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五味杂陈

简泊感慨颇多,说:“这么一回忆,我现在更想收拾那货了,也不知道‘故人’今晚在拘留所待得怎么样啊?他那细皮嫩肉的,苦日子大概没过过几天。现在姘头公司破产了,他还是法人,真稍微整点什么,有他罪受的。”

凌恒抬头看了简泊一眼,沉声:“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把自己赔进去,还嫌我当年的教训不够惨痛吗?我现在真正在意的人不多,你对于我而言早就是家人了,别为了无关紧要的事拖累自己。”

简泊鼓着腮,迅速应声:“嗯,我就是口嗨瞎扯淡!”

凌恒的眼神还是凌厉,显然没信:“小泊。”

简泊打了个响指:“收到,了解!”

大概是到了深夜容易情绪化的点,简泊话茬子完全刹不住:“你一这么喊我,我就没辙。啧,不就小半岁?怎么我还偏偏被你治住了?还真就一直吃你这套!”

凌恒无奈,撑不住也笑了:“你哪里长大了?还是从前的老样子。”

简泊想起很久之前,高三一模那会,他成绩起伏跌宕,心态稍微有点爆炸,临考场上时,压轴题好几次都写不出,排名一跌再跌,甚至退到了年级十名开外。

后来他干脆旷了个晚自习,躲到操场去了。凌恒什么也没说,也没骂他,只是落后半步,从教室跟出来了。

两人旷了个晚自习,大汗淋漓地打了三个钟的篮球。结束时已经下晚自习了,凌恒陪他坐在地上,看着教学楼的灯一盏一盏暗下去,直至完全与夜幕融为一体。他没说什么,倒是简泊先沉不住气了,试探开口:“凌哥,你不骂我吗?碰到一点挫折就——”

那时,凌恒右手握着瓶矿泉水,望过来说了句:“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主动争取,去改变,可以短暂停留可以喘口气,但不能一直停在这里,如果你还想要改变什么。”这句话简泊记了相当之久。

退烧贴作用到底受限,叶星奕热度只退了一些。凌晨三点多时,他身体烧得比原先还烫,整个人已经糊涂了。

纵然再舍不得他受苦,也只能另用他法。

简泊推着输液架到床边,有些为难:“还是让星奕躺下来吧,你总不可能这么抱他一宿,待会再挪动容易碰到针。”

凌恒抿了抿唇,才想抬手,怀里的小孩就往自己这拱了拱。凌恒立刻心软,他没抬头:“就这样吧。”

简泊叹了口气,更想把陈灿杀了:“我非得捅他个十七八刀的,妈的,这叫什么事儿,自己偷完腥过来惹人一身嫌,干完恶心人的事,在你跟星奕之间撕了个豁口然后自己跑了!我真是操了!”

简泊声音没刹住,其实有点大了,但完全陷入昏睡的叶星奕已经感觉不出来了。

凌恒的一颗心被踩得稀巴烂,他极其难得有些无措,眼眶血红:“……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简泊伸手在叶星奕额头上摸了两下,摇头:“白天天热,晚上还是有点凉的,再折腾来折腾去的话,只会适得其反。”

简泊迅速将输液袋挂好,然后说:“而且就算去医院了,也是这么一套流程,我知道你心疼,但毕竟没到用中枢神经药的程度。”

“喂水也好输液也罢,主要还是为了补水。”简泊戴上消毒手套,在叶星奕手腕上扎了一根深黄色的束缚带:“帮他把手握起来,尽量握紧。”

左手被攥住,叶星奕大概有些不舒服,无意识就把手往回缩,腿也小幅度蹬了蹬。

凌恒在额头亲吻几秒,叶星奕乖了许多,手不再乱动了。

简泊将针妥善扎在他手背上,说:“好了。”

软胶材质的导管被外力捏了捏,青霉素一滴一滴缓慢地流了出来。鲜红的血液先从静脉里淌了几毫升出来,然后再回流进身体。

简泊感慨一句:“艰难的还在后面呢,这两针打下去,我都不知道小家伙该怎么熬,难受死了。”

卧室门从外被无声地推开,宁云骁穿着单薄的睡衣睡裤,无言地走过来。

简泊短促地怔愣了下,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叹口气:“还没睡着啊?”

宁云骁摇了摇头,压低声:“星奕烧退点了吗?”他皱着眉头,眼里的心疼实实在在:“怎么都扎上针了……”

凌恒坐在床头,抱着小家伙,默然不语。宁云骁从未见凌恒的状态差到这种程度过,他想说什么,却觉得什么都是无力的。

简泊在安剖瓶上弹了弹,然后清脆一声掰开,药水随即被抽到了针筒里。

凌恒将叶星奕往上抱了抱,小家伙完全脱力,虚弱地靠在凌恒肩头,被子一掀开,触目惊心的身后便暴露出来了。

简泊光是看着就不忍心下手,其实再严重的外伤他都见过。既是出于医者仁心,更多是因为发自肺腑心疼这小家伙,毕竟相伴近两年。

简泊没辙,示意凌恒:“按着点,我担心他会动。”

不出所料,针头才扎进淤青遍布的身后,叶星奕就无意识地挣扎,想从凌恒身上下来:“不要……”

腰却被人从后面搂住了,小崽子挣脱无果,很快带了哭腔:“我不要……呜……”

凌恒闭上眼的那刻,清泪从眼角淌下。他的声音晦涩难辨,极度沙哑:“……宝宝听话。”

叶星奕似有所感,他老老实实待了几秒,可随着针尖不断刺入,他躲避的劲更大了:“啊……”

凌恒不敢使蛮力,怕碰疼他。小崽子剧烈动了一下,出其不意反手将输液针扯了下来,针头滑落的刹那,鲜血也滴滴答答地流了出来,被子上瞬间鲜红一片,血腥味弥漫在卧室。

宁云骁连忙找了棉球,按在叶星奕手背止血,颤声:“星奕乖,不能乱动……”

出血量并不大,但确实渗人。针头的另一端在血肉里埋久了,整个尖端都透着暗红,在空气里接触这么一会,就有点血锈味。

宁云骁甚至不敢抬头看凌恒的神情——他认识的凌老师、班主任、哥哥,从没露出过这样空洞黯然的一面。

原因只在于他怀里抱着的小孩。

作为亲近相熟的人,宁云骁曾经以为,自己应该是明白凌恒爱叶星奕具体爱到什么程度的。

叶星奕快乐时,凌恒望向他,眼里是熠熠闪光的;叶星奕解不出题苦恼烦躁时,凌恒的眼神柔和,足够包容;凌恒不会允许叶星奕受委屈,凌恒永远是陪在他身边的人。凌恒一个字也不用多说,他什么都可以做,并且全做到了。

亦如简泊,他的爱也为自己放低到了骨子里,明明是那么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

宁云骁有些止不住泪意,他低着头,将沾了血污的被子抱远了些,声音依稀能辩:“星奕……”

手背上的血及时止住了,一针注射完,叶星奕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他的头埋在凌恒颈间,动了动嘴唇:“哥哥……”

凌恒听见了,他偏过头,脸近乎失了血色,完全陷在了沉寂悲寥之中:“……宝宝。”

凌恒晚间气急了,确实是没收力。叶星奕臀部的表层皮肤都胀着鼓了起来,巴掌印逐渐被紫砂和大块大块的淤青遮盖,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伤完全混在了一块,透着血亮。

简泊实在找不到地方下针,他蹙着眉,弯腰找了好一会,勉强将针头落在右侧大腿根部,那里稍微强一些,但也够呛。

针才没入堪堪一个尖端,小家伙就拱起腰,他左手挣脱宁云骁,犟到了身前,然后顺势两手抱着凌恒的脖颈,头越扎越紧,越埋越低,与凌恒一点距离都没有了,又一声:“哥……”

小家伙伤痕累累,落在凌恒眼里只觉得千疮百孔,亦如他已然千疮百孔、残破不堪的心。

凌恒是心疼叶星奕的,胜过他身边的所有人,更远胜他自己。凌恒从来不在意自己。

叶星奕其实能忍痛,很能忍痛,但此时意识模糊,这样尖锐锋利的疼对于身后而言,还是苛刻了些。

他实在受不住了,凄厉的一声哀鸣过后,肩膀抖了抖,滚烫的眼泪滴在了凌恒的肩窝,一个小水洼浮现:“啊……哥……”

凌恒无能为力,除了抱着他外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简泊的手极稳,他将药水缓慢而坚决地往里推。消失大半后,他出声:“马上就好了,再坚持下。”

简泊沉声:“千万别心软,针断在皮下可不是开玩笑的。”

凌恒环在小家伙腰后的手臂添了些力,另外一手覆在他后脑勺,轻柔地说:“马上结束了,宝宝……”

叶星奕大口喘息,还是不住想往外逃,奈何腰被凌恒死死箍住,他根本挣不开,一声一声哭喊:“好疼……”

小崽子突然睁开眼,空洞无神地找了一会,才望向凌恒,什么都没说,只是望着,半响把头靠在凌恒滚烫的胸膛,像是在听他的一声声心跳。

极度艰难的两针终于打完,留下两个刺眼醒目的血孔。简泊的眼珠快速转了两圈,憋回去泪意:“好了。”

不知在什么时候,叶星奕又悄无声息地把眼睛闭了起来,他宛若感受不到疼痛,用那只跑了针的手去抓凌恒皱成一团的衣角,寒蝉凄切:“哥……”

少年无声无息地睡了过去,他昏昏沉沉睡在凌恒怀里,已经感觉不到身后传来的阵阵刺痛和钝痛了。

算算时间,叶星奕已经有半年多没生过病了。特别是升入高三,学业压力巨大,堆得人喘不过气,凌恒一直都担心这小家伙生病发烧,千防万备的,每天督促他吃好几种维生素、钙片、叶黄素酯片以及鱼油等等,绝不止是怕他生病耽误学习,而是不想看到小孩生病难受时的脆弱模样。

可能正是因为太久没生过病了,偶然发一次烧,架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真的招架不住。

叶星奕发着高烧,力气奇大,输液针被他冒冒失失地扯了下来,左手确实是没法再扎了。

简泊只能将针重新扎在小家伙的右手,表面是嗔怪,实则心疼备至:“……都烧成秤砣了,小东西还不老实。”

叶星奕折腾累了,确实没什么气力了,加之肌注见效快,他睡在凌恒怀里,就像仍睡在襁褓之中的孩子,紧握的拳头张了张,然后不再动了:“哼唔……”

炽热的呼吸打在凌恒下颌,他压低身体,再度细吻小孩尽被冷汗打湿的额头:“乖孩子。”

宁云骁按着棉球,他低头凑过去,盯了几秒后确认针孔没再往外渗血,才将浸了干涸暗红的棉球丢进垃圾桶,神色皆是不落忍。

凌恒劝了声:“云骁回去睡吧,很晚了。”

宁云骁摇头,将被子往上裹了裹:“明天不上课。”

简泊也在床边坐下,捏了捏宁云骁的肩:“躺一会,眼睛都熬红了。星奕这几袋液输完至少还得三个钟,干熬着没意义。”

宁云骁仍然摇头,将手覆在了简泊手上:“真的不困。”

光是那袋450毫升的青霉素就输了整整两个小时,对于叶星奕来说,房间里另外三个人都是哥哥,他们就这样陪着小少年熬了一整夜。

夜幕浮出微光时,简泊站起来,他转了转酸疼胀痛的脖子,准备换药冲管:“还算好,我其实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怕一个不留神这小家伙再把针拔了。”

凌恒抱着叶星奕,感受他身上的每一分热度,低声:“换完药你去睡吧,云骁也是。”

简泊利落地拔下输液架上的针头,再插进氯化钠生理盐水里,调完滴速后说:“这两个药在一块容易反应,先冲十分钟的管。”

宁云骁默不作声地开始计时,简泊笑着在他头上摸了一把,宽慰道:“我真还好,平时在山奈也这么熬,习惯了,就是有点担心云骁。”

宁云骁盯着时间,轻声:“我回去也睡不着。”

“知道你担心星奕,小东西之前发烧生病反应从来没这么大过。”简泊说:“唯一的前任出现就算了,还是给凌哥带来这么大苦痛的前任,小崽子确实忍不了一点。”

其实宁云骁惯常是温润柔和的,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弟弟受委屈,想要保护弟弟,一字一顿:“那种渣子,孽、缘。”

十分钟冲管结束,简泊再次拔掉针头,插进旁边那袋黄褐色的液体里,然后叮嘱:“这个是喜炎平,消炎止痛的,但输进去手背会感觉有点刺痛。”

简泊调整了输液管,重新坐在床边,捏着叶星奕的右手,防止他乱碰乱动。

初始尚可,喜炎平注射液没了大半时,小家伙大概还是有些难受了。他皱了皱眉,下意识把手往回收。

简泊及时制止,攥住他的手:“星奕听话,不动啊,待会就不难受了。”

叶星奕哼咛了声,他手背上扎针的地方一跳一跳地刺疼,睡着了也很不好受。

简泊叹了口气,捉着叶星奕的右手,怜惜道:“小东西手心全是虚汗。”

为了让叶星奕休息,客卧的灯只留了一盏,其实是被夜色掩盖住的。窗帘没阖上,三袋药水终于输完时,薄薄的一层晨霜已经透进了房间里,顷刻亮堂许多。

阳台下,别墅柔软的大片大片草坪凝聚不少水珠。宁云骁站起身看了眼,把石岩灰色的窗帘拉严实了。

凌恒一宿没休息,他身体坐直,一直抱着怀里的小家伙,一声一声温情细语地安抚,衣角已经皱成乱糟糟的一团了,黑发也是。

客卧的床铺跟主卧完全是一模一样的大小规格,宁云骁在床的另外一角睡过去了,单薄消瘦却坚毅的一团。

凌恒眼神黯淡无光:“抱云骁回去睡吧,你也过去睡。”

简泊将宁云骁打横抱起,压低声:“我待会就过来,你这个状态我没法放心。”

折腾到早上九点多时,叶星奕在凌恒怀里拱了拱,挣扎着似乎想下来,随即被打横抱起。

小家伙意识模糊,昏昏沉沉地烧着,根本站不住,无力地靠在他哥怀里,连伸伸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凌恒替他小心地扶着那处,水声响起、持续了半分钟。叶星奕还没退烧,他烧了整整一晚上,身体滚烫,连带这处也烫得灼手。

凌恒之所以一退再退,其实归根到底是心疼叶星奕年纪还太小。

小家伙未经人事,两腿之间的这个地方显得稚嫩青涩,凌恒不忍心触碰,遑论其他。

男人将少年打横抱在怀里,搂着膝弯,明明是毫不费力的动作却因极度小心而战战兢兢。他的爱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

想起小家伙昨晚说的那些浑话,那些胆大堪称妄为的动作,凌恒的心又被撕扯着疼,他眼眸晦朔:“小笨蛋,什么都不清楚不明白的,就急着把自己卖给我……”

叶星奕光着青紫的屁股半趴半躺在被窝里,左右两只手背都贴了医用胶布。大半张脸陷在枕头上,向来难以招惹的菜刀眼紧闭,模样冷清。

小家伙身上的汗闷了一层又一层,额头前的碎发拧成了一个硬疙瘩,药味混着汗味,其实是很不好闻的。

落在爱他的人眼里却只剩心疼,凌恒将手探进被子的一角。

小家伙昨天晚上那顿必胜客一口气吃了一座山进胃里,可不知消化到哪去了,腰还是细得不足一握。凌恒一半手臂就能整个环住,他默然许久,眼里不掺杂任何情念**:“生了这么一场大病,不知道又要瘦多少……”

怀里的小孩儿呼吸比平时沉重些,也灼急些。

凌恒反复亲吻叶星奕的手心、额头、小脸,喃然:“还说自己不够漂亮,不够招我心疼,不够让我有保护欲,明明我从来想要保护的人就只有你一个……”

小家伙昏沉迷惘,在凌恒手上抓了一下,也不知有没有听见。

“还说你不会撒娇?”凌恒自顾自道:“你只要站在我面前,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是在撒娇了。”

怀里的少年此刻狼狈不堪,凌恒凝望许久:“……要是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谁都不会住进来了。”

叶星奕任何一个微不可见的动作,在凌恒这却是生拉猛拽的势头,顷刻掀起阵阵狂风波澜。

天光大破,南方初夏午时的阳光不骄不躁。简泊推门进来,托盘里是两碗清粥。

他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端了一碗给凌恒:“知道你现在没胃口,什么都吃不下,至少喝点粥润一润嗓子,嘴唇都已经起皮出血了。”

凌恒摇头:“不饿,晚点再吃吧。”

简泊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故意道:“星奕病成这样,你也不吃不喝搁这干耗着,真当我的药不用钱买吗?”

凌恒呼了一口气,将碗接过去:“你和云骁吃过了吗?”

“嗯,晚点再喊星奕吃吧,小东西才睡踏实。”简泊在床边坐下,塞了个调羹进碗里:“要白糖吗?”

凌恒摇头,他没用调羹,只仰了仰头,寡淡无味的白粥滑进喉管,这是熬了一宿喝进去的第一口水。

床头柜上摆了一大瓶蜂蜜,简泊忍不住瞪凌恒:“知道用棉签给星奕嘴唇涂蜂蜜,怎么自己连水都不知道喝呢?我前面给你杯子里倒了多少,现在就还剩下多少!”

他这股聒噪劲,声音有点大了,床上的小家伙动了动身体,哼唧一声。

凌恒立刻把才喝两口的粥碗放在旁边,低声细语地安抚。

凌恒的心里确实一直都住着这个小家伙,唯他一人,只他一人。

简泊也不说话了,叹了口气。

到下午时,叶星奕热度断断续续地退,人总算清醒了些,勉强吃了两口东西进去,凌恒喂什么,他就张开嘴吃什么,却不说话。

你问他话,他只点头摇头,偶尔夹杂几个单音节的词,但仍然不说话,眼神平淡,整个人都趋于默然。

平时闹腾上天,一会儿不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就要开始上蹿下跳作妖的小孩,突然就乖巧了。

你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让伸手扎针就扎针,让输液就输液。身后肿成那样,挨屁股针的时候却一声不吭,只是攥紧拳头。乖巧了,但也沉默了。

至少不抵触,这是唯一仅存慰藉的点。简泊给了凌恒一个眼神,端着汤碗先出去了。

小家伙重新躺下以后,凌恒试探地轻声喊了句:“星奕。”

“你还在发烧,哥知道你难受。”凌恒缓慢说:“实在不想说话我们就不说,想开口跟哥说话了,你就踹我一脚,好不好?”

叶星奕躺在柔软的被窝里,他避开视线,双眼空洞无神,不知在看哪里,也不知在想什么。望了一会后,他没声没息地闭上了眼,再无其他反应。

过了十来分钟,均匀炽热的呼吸再次在耳畔响起,一声一声地打在凌恒的脸上。

凌恒知道小家伙伤心透了,昨天深夜一个人赌气跑到车站就是再明显不过的表现。这场突如其来的冷战其实是有征兆的。

总爱粘着自己,爱闹爱玩的小狼崽子,倏而就把自己推远了。

被迫陷在这场冷战的另一头,凌恒极其不好受,说是五味杂陈都不为过。

可他作为班主任,身上压着沉重的责任。已经是四月初了,再过两个半月高考即将到来,凌恒不止需要照顾叶星奕一个小孩。

为期一天的月假结束,翌日早上六点多,纵然再不舍得、再不放心,凌恒还是必须回到学校。

好在简泊可以帮忙,他将宁云骁的书包放在后排,关上车门后重新绕到前面来,叮嘱凌恒:“开车注意安全,不要分神,也不要太担心星奕了,我肯定照顾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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