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二十八

两人往前逛了段,凌恒突然说:“你还记得开学报道那天,在教室里看到我,是什么心情吗?”

“当然,”叶星奕白了他一眼,龇牙,“我哪能想到超市收银员是我高中未来两年的班主任?更别说后来,你在教室看着我,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完全跟瞧陌生人一样,明明已经见过两面了。”

小狼崽子终于还是没忍住,对皮卡丘下嘴了,缓慢地将耳朵啃掉后,他哼唧:“我当时就觉得,你挺欠揍的。”

叶星奕顿了顿:“何况你还不告诉我隔天有开学考,我更觉得你是故意在给我下马威。开学前一周才通知我不得不转学,把我丢过来,本来就浑身都是刺。”

凌恒叹了口气,有些心疼:“我那时候单纯是觉得你这小孩很有意思,想逗一逗。至于不告诉你隔天要考试,是因为两地教材、高考政策差异都太大,即使告诉你了,就那么一夜的功夫,也不指望你能创造什么奇迹。初来乍到的,还不如让你缓一缓,放松一下心情。”

“我不否认,确实有没考虑周全的地方,”凌恒无奈,“但你也真是本事不小,一进教室就耀武扬威的,还把写了那么久的检讨全撕了,傻不傻的?”

“不提这个,”叶星奕与他错开视线,梗着头,“这都算了,后来我从医院偷偷跑回来,你二话没说,就把我拎到办公室剥了裤子狠狠揍了顿光屁股,你知道吗?”

小狗崽子又无声地变回了那个睚眦必报的小狼崽子,他说:“你知道吗?我趴在你腿上被迫撅着屁股挨打的时候——”

“是真的想把你大卸八块,再将你的头拧下来当皮球踢,”叶星奕颤着音,“本来想给你点颜色瞧,让你知道我不是软柿子,结果反倒被你先撂倒,像鱼一样给三下五除二拍晕、收拾了。”

夜市街上人多,嘈嘈杂杂的,更不提小家伙声音刻意放轻,但任凭如此,凌恒还是全听见了。

他不知该怎么说叶星奕,积攒数日的阴郁一扫而空,心情大好,肩膀直抖:“小朋友花拳绣腿的功夫,根本不够看的,还想跟如来佛斗?”

叶星奕磨牙:“你就是欺负我比你小九岁多,欺负我未成年。”

“你别说没成年,别说现在十七,”凌恒连掩饰都不掩饰了,直接原地摊牌,“就是将来等你二十七,只要还待在我身边,犯错了哥也一样照揍不误。”

叶星奕佯怒,其实早都乐开了。这句话的前提是,凌恒会一直一直永永远远地陪着自己。

他咬着唇,做思索状:“哦。”

少年根本不敢抬头,他眼里的爱慕与依恋都太过炽热,生怕被凌恒寻见。

好在凌恒并没捕捉到这一点,只当小孩是要面子,他腹□□:“你也知道是偷偷从医院跑回学校,骨折都没好,我在教室里看到你的时候,你还不知在想往哪躲,就那么一眼,我火气立刻上来了,但真教训你的时候,手里还是收着劲的。”

一路上过来,暗里悄摸盯着凌恒的人多得根本数不过来,有几个男的眼神也怪怪的,痴男怨女太多,叶星奕实在是没法不防着。

叶星奕是没谈过恋爱,遇见凌恒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真的是传说中“性别男、爱好男”的特殊人群,可他到底也见过不少——上初中那会,班里就流行两个男生对搞,互相坐大腿之类,还有女生在旁边吱哇乱喊,兴奋激动得嗷嗷叫。

他那时看着,倒并没什么强烈的抵触情绪,现在回过头想想,可能很多事情早就已经是命中注定。

只是这会,叶星奕顾不得深思细究。

他又犯了老毛病,将阔别多久的招数再次摆出来,道:“你都不知道,我那天被你按在腿上教训了一顿,才出门就忍不住躲到厕所里间去哭了,还不敢出声,万一被别人听见,就真的可以直接退学了。”

他故意招惹凌恒心疼,抿唇:“你几巴掌就把我打懵了,那时候我屁股真的很疼很疼,躲在厕所里好一会,才调整好情绪。”

小狼崽子委屈得不行:“结果我出来没多久,就在楼道布告栏那,看到夏义翔被开除了,肖洒正好路过。”

叶星奕咽了咽口水,还举着糖画,轻声:“肖洒说,你是为了我,才跟校长那么说的。我当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就觉得自己是超级无敌大畜生,明明你都已经那么护着我了。”

凌恒笑叹:“我算是看出来了,你骂别人狠,骂自己更狠,嗯?”

叶星奕无声岔开话题:“不管,反正你都揍过我多少回了,我现在已经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了。”

凌恒深吸了一大口气,却还是又破了功,继续逗:“那挺好的,等于白送给我一个会发声会嗷嗷叫的人形小沙袋,不错。”

叶星奕将糖吮得砸吧砸吧,咔嚓咬下来一整块,淡然:“你今天晚上睡觉,最好两只眼睛全睁着。”

凌恒绷不住乐,连着笑了好几声:“明明是小狗崽子,牛脾气这么大呢?”

叶星奕嗷呜一口把黄皮耗子的头全啃掉,舔舐着糖块,含糊:“我是狼。”

“难为你,”凌恒认真说,“是哥不好,你那时候刚转学回来,我处事确实应该更温柔些。”

昭阳街旁是长长的河道,很多人拥在一块放水花灯,凌恒护着叶星奕,柔声问:“想玩这个吗?”

已经九点半了,庙会人却越来越多,有点挤得透不过气。

叶星奕摇头,一心惦记着凌恒连着快三天都没好好休息,道:“直接去神明殿拜完就回家吧,累了。”

小家伙明显在回避自己的视线,凌恒一眼看破,道:“玩吧,我想玩,陪我。”

他哥甚少有这么童心的时候,叶星奕:“……”

放完水花灯后,少年的眼神又亮了最起码三度,喜滋滋的,相当尽兴。

再转回神明殿时,叶星奕终于将糖画吃完了,还恋恋不舍的。

他先凌恒一步,掏出手机扫码买了两炷香,目光熠熠。

少年跪在金黄色的软垫上,双手阖十,极其专注。

他在心里轻声,却坚定:哥,来时路上泥泞坎坷,归途请一定一定要更圆满一些。

凌恒其实从来都不信这些,只是想陪叶星奕一块儿,哄小孩高兴。

他手里拎着太多东西,并没跪,单手举着另一炷香,视线却一直落在叶星奕身上。

他勾唇:要比我幸运,小家伙。

叶星奕睁眼时,凌恒已经将手里的香插进烛台里了,他忙瞪眼:“你都还没跪呢!”

凌恒耐心哄,安抚:“一样的。”

叶星奕还是瞪着他,反复纠结要不要再去重新买一炷,可又觉得意义不同,为难死了。

凌恒笑着朝他伸出手,想扶小家伙起来,叶星奕却不乐意,鼓着脸自己站起来,将手里的香也插进烛台:“不想理你。”

等上车,叶星奕还气闷闷的,凌恒只能放柔声音:“不生我气了,好不好?是哥错了。没等你一块儿。”

少年抱臂坐在副驾,眼眶微红:“这是等不等我一块儿的事吗?是吗!你不跪,小心佛祖看了不高兴,许的愿万一不灵可怎么办!”

凌恒安安静静听训,低着头:“星奕说得对。”

鉴于他哥认错态度实在是太好,叶星奕没法再耍小性子,脾气发到一半倏地收回去,只哼了声,没再说话。

车都开出两公里了,他终于想起被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的灯笼:“哥!”

他没等凌恒应,僵硬但快地转过身,在看到两个大灯笼都安安静静躺在座椅上后,才重重地长叹了口气,磨牙:“怪你,我差点把它俩给忘了。”

凌恒点头,完全宠溺:“嗯,怪我。”

叶星奕这时,又觉得不好意思,明明还有几个月就成年了,却还老动不动挂脸,他悻悻:“……对不起,你今天过生日我还不让你省心。”

凌恒一点要训他的意思都没有,侧头朝小孩眨了眨眼,故意喊:“乖宝宝。”

又来!又来!又来!又来!

自己不过是拿他手机改了次备注,一时上头的产物而已,到底要鞭尸到什么时候!

顿时,叶星奕愧疚被消轻大半。

小狼崽子坐了整整一下午的长途大巴,回家路上困得头直点,好几次都杵到玻璃上去了,却还是不肯睡。

凌恒心疼得一塌糊涂,柔声劝:“眼睛闭上,哥帮你把座椅调下来。”

见他想将车停在路边,叶星奕忙摇头:“不要——”

“还有好一会呢,”凌恒无奈,“就这么倔。”

叶星奕往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眼里含着雾气:“我不睡,不困。”

凌恒侧头,叹口气。

小狼崽子对自己还是有数的,他昨天满打满算也就睡了六个小时不到,这会要是真睡着了,没两个小时铁定醒不来,凌恒很大概率不会舍得喊他,只会任劳任怨地陪自己等在车里。

可他哥睡眠浅,入睡很慢,从没见过他打盹的时候。

叶星奕不想再耽误,怕影响他回家休息,只用手撑着眼皮,砸吧嘴:“你猜猜我给你买了什么礼物,在家里。”

提起这个,小家伙总算提起些精神,眨眨眼:“快猜!”

凌恒莞尔:“蛋糕。”

小崽子的脸略微垮了些,话音却依旧激昂:“我说了是礼物!是礼物!”

“蛋糕也算礼物,”凌恒挑眉,笑得温柔,“星奕送什么,哥都喜欢。”

叶星奕故意挑衅:“那我拿鞋盒,给你随便塞点草稿纸,就当做礼物好了。”

凌恒却点头:“可以啊,我没意见,反正你整天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心思都暴露在那上面了。”

“你提醒我了,以后写什么都得收好,”叶星奕皱着鼻子,又催,“你快点猜,再猜!”

凌恒睫毛翕动,舒了一口气:“记得没告诉过你我什么时候生日,在哪看的?还是问的简泊?”

叶星奕并不答,一脸高深莫测:“整天住在一块儿,要是连你生日都研究不明白,那我未免可太差劲了。”

凌恒很给面子,接连猜了七八次,可叶星奕却都摇头。

等红灯的间隙,他简单活动下,问:“钢笔?”

叶星奕乐得绷不住,对这个答案不能更满意。

正当凌恒以为猜中了,小崽子出声:“否了。”

“又给我否了?”凌恒叹口气,“你们现在这些小朋友,我是真的没招。”

叶星奕突然想起什么,打开手机,暗暗戳了戳。

他深吸一口气,说:“不告诉你,等回家你就知道了。”

凌恒静音没开,怕跟小孩儿在庙会里走散了,铃声一直都开到最大,故而消息提醒特别响,更何况这会儿一条接一条的,存在感巨强。

他在开车,腾不出手去看,挑眉:“又给我发表情包轰炸?人都坐你旁边了。”

叶星奕将手伸到后边儿,环抱着脑袋,道:“你冤枉我。”

【不啻锋芒:任务完成。】

他悄悄看了眼手机,回了个表情包。

【星:磕头.JPG】

凌恒勾起唇角,在下一个路口,方向盘打转:“小崽子。”

车稳稳驶入小区,停在居民楼旁,凌恒终于有功夫捞过手机,他点开,然后怔住。

高二一班

【肖洒洒洒:凌哥生日可算被星奕给破解了!瞒我们这么久!祝最无敌最伟大的凌哥生日快乐!敬上!】

【任成俊:生日快乐凌哥!吼吼吼吼吼吼!敬上!】

【王智:祝凌哥,在凛冽的冬天,在爱与被爱的二十七岁:生辰吉乐,顺颂时宜。敬上!】

【黄泽旭:没什么华丽的生日祝福,只希望凌哥烦恼少,睡眠好,开口笑!敬上!】

【鹿苗苗:无论多大,都要永远热爱童话、英雄与魔法。愿以诚挚之心,领岁月之教诲。敬上!】

【柳泊宁:愿凌哥少年孥云,韶华拥戴,自由而洒脱!敬上!】

【叶星奕:生日快乐,哥。敬上!】

……

【王智:高二一班,全体四十九人敬上!祝最好的凌哥生日快乐!】

叶星奕没出声,只静静望着,嘴角弧度却控制不住地越来越大。

过了好一会,凌恒才认真读完五十多条群消息。小狼崽子耐心等着,等他哥的手机屏因为没动作而自动黑了,才笑意盈盈:“先斩后奏一波。”

凌恒脸上的情绪看不分明,叶星奕咽了咽口水,僵硬道:“你没生气……吧?我擅自做主告诉大家……今天是你生日。”

凌恒还是没动静,三秒后,叶星奕顺着惯性,被迫整个埋头扎进他怀里。

小崽子闷声:“哥?”

他正以为要挨训时,凌恒长长久久地呼出一口气,将小家伙搂紧,爱意弥漫:“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

再从车上下来时,叶星奕的脸已经整个红透了。

出租屋隔音并不非常好,钥匙还没转满三圈,就能听见星星的低吠。

等凌恒弯腰一把将小狗崽子抱进怀里,它更是直接委屈开了,呜呜咽咽,尾巴甩出了残影。

十几秒的功夫,凌恒脸上便已经全是哈喇子,他满眼疼惜:“是爸爸不好,把我们星星一只狗撂在家里这么久。”

星星很通人性,又急着去舔凌恒的颈间,小狗爪子搭在他肩上,软声呢喃,撒娇的样子与叶星奕一分不差。

“是爸爸不好,”凌恒心软得一塌糊涂,万分愧疚,“对不起,星星,久等了。”

星星三天没见凌恒,同样的,也快三天没见叶星奕,晚间哥哥只是回家往茶几上放了些它看不懂的东西,在屋里转了一圈,就又着急忙慌地跑了,砰地一声将门带上,徒留不知所措的小狗崽。

它与凌恒亲昵了一会,又转过头,望向叶星奕。

凌恒了然,抱着小狗崽,托着狗屁股,走到茶几旁,笑:“你弟弟想你了。”

叶星奕长臂一伸,捞过与他如出一辙的小家伙抱在怀里,柔声细语,迎头就亲:“星星,宝贝。”

狗弟弟很乖,也很老实,茶几上堆得到处都是自己带回来的好吃的,相当好下手,可他出去这么久,星星也不曾碰过任何。

邻居爷爷帮忙,早中晚各溜一次,狗粮和水也都按时按量放好,家里即便三天没人住,也还是相当干净整洁,一切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已经十一点半了,叶星奕急着让凌恒吹蜡烛,纵然不舍,也只能先暂时将小狗崽子放在沙发上。

他按住丝带,将蛋糕的外包装小心翼翼地拆开,眼神发亮,再见不到一丝一毫倦色。

叶星奕捧着“27”字样的数字蜡烛摆好,朝凌恒摊开手心,欢呼:“哥!打火机!”

凌恒勾起唇角,眼也是亮的,从口袋里摸了打火机出来,却没给他:“我来。”

叶星奕小时候淘得很,没少偷摸玩过打火机,只觉得这玩意儿手指大小一个,还一按就冒火,怪有意思的。

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很乐意被爱的人当小孩宠着护着。

叶星奕又想起什么,倏地从地毯上爬起来,将屋子里的灯全关了。

火光摇曳之间,凌恒借着蜡烛微弱的光亮,看清了旁边那个真诚坦荡的小朋友。

他轻笑:“你的眼睫毛要被火给烧了。”

叶星奕瞪大眼,悻悻地收回头,也只收回来了那么一点儿。

这一晚,少年不知乐了多少回,腮帮子都酸了:“你快吹蜡烛!记得许愿啊!”

凌恒莞尔,双手阖十,薄唇微动。

叶星奕自己满打满算也过了十七次生日了,但他都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可换作凌恒,就很不一样。

叶星奕撑着脑袋,抱着星星,清亮的嗓音响起:“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中文歌唱完,他还觉得不过瘾,继续发动攻势:“Happy Birthday To You ——”

凌恒忍笑,下一秒,心却猝不及防,被填得满满当当。

希望我身边的这个小家伙,平安顺遂,快乐长大,永远自由,永远不羁。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可叶星奕辨个嘴型还是可以的,只是他哥有意不让他瞧出来。

叶星奕在心里偷哼,小气。

好一会,凌恒才睁开眼,柔光满溢,他说:“星奕,跟哥一块吹。”

叶星奕面上没扭捏,凑过头,却只虚着张口,感受不到一点风。

等蜡烛熄了,他笑,声音明快:“哥!二十七岁生日快乐!明年这个时候我还会陪在你身边,再给你唱生日歌。”

男人笑着点头,眼底泛红。

蜡烛被吹灭后,屋里重归黑暗。

可叶星奕却就是能察觉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男人用力揽进怀里,紧紧相拥之间,心跳鼎沸。

男人的嗓音很沉,很哑:“星奕。”

足足半分钟过后,他终于再次出声:“星奕,谢谢。”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多岌岌渴求的温暖。

隐忍压抑良久,凌恒还是没能克制住。

泪顺着下颔,不断滴落在叶星奕的右肩。

少年下意识就慌了神,立刻想要挣。

凌恒不敢让自己一颗早就千疮百孔的心被小孩窥见,竭力:“让我再抱一会,星奕。”

他哥说,让我抱一会。

叶星奕一瞬也不敢动,屏住呼吸,坚定:“让你抱很久,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他将脸埋在凌恒肩颈,紧紧搂着,回拥,扑了个满怀。

凌恒抵住牙关,无声哽咽,黑暗中,动了动嘴型,用气声:“对不起。”

叶星奕耳朵尖,没往深处想,只当他哥是感动坏了,心却无可避免地疼,故意扯淡:“是不是一想到你老揍我屁股,就觉得愧疚?”

少年明明是笑着,眼却也红了。他深吸一口气,说:“我不用猜都知道你这会在想什么。”

“你肯定在埋怨自己,怀里的这个小朋友这么有心,这么乖巧,你还老揍他屁股,老拿这个威胁他,哎呀,我可真是太混蛋啦!”

“感动坏了吧?”叶星奕挑起剑眉,“哥们都知道,不用多说,不必多说!”

怀里的小孩淘得要命,凌恒却一点要训他的意思都没有,低头吻了吻叶星奕的发梢,又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轻叹。

该怎么跟你解释呢,到底该怎么跟你解释。

此时此刻,你的面前,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并不值得。

档案里刺眼阴暗的那一笔,永远无法抹去的过往。

一百七十八天的牢狱之灾,如一盆鲜血迎头泼下。无数个窥探不见天光的日夜,无数次痛得刻骨铭心的辗转。

岁月从来没有饶过少年,晦涩,简陋潦草,籍籍无名,背叛,抽离,拼凑出这么一个我。

二十七载,凌恒用血肉浇成烈酒,用傲骨铸成利刃,声嘶竭力地质问过多少次,早就记不清了。

可叶星奕真真切切地听见了,他听见了。

少年回身,踮起脚,吻上男人的耳垂,他轻声:“哥。”

箍在自己腰后的手臂发颤,叶星奕再出声:“哥。”

我爱你。你听见了吗?

辨认不出的晨曦之间,那双大手往上抬了些,覆在他脑后,覆在他发梢。

男人抱着怀里少年单薄的身体,声音几不可闻:“星奕,星奕。”

他的肩,衣服上与自己同样的白桃味,是凌恒此刻惜得的慰藉。

彼时,叶星奕早已泪流满面:“我在,在呢,一直都在。”

不知何时,屋外曾下过一场大雪。天光乍破,折射到地面,屋里也渐渐明亮。

明亮到凌恒恍惚,生出一种错觉,他大概已经可以真的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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