差抚上那枚泪痣时,孩子忽然睁眼,用烧得沙哑的嗓子唤了声"娘亲"。

此刻寒易的眼神与那夜惊人相似。季千秋看着被剑气划破的袖口,恍惚又见当年被自己失手震碎的汤药。褐色的药汁在雪地上蜿蜒如血痕,而少年只是默默捡起瓷片,掌心割得血肉模糊仍要为他斟茶。

"您总说修习寒玉诀需断情绝爱。"寒易突然扯开衣襟,心口魔纹随话语明灭,"那为何昨夜我走火入魔时..."染血的指尖点上他唇瓣,"您要舍了半身灵力来救?"

季千秋的脊背撞上冰冷玉璧。昨夜寒易魔气暴走的画面在眼前闪回:少年七窍渗血却仍笑着伸手,腕间红绳正疯狂汲取他的灵力。最可怖的是那一瞬的心悸——当寒易将要坠入深渊时,他竟生出随其同堕的妄念。

"因为你这张脸。"季千秋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本座不能让阿沅的血脉..."

温热的唇突然堵住未尽谎言。寒易的亲吻带着自毁般的决绝,魔气顺着相贴的肌肤侵入灵台。季千秋在眩晕中看见走马灯般的幻象——二十年来每个深夜,少年是如何跪在禁地冰棺前,用匕首在心口刻下与阿沅相同的伤痕。

"师父可知..."寒易喘息着咬破他的下唇,"每次您透过我看她时..."牵引他的手按上心口狰狞的疤痕,"这里比魔气噬心还要痛上万分。"

掌下跳动的血肉烫得惊人。季千秋突然意识到,那些他以为隐秘的凝视与叹息,原来都被少年尽数刻进骨髓。寒易不是阿沅的替身,而是将他所有不堪**照得分毫毕现的镜子。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寒易突然发狠将他按倒在地,魔纹在煞白的面容上妖异如花,"好像您当真会心疼似的。"

后脑撞上玉砖的闷响中,季千秋尝到喉间腥甜。少年染血的指尖探入他衣襟,在心口画出渗血的符咒:"那年除夕您醉酒时,扯着我的头发唤阿沅..."魔气随指尖游走,"现在装什么正人君子?"

破碎的画面冲破禁制。季千秋看见自己将少年压在书案上,朱砂笔滚落在地溅出刺目猩红。寒易的腰带松垮挂在肘间,而他正魔怔般抚摸着对方锁骨处的旧疤,任由酒气混着喘息烧毁理智。

"不是的..."季千秋抬手遮住寒易盈满水光的眼睛,"那夜本座只是..."

"只是什么?"少年带着哭腔的诘问刺破耳膜,"把我当作复生母亲的容器?还是说..."滚烫的泪滴在他颈侧,"师父终于肯承认,您对弟子存着龌龊心思?"

惊雷炸响在识海深处。季千秋突然暴起将人掀翻,灵力化作锁链将少年捆在玉柱上。寒易仰头大笑,泪水却不断从眼尾那颗泪痣滚落:"您连自欺欺人都这般...唔..."

染血的帕子塞住未尽话语。季千秋颤抖的指尖抚过少年颈间指痕,那里正浮现出与阿沅相同的守宫砂。三百年前凌霜仙君留下的预言突然在脑海炸响:

"情劫应验之日,便是冰魄认主之时。"

窗外骤雨倾盆,季千秋在寒易绝望的目光中落荒而逃。腕间红绳寸寸断裂,他却分明听见血脉深处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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