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孟随这才看清，女人脸上顶着一张奇特的面具。

面具以黑色为底，上面刻有繁复的红色花纹，掺杂着零星的鎏金。

月光照射下，如同结开一张张细密的赤金蛛网。

女人的眼睛就藏在面具之下，注视着孟随的一举一动。

“问什么答什么。”

孟随的脖子被刀抵着，紧张地点头。

“好，好，我都听你的。”

锋利的刀刃随着她的动作划破一点皮，孟随疼的“嘶”了声，细眉微微皱起。

“女侠，要不你先放开我？只要你别伤害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黑衣人无视她的话。

“为什么来桃溪村？”

“我……找人。”

“找谁？洛潇？”

孟随一怔：“你认识她？”

短刀逼近几分，“是我在问你。”

孟随疼得呲牙咧嘴：“是！我就是在找洛潇！”

黑衣人又问：“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孟随含糊其辞道：“我跟她的关系，唉，这个一时半会儿还真的说不清楚，不如我们坐下来，边喝茶边聊？”

“不说便杀了。”

黑衣女人抬起手腕，任由刀尖割破了孟随的脖子。

温热的血淌了下来。

孟随心瞬间凉了一半，嗷嗷叫停：“我说我说，您别动手！血弄脏了衣服就不好了，这还是别人送给我的新衣服，很贵的！”

夙不辞眸色深了深，莫名将手松开。

生死关头，这小丫头竟还能想别的。

她究竟是怕死，还是不怕死？

刀尖主动移开稍许。

孟随后怕地缩了缩脖子，老实回答道：“其实我跟洛潇没关系，只是以前见过一面，真的不熟。”

女人静静地打量着她一会儿，笑了。

“不熟？为了一个不熟的人，九公主敢违抗皇上的旨意逃婚？”

孟随笑容僵了一瞬：“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夙不辞深知眼前的少女善于伪装，不流点血吐不出实话，于是拿起刀，朝孟随的脸比划了两下。

“好啊，既然听不懂，留着你也是无用。”

“别！我很有用的，你先把刀收一收。”

孟随目光疯狂搜寻着脱身的办法，余光瞥见半开的窗，她一转身，想翻窗逃走，不料黑衣人动作更快，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拎起来扔到床上。

“呃——！”

脑后传来压低的女声，带着一丝不耐烦。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

手腕被黑衣人反扣在后腰，孟随拼命挣扎着，双腿不停去踢身后的人。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想杀我！是不是皇帝派你来的？！”

少女的低吼带着丝丝绝望。

温热的泪珠落在夙不辞白皙的手指上，又顺着指尖滑进软枕，晕出一片泪渍。

感受到指尖的湿润，夙不辞微微有些失神。

孟随瞅准她分神的机会，张口对着她的手背狠狠咬下去。

“你放开我！”

女人反应极快，飞快甩开了她。

孟随趁机转了个身，抽出枕头底下的匕首，朝女人刺去。

一道强劲的掌风拍在孟随的肩膀，孟随被震的眼冒金星，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匕首应声滚落在地，孟随扯住床帘，勉强站稳。

“咳咳，咳咳咳……”

孟随低头，呕出一大滩血。

咳咳，疼死了。

另一边，夙不辞收了手中力道，往后轻盈跃出几步。

她低头瞥了眼手背。

小丫头下口太狠，牙印渗出丝缕淡粉色的血珠。

夙不辞微微挑眉，还真够狠的。

余光瞥见女人提刀朝自己走来，孟随一点点后退到角落。

她咬紧牙关，面上佯装镇定：“你知道我的身份，你是父皇的人对么？”

黑衣人静默不语。

孟随接着说道：“他想把我送给景国，我却在半路逃婚了，哈哈哈，狗皇帝现在一定很害怕吧？怕景国拿我逃婚做借口，趁机攻打京城？呵呵，他那样的人，还懂得害怕的滋味？”

夙不辞若有所思：“狗皇帝…原来你是这样称呼你父亲的。”

孟随低吼道：“你住口！他根本不配为父亲！”

眼瞧着少女情绪激动起来，夙不辞走近她，淡淡开口：“没人派我来，是我想杀你。”

孟随一愣：“什么？”

黑衣人每走近一步，孟随的心跟着沉一分。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微弱的烛火映出孟随苍白的脸。

她的杏眼瞪得大大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恐吓到别人。

“我让你别过来！”孟随把手里能扔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黑衣人离她仅有几步距离时，孟随深呼吸一口气。

躲不过了。

开始最后一招。

“女侠，对不起，我错了。”

孟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动作丝滑像做过无数遍似的。

她小心地抓着黑衣人的衣角，不停磕头。

“我老老实实交代，您饶过我一命！”

……

头顶安静半晌。

怎么了？

孟随微抬起头，一眼注意到黑衣人手背的牙印。

伤口渗出的血液近乎透明，竟是淡粉色的，犹如一粒粒清透的珍珠。

孟随愣怔片刻。

下一刻，女人动作停了。

孟随察觉出不对劲，往后退了退。

“呃，咳咳……”

黑衣人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剧烈颤抖着，短刀都握不稳了。

被少女咬过的地方如同火燎，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脉，周身如浴烈火，痛痒难忍。

夙不辞拧起眉，狐狸眼冰冷地审视着少女。

“你做了什么？”

即使隔着面具，孟随仍然嗅到了危险。

趁机，逃！

只是没等她逃走，黑衣人闷哼一声，直直栽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孟随试探着伸出脚，踢了黑衣人两下。

“女侠，你没事儿吧？”

“你、你死了吗？我告诉你，你别装死，这招对我没用。”

黑衣人毫无反应。

孟随胆子逐渐大起来，她找出绳子捆住黑衣人的双手双脚，又踢了她好几下才解气。

“就这点本事还想杀我？我要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

烛火下，面具上的赤金花纹熠熠生辉。

孟随蹲下身子，伸手想摘掉她的面具，心想这人跟洛潇姐姐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还未触碰到面具，那人突然说话了。

“别碰我。”

声音虚弱，却含着凛冽的警告。

孟随缩回手：“你没死？”

夙不辞道：“你很希望我死。”

“当然不希望。”孟随拾起匕首，眼珠子轱辘一转，笑嘻嘻道：“我总得先知道你背后的势力吧？”

“说吧，你是何人，从何而来，为何要来杀我？”

“……”

夙不辞不愿多言，强行运转体内妖力将不适感压下。

可，皮肤和身体的灼烧感丝毫未减。

这究竟……

夙不辞望着手背的伤口，未来得及多想，少女又踹了上来。

“我问你话呢，回答！”

这回，孟随直接踩住夙不辞的面具，脚用力碾了碾。

她手里比划着匕首，笑容里浮现出丝丝残忍，完全不见先前的畏惧之色。

“你是真不怕死啊。说不说？再不说我就杀了你。”

对视上少女笑盈盈的杏眸，夙不辞眉微微一皱，瞥了眼屋顶的方位。

她的暗卫呢？

就眼睁睁看着她被这臭丫头踩？

屋外，月黑风高夜。

青衣暗卫们埋伏在屋脊处，对屋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当看着自家主上被人踩着当球玩时，闻将离跟手下对视一眼，犹豫片刻。

不是她不救主上，只是主上吩咐过，无论屋内发生什么，她们都不能进来打扰。

更何况，凭着主上的武功，对付一个黄毛丫头不手到擒来？

闻将离轻咳一声，拦住想要营救主上的暗卫：“哎，你快回来，我劝你别多事儿。”

那暗卫挠头：“可是主上她——”

闻将离道：“你不懂，主上怎会被这小丫头伤着？这或许，是主上的小癖好。”

那人又挠头：“闻大人，小的还真不懂。”

这算什么癖好？

闻将离这话也说得通，毕竟主上对孟随的态度很不同寻常。

初次见面，主上明明可以直接杀了孟随，却在狼群里救下她，为她包扎伤口；桃溪村再遇，主上明知孟随躲在内院偷听，却又放过了她；还有今晚，说是要取孟随性命，又跟她说了那么多废话，偏要问清她与那洛潇的关系……

桩桩件件，不像是主上杀伐果断的个性。

闻将离思索着，长长叹息一声。

难道，主上真喜欢上这小丫头了？

书里不是经常讲什么一见钟情么？主上这么多年感情不开花，现在终于开窍了？不然没法解释！

夙不辞完全不知道闻将离此刻在想什么。

她眉头拧紧，看向孟随的目光森冷无比。

“……放肆。”

齿间艰难溢出两个字，灼热感似要吞噬身心。

夙不辞眯起眼睛看见，少女的杏眸水润润的，粉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着，话却有些听不清了。

好烫，烫得发狂。

好想，吃掉她。

夙不辞眸子翻涌着滚烫的欲.求，这么想着，绳索骤然松开了。

她伸手抓住了孟随的衣襟，孟随一个重心不稳，踉跄着摔在黑衣人身上。

孟随惊恐未定，想爬起来。

“你、你怎么？绳子自己解开了？”

一只白净到过分的手，死死掐住了孟随的双颊。

削瘦的脸颊，被掐得微微鼓起。

孟随瞪大了眼睛，看见那黑金面具掀开一角，接而露出完美的唇形。

“唔唔……”

唇瓣，相碰，磨咬，发出啧啧水声。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很慢，不止孟随僵住了，躲在房梁上的暗卫们一个接个傻眼。

闻将离难掩激动，疯狂摇晃着旁边同僚的胳膊：“你看到没？我就说吧，哪用得着你们瞎操心！”

“对对对，闻大人真有先见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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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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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