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羊研究院原本坐落于山羊街和云荒街交界的地方。

两百年前，这里出了一场大型实验事故，死了很多人，为了周边公民的安全，乌托邦首脑霍无忧，下令终止黑山羊研究院所有研究项目。

“那地方邪门得很，我也不想让你们过去，”钱允琛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然后大力地把茶叶呸回茶杯，“但这是上面的人安排下来的任务。”

“有非法赏金协会在外城赚黑钱，我派人查了，它的据点就在黑山羊研究院的旧址上。”

钱允琛刚说完，白见霄就义正词严地指责：“办这种黑心赏金协会的人能不能去死，天天都把人往火坑里推！怪不得这个世界上的怪物越来越多，都是他们的错！”

一提到赏金协会，白见霄就来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霍山漪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快要把头埋到地里的李花一眼。

霍山漪能感受到，除了愤怒，白见霄整个人还带着一丝悲伤。

钱允琛没接过白见霄的话茬，继续道：“我们和其他社区昨晚陆续派过去好几拨人，本来是想给你们铺路，弄点有用的线索回来，但他们一点消息没带回来不说，现在能不能回来都成问题。”

“就在刚刚，我们已经和他们彻底失去了联系，”钱允琛顿了一下，“我怀疑，他们进到了里世界。”

“在里世界，除了脑机，所有的电子设备都会失效。”

钱允琛长叹一口气，“他们要是回不来，我们社区就又要欠钱了，光是赔偿金都得好几万。”

“我们社区也不是说缺那几万，毕竟可以向上报销。主要现在上面能报销的钱越来越少了，我们又不是做慈善的，不能倒贴，对吧。”钱允琛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钱？

霍山漪没理会他，特遣小队其他的成员也不想理会他。钱允琛在第七社区的话语权很大，除了在钱这方面。

因为钱是上面的人做主，每次开会，或者和第七社区的员工说话，提到钱，钱允琛免不了要卖卖惨。

不过，霍山漪差不多习惯了钱允琛的抠搜，让她在意的是，钱允琛口中的“几万”。

霍山漪知道外城的物价低，连带着人命也贱。

但第七社区和其他社区派去调查的人，少说也有十个，十几个人的命加在一起，一共也就赔五六万贡献点？这也太少了，算下来一个人的赔偿金还不如霍山漪炸了山羊街之后，要赔偿的那20多万的零头。

“社区其他人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除了小霍，你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异能者，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钱允琛这时才把黑山羊研究院的资料信息发到他们的脑机里。

“这次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捣毁非法赏金协会的窝点，上面说了，把进入里世界的同胞全部完整地带回来，否则这个月的工资，全部扣除。”钱允琛推了下眼镜。

霍山漪：……

合着最后这句话才是钱允琛的最终目的吧。又扣工资。

第七社区就这么缺钱？连员工两千多块的工资都发不起了？

霍山漪扯了下嘴角，点了太阳穴的按钮，接收黑山羊研究所的资料。

【黑山羊研究所坐落于云荒街35号，于1979年创立，距今已有700多年的历史。

两百年前，黑山羊研究所被查封，记者林雯曾深入研究所调查，最后下落不明。】

“云荒街35号？”霍山漪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这不就是格查尔教堂所在的位置吗？

那个非法赏金协会，不会就是格查尔赏金协会吧。霍山漪眯了下眼睛。

迟玱没和徐泽川倒是没有多惊讶，他们在这里的时间比霍山漪长，知道的信息也比霍山漪多。

“格查尔教堂的地下室，就是黑山羊研究所的旧址，有什么问题吗？”钱允琛耐心地问霍山漪。

为员工答疑解惑是钱允琛的本职。

“没有。”霍山漪随意看了一下黑山羊研究所的资料，基本没什么有用的，连黑山羊研究所以前做什么研究项目，上面都没写，这资料估计是钱允琛找过来敷衍他们的。

“那我们完成任务会有奖金吗？”霍山漪现在虽然不是很缺钱，但有钱不拿是傻瓜。

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第七社区不至于连奖金都不给吧。

“当然，”钱允琛轻咳一声：“任务完成，你们可以获得免费在外城最火热的五星级男/模/会所，蓝玫瑰会所，获得一年免费的体验机会。”

话音落后，办公室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

白见霄扯了下嘴角：“有正常一点的奖励吗？”

徐泽川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他面上虽然正常，但他的耳朵已经红透了。

“我能换成别的奖励吗？这个奖励我已经有了，”徐泽川故作镇定，“有没有钱能拿？”

白见霄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闷骚。”

徐泽川没回答，耳朵比刚才更红了。

李花在偷着笑。

迟玱没和霍山漪都知道，徐泽川是在里面兼职，霍山漪更是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徐泽川。

同样完成一个任务，徐泽川已经比其他人亏了。

“别的奖励也有，只要完成任务，联邦会给特遣小队的每个人发放一百万贡献点。”

钱允琛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把吃到嘴里的茶叶吐出来，他没说这个一百万贡献点先要扣税，后要走相当长的流程。

毕竟霍山漪他们又没问。

而且，先前派过去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那么多人，霍山漪他们根本不可能全部带不回来，也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

这一百万贡献点，不过是安抚他们的一种手段。

钱允琛是个好上司，蓝玫瑰会所的奖励，是他自己为他的员工们争取来的。

“没问题的话，你们现在就出发吧，记得在我下班之前回来，不然奖励就只能明天再发放申请了。”钱允琛友好地提醒道。

霍山漪转过身，第七社区所有人都知道，钱允琛是个加班狂魔，等他下班，可能明天天亮都不一定。

不过，也不排除钱允琛为了恶心他们，准时下班的可能性。

霍山漪已经看透了钱允琛，也看透了第七社区，这里就是个又穷又抠还喜欢压榨她的地狱。

在第七社区，就连出任务，他们都得步行。

“我们之前出任务都是步行，除了要去其他社区出差，钱允琛会给我们钱，坐大巴飞车。”白见霄撇了准备骑小电驴的霍山漪一眼，“那你先载着李花过去，我们三个走走就到了。”

霍山漪：……

不是，谁家好人出任务坐大巴车？

虽然社区是基层工作，但坐大巴也太接地气了，在内城的时候，内城社区的员工都是自己有车的。

“要出任务就一起出。”霍山漪去社区找了个有轮子的箱子，随身拿出一个连接器。

“你的包里怎么会装这种东西？”白见霄有些嫌弃地看向霍山漪。

“什么叫这种东西？这可是有用的东西，”霍山漪把有轮子的箱子装在小电驴后面，“行了，你们坐进去吧。”

白见霄：……

白见霄：“你的小电驴是天上飞的，我们坐进去在天上会掉下来。”

“白小姐，我的小电驴是陆空双修的学霸小电驴，要载你们，当然是在地上跑着载，你在想什么？”霍山漪摊开手。

“这箱子那么小，我们三个人……”白见霄话还没说完，徐泽川和迟玱没就已经自觉地缩成一团坐进去了，剩下的位置刚好够白见霄坐下去。

徐泽川一边用脑机做网上兼职，一边说：“快上来吧，我赶时间。”

迟玱没则乖巧地坐在一边，拍了下他身边的空位。

白见霄：……

“上车吧，白小姐。”霍山漪已经和李花戴上了头盔。

这是白见霄第一次坐箱子，也是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外城的路究竟修得有多不平。

每隔两秒她就要被路上的小石头颠一下，每隔五秒她就要被减速带机械减速带震一下。

一个小破城区，都没几个人能买得起车，不知道修那么多减速带干什么。

霍山漪把小电驴的油门拧到底，李花紧紧抱住她的腰。

今天天气不好，阳光都是灰色的，整个第七区就像要末日了一样，昏沉到让人提不起精神。

到达格查尔教堂，天气依旧没有好转，霍山漪下车，取下头盔，顺便帮李花摘下头盔。

这回她没收钱，正常的工作时间不收钱，兼职时间可以多收几个250。

霍女士说过，人不能什么小便宜都占，不然迟早要成万人嫌。

虽然霍山漪现在也是万人嫌，第七社区没人喜欢她。

格查尔教堂依旧沐浴在圣光之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光，总之，霍山漪一靠近圣光就觉得心情很好。

和昨天不一样的是，今天格查尔教堂的门口站着两个穿修女服的女人。

她们一个拿着教义，在心里默念信仰，一个双手合十，在心里虔诚祈祷。

看起来还是有点教堂的样子。

“你们是钱秘书叫过来的吧。”其中一个修女说。

“对，麻烦你带我们去黑山羊研究所。”霍山漪把小电驴锁在教堂外面，坐在箱子里的三个人艰难地爬出来。

教堂内部的陈设也没怎么变，尽头打着雨伞的女神像依旧低垂眼眸。

两个修女在女神像前又做了一番祷告，这才带着霍山漪几人绕过女神像。

女神像背后有一块地砖踩上去是空的，霍山漪用力地踩了一下，就看见白见霄瞪了她一眼。

好吧，这样做确实不太礼貌。

霍山漪收回脚，朝白见霄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白见霄没理会。

等所有人都踩过那块空的地砖，其中一个修女才摁了下墙上的机关。

下一秒，那块空的地砖缓缓升起，霍山漪迫不及待地往地砖下方的空间看。

“下面究竟有什么我们也不是很清楚，钱秘书说，接下来的路，需要你们自己走，我们就不跟着下去了。”开门的修女说。

霍山漪应了一声，回头看向徐泽川：“你第一个下去。”

徐泽川：……

霍山漪还记着昨天徐泽川收到他的眼神却不走在前面的仇，没想到这么很快，报复的机会就来了。

徐泽川是个没礼貌的人，霍山漪很不喜欢他。

“你不愿意吗？”霍山漪挑眉。

“愿意。”徐泽川没多说什么，走在最前面。他对霍山漪的怀疑不减，或者说，他认为，霍山漪并不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在曹意怜副本里发生的事太过诡异，徐泽川总觉得，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白见霄没看出来他们之间的风起云涌，跟在徐泽川身后从地砖下面的方口跳下去，迟玱没在第三个，李花在第四个，霍山漪断后。

下面一片漆黑，一股浓烈的，发霉的味道钻进霍山漪的鼻腔。

脚底软软的，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X贴心地为霍山漪打开了照明系统，霍山漪胸口的项链自觉地开始发光。

其他人的胸口也同样发着光。

细密的粉尘飘在空中，霍山漪往脚下看，一根枯绿色的藤蔓正在她的脚下。

和隔离罩外，重度污染区的植物藤蔓一样。

“前面好像有人，”徐泽川的视线一直在前方，“那个人好像还穿着第七社区的志愿者工作服。”

徐泽川抬脚就要朝那人走去，白见霄立刻阻止他：

“先不要过去！那个人有问题！”

霍山漪走在最后，视野最窄，但她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叮叮”的一声。

像什么很轻的金属片掉在地上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辨别声音的来源，霍山漪就看见，在这条狭长走廊上站着的，穿着第七社区志愿者服的人一瘸一拐，走姿诡异地朝他们的方向，飞速靠近。

怪物吗？

霍山漪拽住李花的手腕，把已经吓到僵在原地的李花拉到自己怀里。

紧跟着，她听见了白见霄冷静的声音：

“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