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茉莉雨

凌晨四点多,天才亮了一半,另一半还掩在夜色里。等下至一楼,余建忠才留意到:“待会要下雨啊。”

他自己淋雨当然没所谓,可身边还带了个小的,正准备让小家伙等在原地,自己再上楼取伞去时,话还没说出口,身边的小家伙竟然已经跑出居民楼了,只丢下一句:“您回去照顾我哥吧,我一个人去!”

天还没亮呢,外面黑咕隆咚的。

余建忠眉心陡然一跳,他看了一眼楼梯,一边祈祷千万不要下雨,一边连忙大步跟上:“星奕!你慢一点!”

这雨还是落了,夏天雷暴多,说下就下,一点情面不留。

任余建忠是整个琓县当之无愧最好公办高中几十年来的老校长;任他在县里教育局话语权多么多么大;任每年多少学生因为差几分没能考进一中,家长想尽办法要个联系方式,跑断腿各种为儿子、女儿说好话;可在这时,余建忠所有砝码隐去,他只是个担忧、心疼家里孩子的年迈父亲。

这一夜,余建忠发根白了将近大半,一把又一把。

他再不服老,体力跟正儿八经的大男孩还是没法比。

叶星奕疾速,脚步飞快,一边在雨里转过头大声招手“您快点回去,我自己去买”,一边拐个弯的功夫他就没影了,只剩身上那件短袖在老父亲的余光里晃:“星奕啊!”

叶星奕既记挂凌恒,也记挂着余建忠。少年脚下一步比一步快,仿佛只要他再快一点,再近一步,就能多保护他心中珍视的人一点。

与破棉絮无异的黑云笼罩在少年头顶,跑过小区的斜坡时,为了节省时间,他没有思索,手撑在地上,腿用力蹬了蹬,一个翻身直接跳上去了。可他熬了整整一夜,体力不支,险些在旁边的栅栏上跘了下。

余建忠跟在叶星奕身后跑,费了不知多少劲,才重新把小崽子追进自己眼皮子里,结果正好看见这么心惊肉跳的时候,粗气沉沉:“星奕!好好走路!”

前面那个小狼崽子转了下头,在抬手示意赶余建忠回家的同时,脚下又提了不少速。可这异常饱满的雨滴还是砸在了身上,纯白短袖瞬间被染成了深灰色。那灰色先是一滴一滴,一个小圆接一个小圆,随即毫不客气地晕染开来,连成了一片,一大片。

雷霆以万钧之势奔驰,天空忽暗忽明,上一秒还陷在沉寂之中,这一秒却又突然乍破天光。雨水均匀有力地砸在窗沿上,云层混沌汹涌,宛如浪潮,风云电擎。

凌恒手指小幅度动了动,终于睁开眼的那一个须臾,他似乎还没完全认出守在身边的人,就急着问:“星奕呢?”

……

“现在夏天雨水多,伞全卖完了,新的货还没到呢。”超市柜台里的大叔掀开板子,走出来:“我再找找看啊!”

“添麻烦了。”余建忠身上完完全全湿透,头发也泡在水里,他又问:“您这有短袖卖吗?”

大叔一边往里走,一边点头:“有啊,要多大码?”

“小孩儿穿,给他拿一件XL的。”余建忠道。

叶星奕抱着一堆东西,同样湿透了。他难得规规矩矩地站在余建忠旁边,只因才跑进超市,就被余建忠拧了两把耳朵——“再跑呢?再不听话呢?真摔跤磕到头了怎么办?”小崽子默不作声了。

超市大叔在货架之间来回转悠,左手拿着一件白色短袖,右手拿着一把黑色长柄伞:“伞真卖没了,先拿着我的用吧,别让您家这个小的再淋着雨回去。”

叶星奕其实想说不用,可耳朵还红着,还在发烫,所以他不说话了。

“多谢,”余建忠连忙道谢,“我待会就给您送过来。”

“不着急。”大叔摆了摆手,又钻回收银台里,粗着嗓子:“小家伙马上高考了吧?过年时候见过,这几个月又长高了。”

“对。”余建忠点头,把手里的短袖拿给叶星奕:“快点把湿衣服换下来,待会要感冒了有你苦头吃的。”

叶星奕怀里抱着一兜子黄桃罐头,只舍得放下来十秒。他背过身,飞速脱掉身上的湿衣服,将短袖从头套进去,忍着羞赧:“谢谢您。”

夏天早上四五点多时还是有点凉意的,何况下着雨。

叶星奕整整一宿没睡,身体也有点扛不住了。他打了个寒噤,又揉了揉鼻子,想重新将那许多瓶罐头抱起来,却被余建忠先拿走了:“太冰,回家再给你。”

这把长柄伞足够大,可几乎整个偏向了叶星奕。少年当然觉出来了,于是掰着伞柄想往余建忠那掰,结果纹丝不动。

“我来撑,”余建忠依旧牢牢握着伞柄,“你看着路,不要摔跤了。”

余建忠用拎着东西的那条胳膊揽住小家伙,说:“你扶着我的手走,下雨路上滑,一个坑一个凼的。”

伞又往自己这偏,而且这次几乎是整个偏过来了。叶星奕抬头,正好和余建忠对视上。雨水从老校长的下颌淌过,不显锋利,却能让人感受到蕴藏其中的力量,那是经过时间洗礼的底气,豁达而从容。

陈明打着伞,跟在凌恒身边,一边扶着人一边自责地说:“我真不应该允许你出来的,外面还这么凉。”

“他们俩马上就回来了。”陈明脸上的担忧一时多过一时,温声劝道:“我们就在楼道等,不出去了,好不好?”

凌恒确实已经烧得有点不认人了,说话动作都显得迟钝很多,可他脚步没停,踉踉跄跄地一步接着一步继续往前,再往前。

雨相较方才又大了许多,铺天盖地而落的气势。陈明还想再劝,甚至想强行直接将凌恒拖回去。可后者摇着头,怎么说也不肯,只是一步要比一步迟缓。

正当陈明万分忧心时,不远处的拐角,无数道雨幕屏障之中,余建忠稳妥地护着臂弯里的小家伙,也一步一步往这边过来了。

陈明终于松了口气,劝凌恒说:“咱们不过去了,你看,星奕真的好好的,他马上就来了。”

凌恒摇头,推开陈明手里的伞,执意再往前走。

几乎是同时,叶星奕弓了弓身体,尽管视线被伞遮住了大半,他还是一眼看见了凌恒。

叶星奕连忙从余建忠怀里挣脱出来,大步跑向凌恒,喊破了音:“哥!”

再多雨声,凌恒也听不见了,只有小家伙一声一声用力呼唤的“哥”,以及余建忠、陈明饱含担忧关切的声音。

凌恒几乎要站不住了,他往前踉跄一步,在叶星奕狂奔赶到的同时,再没了支撑的气力,膝盖一软,整个人就径直往地上栽去。

“哥!”“阿恒!”尖锐的几声同时在耳边炸开,凌恒却笑了,扯出一个牵强的笑。雷电闪烁,他的脸短暂地全白,几乎跪不住了。

不远处,只隔了两三米的地方,茉莉花丛没到膝窝处,一朵一朵白花在大雨之中开得极小,可又确确实实在盛开,它们仰着头,竭尽所能地汲取甘甜。偶有几小株,花蕊泛红。

叶星奕跪在地上,也仰着头,抱着凌恒,捧着一颗赤子之心奉上:“哥,我来了,我来找你了。”

凌恒终于从这场茉莉雨里走了出来,他气息极度微弱,却一声一声,一字一字:“……星奕,我爱你。”

相拥之间,大片大片的茉莉花丛摇晃。这夏雨一落,细小的花瓣散在地上,远去了。

这一天,天破晓时,凌恒淋了太久雨,可热度却说退就退,到中午时,再量体温,已经稳定在三十七度以下了,脸色也好了许多,只是还有点咳嗽。

叶星奕端着盛在碗里的黄桃罐头进卧室时,凌恒先含笑地看了小家伙一眼,转而对余建忠说:“我已经不欠我妈什么了,医药费可以给,但别的真的仁至义尽。”

叶星奕低头,突然沉沉地笑了一声。

再没什么可以束缚住凌恒了,再没有了。

叶星奕大步过去,嗓音清润有力:“哥!爸!”

余建忠止住泪意,在凌恒肩膀上锤了一拳,但明显没舍得用力,笑着:“你小子,嘴还没星奕甜!”

捧着一大碗黄桃罐头的那个小家伙眼睛惊人明亮,除了泛红以外,完全看不出一宿没睡的样子。凌恒也笑着,望向余建忠:“爸。”

余建忠肩膀发颤:“再喊一声。”

“爸。”凌恒长臂一伸,揽住叶星奕的同时,说:“爸爸。”

再多他原本以为走不出来的阴霾,此时此刻全化作午后的光影,消失弥散。

陈明抱臂倚在卧室门边,她仅仅只怔愣了一下,就撩开缠在心间的那一缕发丝,迈步走过来:“一大两小,晚饭想吃什么?”

叶星奕勾唇偷笑,朗声:“妈妈!”

“乖。”陈明伸手在小家伙头上揉了揉,望向凌恒时,眼神殷切。

凌恒也笑着:“妈妈。”

“诶。”陈明抬手在凌恒头上轻揉的同时,叶星奕也有样学样,把自己的爪子按在他哥头上,而且还来来回回地蹂躏,胆子贼肥。

直到把凌恒的头发祸害成一团,乱糟糟的实在没法看了,叶星奕才仰着脑袋,故作成熟地说:“我们已经是见过家长,是喊过爸妈的关系了。”

凌恒既想笑又无奈:“小崽子。”

“对,等星奕高考完,我们还要上门拜访呢。”余建忠一扬浓而茂密的眉毛,嗓音铿锵浑厚:“要不是亲家公身体不好不能喝酒,我一定要请他好好地喝上三天三夜,摆他个**十桌。”

陈明笑着摇头,手搭在凌恒肩上:“别看你爸平时在学校多一本正经的,多严肃,其实本质就是个大酒鬼,要不是每天跟孩子们待在一块儿,他一天一瓶酒都不够喝的。”

叶星奕盘腿坐在床上,凌恒扯过被子盖住小家伙,后者眼睛亮亮的,大力拍着手:“那您跟我爸肯定特别有话聊,他几十年的老烟枪、老酒鬼了,我妈还在的时候总训他。”

叶星奕已经能平和从容地提及梁颖了。

说着笑着闹着,余建忠突然生硬地咳了一声,想强调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只是眼神还来来回回落在两个儿子身上。

凌恒了然,先说:“您放心,我有分寸。”

听到这七个字从凌恒口中说出来,余建忠一点别的心思没有了,踏踏实实道:“爸爸当然放心。”

叶星奕肩膀耸了一下,也明白过来了,忍不住怒道:“……我有表现得那么饥渴吗?!”

见小孩儿害臊紧了,陈明连忙宽慰,偏心道:“不是不是,怪你哥魅力太大,他的问题。”

叶星奕佯装生气,结果自己却先撑不住笑了。

这天往后,高考追得愈来愈近,看着数字从二字打头,再到一字打头,最后竟然真的只变成个位数了。

香樟一天比一天绿,树荫笼罩的范围也一天比一天大。

叶星奕从超市买了包可乐味的冰球出来,嘴里嘎吱嘎吱嚼着。清脆的响动传到宁云骁耳里,他柔声:“少吃一点,今天第几包了?不怕我真告状吗?”

叶星奕将深褐色的冰球举到宁云骁嘴边,等他低头咬了一口,才笑眯着眼说:“你也吃了,我们现在是共犯。”

宁云骁一边乐,一边笑。

叶星奕盘腿坐在香樟树底下,仰着头看这成片绿荫。他大口大口嚼着冰,没一会儿,把还剩小半袋的冰球给宁云骁了,突然两腿伸直,身体直勾勾往后倒下了,一点形象不顾及。

小狼崽子四仰八叉地躺在水泥地上,似乎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全舒展开了。他闭着眼说了几句什么,等宁云骁被自己逗乐,才睁开眼睛,胳膊先猛地举高,再往后扬,最后垫在脑袋底下:“每天午休都能在这躺一会儿,真爽啊!”

他可太喜欢跟宁云骁待在一块儿了,这个年长两岁的哥哥温柔而坚定,从不会说什么地上脏不脏之类扫兴的话。但凡小狼崽子说想,宁云骁什么都愿意陪。

早自习、午休、晚自习,高三课表密密麻麻,可叶星奕早已不用刻意去记,每个时间节点、每堂课应该干什么,它们总准确无误地在脑海中实时浮现。

忽而阵阵懒洋洋的风吹过,一串熟到发黑的香樟果子落在胸口。

少年结结实实地按住它,将其就地正法,然后开嚷:“你还敢砸哥们儿?小心我一口吃了你。”

叶星奕作势捞起它,抬手就要往嘴里丢,宁云骁咽下可乐冰,连忙拦:“不能吃。”

恶茬少年将紫黑色、已然熟透了的果子包在手心,没舍得用力捏。他摊开手,又笑开了。

曾经以为最大的一道关卡堵在面前,其重量压根不是拦路虎可以形容的。可真到这时,它却无声无息自动往两边让开了,甘愿给少年让路。

两天高考,主考场仍然像历年那样,毫无疑问地设在了琓县一中——这所整个琓县当之无愧最好的公办高中。少年如平时上学一样进了校门,仿佛只是从前数不胜数的某一天。可他的心境正悄悄地在潜移默化。

晨时的阳光晃到简直张不开眼,叶星奕却还是一眼就瞧见了等在铁栅栏外面,特意穿上大红色短袖,被千千万万家长围在之中问长问短的余建忠、一身正红旗袍明艳大方的陈明、自家不太靠谱的老爹——叶老爹手里正举着根不知道从哪胡乱薅来的小红旗在不断挥舞,他见叶星奕看过来了,忙大声喊:“我儿加油!我儿必胜!”

叶星奕实在想乐,结果还没乐上,他的脸转而扭曲——

简泊费劲巴拉地扛着两大块等高立牌从乌泱泱的人群之中挤过来,左边那块还算正常,好吧,其实也不是很正常,画了无数颗五颜六色、甚至堪称奇形怪状的爱心,写着以“云骁加油”为首的许多话。

之所以它还算正常,是因为有衬托,右边那块,中间竟然明晃晃地挂了一个金色的大国标,然后写——“国服弈星大驾莅临考场,统统闪开!霸道星奕高考独爱!”

简泊晃了晃头,仗着小家伙现在出不来,干脆举起挂在脖子上的喇叭,他本来已经想喊了,可看见门口“严禁喧哗”的大字横幅——又老老实实闭上嘴了,只动口型,可叶星奕还是瞧得相当明白。“国服弈星!决胜高考!”

叶星奕:“……”

突然不想考了,想杀人。

距离考场变案发现场,只差一个简泊,呵。

少年还看见了凌恒,他站在人群之间,扬了扬左手,那枚银戒——“守护之约”,不知在何时已经从食指摘了下来,移到了无名指上。并且,自此再未取过。

叶星奕扬起剑眉,冲凌恒比了个大拇指——凌恒,等老子一考成名,娶你!

少年脸上巨酷巨拽,装了一波大的,实际他在心里无能狂怒——老子也想戴戒指啊啊啊啊啊!高考为什么非要安检,为什么不能佩戴首饰!!!

考场大门口,柳泊宁拿着鹿苗苗用了三年没舍得换的白包,高声在喊:“星奕!云骁!别发呆了,走了——”

“来了!”

小家伙确实真的长大了,他转身进考场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的那一刻,凌恒有感而发。

养崽两年,终于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其实成果怎样,凌恒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他相当笃定,相当确信。

凌恒勾唇,笑了:“养两年哪里够?养几十、几百年也不够,这么一只能吃能闹的小狼崽子,只能是我凌恒的。”

两年以前的夏天,叶星奕因为户口问题不得不转学回到这个偏僻小县城时,内心绝对是万分抗拒的,还跟叶老爹闹了整整一宿脾气。可如今,真的大不相同了。

等放考的铃声响起,少年踏着脚上那双“追光者”,一边跟着人群上楼,一边盯着地上的台阶,一步一步,一级一级。再忆起那晚,在那个破旧小旅馆彻夜的辗转与憋屈,他想,有时候以为是失去,其实是拥有。

叶星奕带着一身刺来,时至今日,这刺仍然还在,只是除非必要,不会再主动扎人了。少年在无数爱的滋养、庇护下,将这些棘刺细细打磨抛光,学会了怎样与它们相处。

他确实,确实已经成为极好的人了。

叶星奕第四次从考场出来时,一地金光之间,他如期而望地看见了凌恒。

凌恒举着一大捧蓝白相间的绣球花,几乎是他张开怀抱的同时,怀里大力扑进来一个小崽子。叶星奕跑得太急了,下巴直接磕在凌恒肩上,但他不觉疼,只原地蹦了下:“哥!”

“毕业快乐,”凌恒笑着,“我的星奕。”

这一刻等了太久,太久。

叶星奕将头埋在凌恒颈窝:“哥。”凌恒出声:“嗯,我们还会一起过很久。”

晚饭在简泊这吃的,他十几天以前就开始准备了,晚饭大张旗鼓弄了一只整整四十来斤的烤全羊,结果羊肉还没真的吃上,酒已经喝过不知多少杯了。

叶星奕抓了一大块榴莲,边往嘴里塞,边瞪叶瀚:“你过来这几天喝多少酒了?心里一点没数!”

余建忠与叶瀚简直一见如故,他连忙帮亲家打掩护,咳了声:“我们星奕,现在真的长成大人了。”

叶星奕身上全是榴莲味,他吐出薄薄的一小颗核,歪着腮帮子:“两个酒鬼。”

叶瀚也笑着,先骂了句“没大没小”,然后将自己手边那盘没怎么动的小龙虾端到叶星奕面前:“我儿吃,多吃。”

叶星奕接过宁云骁递过来的手套,左腿顺势搭在凌恒腿上,还不老实地左右乱晃着,一边剥虾一边对叶瀚说:“你就是想用吃的堵住我的嘴,这样就没人能管你了。”

“就是的。”陈明给宁云骁杯子里添了几颗冰块,附议说:“这两个爹全是大酒鬼,就应该让我们星奕多管管,必须要听我们星奕的话。”

叶星奕捧着一块完整的虾肉,喂到陈明嘴边,更加耀武扬威地说:“我现在有人撑腰,叶小瀚别妄想欺负我。”

“敢这么叫你老爸?屁股痒痒,欠揍了是吧?”叶瀚额头上的皱纹全舒展开了,他一边笑一边无奈摇头。

叶星奕张嘴衔走凌恒喂过来的虾肉,同时自己又剥了一个给陈明。陈明在小家伙头上又摸又揉:“你自己多吃点。”

“何止啊!”简泊往后摊手,胳膊搭在宁云骁椅背上:“人家都是高考前当宝,高考后当草,这小子高考完简直更加能耍横了。小崽子不知道遭什么瘟,回来路上一直扯着嗓子喊我简小泊简小泊,还老偷偷摸摸攒着劲打我,唉!”

叶星奕咔嚓一声咬开一只虾钳子,又用另外一只钳子的尖尖把肉挑出来吃了,顾不上说话。

余建忠坐在对面看得直乐,站起身给两个小家伙一人碗里放了一只蒜蓉生蚝,说道:“你这么吃它,小龙虾知道要气死了,被它自己的身体吃。”

凌恒每剥出来一只小龙虾,就往叶星奕碗里放一只虾肉,没几分钟已经堆成了座小山。叶星奕在桌子底下偷偷踩了简泊一脚,然后仰着头,对凌恒乖巧地笑:“谢谢哥!”

“个恶狠狠的小崽子,当你的两面派去吧!”简泊简直要活活气笑了,他气了半分钟,又说:“少吃点小龙虾,尝个味可以了,大龙虾还在锅里蒸着呢,待会羊肉不吃了?”

叶星奕弯了弯眼睛,干脆把两条腿全架到凌恒身上了,脱掉手套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哥身上乱摸,偶有油花也蹭过去了:“哥,有人不让我吃。”

凌恒低着头,笑了声:“吃吧,虾肉不占肚子。”

简泊仰头一口气喝掉大半杯冰啤酒,白了他俩一眼,果断告起状来:“看看,我还怎么敢和这小崽子计较?每说一句都有人护着,我要真上手揍这小崽子,估计有人巴掌会先招呼到我头上,十多年的兄弟情真一点不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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