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奕坐在地上,凌恒环抱住他,怀里的小孩低声:“我以前总烦我爸,老觉得他没出息没用,活得不如大伯。明明爷爷给了他那么多优越的条件,到头来也才只是个保安,就知道抽烟喝酒打牌,家里什么事都不管……”
“我每次因为一点小事跟他生气,那个时候我妈妈就劝我说,哪有一直做得好或者做得不好的人啊!”
“他没退休的时候工资一个月也才只有五千多,但什么都舍得给我买。每年草莓刚上市,五十块钱一斤,他一买就是一大盆,好几百块。我妈总说他乱花钱大手大脚,可只要是给我买,他就什么都舍得。我读两年级的时候,他跟同事去台州,给我和妈妈采了一大箱的杨梅回来,每个都有拳头那么大。”
“小时候各种水果零食,释迦、榴莲,只要我想吃,再贵他都买得干脆。”
“其实,他已经在尽力给我最好的了。”
凌恒认真听着,道:“叔叔很爱你,很疼你。”
叶星奕强撑着笑了笑:“他跟前妻生的儿子,今年都快四十岁了,一直在日本定居,已经完全没联系了,他确实只爱我,只在乎我一个。”
少年凑着头:“我有时候想,好像对那个哥哥也挺不公平的,但我妈妈不是第三者啊,在他们离婚之后才认识的我爸爸。”
这一夜,凌恒听叶星奕说了无数有关家里的事。
他柔声:“你不用考虑这么多,那是他们大人之间的事,可能缘分尽了,就自然而然断了。”
叶星奕失笑,眼神怔怔:“那你说,我跟我爸的缘分,这段父子之情,是不是马上也要走到尽头了。”
凌恒一愣,随即:“不会,叔叔不会舍得留下你一个人。”
叶星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时并没逻辑,但凌恒却偏偏就是能立刻听懂。
少年抿唇:“我爸爸的前妻很有文化,读过很多书,不比我妈妈,在农村长大,小时候家里太穷,交不起学费,十几岁还没成年就出来打工了。那个年代义务教育还没普及,她只读到三年级就没再念书了。”
“就因为这个,我那些大姑大伯,我爸那边的所有亲戚,包括我爷爷奶奶都很瞧不起她,但我爸就是很喜欢很喜欢我妈妈,所以也才喜欢我。”
叶星奕仰起头,又忍不住去揉鼻子,凌恒皱眉,抓住他的手:“不揉了,听话。”
叶星奕很乖,放下手,又笑:“所以是不是他太想我妈妈了,才这么着急去找她,都不要我了。”
这一晚,凌恒心碎过太多次,每听叶星奕说一句,心都会透不过气般,安慰的话堵在喉咙深处,沉闷而无力。
叶星奕眼神极尽温柔,嘴唇翕动:“我爸爸以前很喜欢唱歌的。”
“风再大夜再黑总会有我啊,时间会验证我多爱你呀,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你长大,我的温柔是你的专属啊……”
“我也是个普通的很普通的人呐,可我也想变成英雄保护他,
我的温柔是你的专属啊……”
跨越无数时空结境,爱依旧不渝,少年抿唇,软软地喊了声:“哥……”
凌恒垂眼:“星奕。”
“我现在才发现,平凡不是错,他就是我最好最好的爸爸。”他说。
少年眼眶湿润,鼻尖通红:“虽然他有时候,是真的很不着调,我跟你告状啊——他上初中时,经常会跟同学旷课,逃到公园里一起偷水族箱的金鱼,再带回家养,还骗我爷爷奶奶说是学校统一发的。”
他用力擦掉泪:“但我爸好像生气了,他不理我了,这个老顽童,明明以前说过的,我做什么他都不会真的生我气,只因为我是他亲生儿子啊。”
“他老说,父子之间,打断骨头经脉也是连在一块的。一家人只要在一起,没有什么过不去,没有什么矛盾是不能消除的。”
记忆太好真的是件相当折磨人的事。
十周岁生日那天,那时已经五十九岁的叶瀚将儿子扛在肩上,眼里的笑灿烂,熠熠生辉:“我儿今天十岁啦!老爸爱你,爱妈妈!”
那个暑假,叶星奕四年级。
小家伙放学回家就噘着嘴很不高兴,问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是因为没评上班级三好学生。
叶瀚下班回来知道,大晚上骑着电瓶车到处转,找了十几家文具店,才找到一家可以印刷奖状的,特地给宝贝儿子搞了个超大加粗般的金黄色纸质奖状——
【恭喜叶星奕同学获得2016年度“五好学生”称号。】
那一刻,叶星奕坐在叶瀚肩头正骑大马,听他兴高采烈地说:“我儿,身体好,心情好,吃好,睡好,学习好,当然就是五好学生!老爸说话最管用了!皇阿玛亲自批准的!奖状给你,小太子记得放好啊!”
那张奖状大到叶星奕几乎快要抱不住,他抱着上面一角,下面一角却又拖到地上了,小崽子却怎么都不舍得折,只扯着嗓子喊:“小心!小心!不能踩到了!”
曾经只当作是平常的岁月,在记忆里逐渐泛黄,但光芒不比昔年褪分毫。
叶星奕抓着老爸的手,嗓音嘶哑:“时间会验证我多爱你呀……时间会验证我多爱你呀……”
磁门自动打开,护士端着托盘进来,将支架上的输液袋换了,动作利落,然后出去了。
凌恒已经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叶星奕身上,但重症监护室里空调温度很低,少年手还是冻得冰凉。
凌恒不忍,却也心知自己劝不走他。
没过几分钟,方才那位胖胖的护士又进来了,她上夜班,也在急诊熬了通宵,眼里布满红血丝,手里除了两杯热水外,臂弯还搭着一条毛毯。
凌恒双手接过来:“谢谢您,麻烦了。”
护士将毯子盖在叶星奕腿上:“歇一会。”
叶星奕抿唇,嗓音哑得不成样子:“谢谢姐姐。”
“见过再多生死,这种时候也还是会很无力,”护士说,“昨天电话里我语气太冲了,见谅。”
叶星奕摇了摇头,轻声:“没事。”
少年等了很久,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一直到下午四点多,叶瀚还是没有任何要好转的迹象。
医生已经轮过班,后来换的那位年纪较小,他皱眉,对凌恒说:“这样不行,他这么不吃不喝硬守在这,身体要受不住的。”
“谢谢,”凌恒道,“我前面点了外卖,待会下去拿。”
距离溶栓的最佳时效早就超过**个小时了,医生歉意道:“再等一会,实在不行也只能先暂时转到病房去,不能一直占在这。”
叶星奕低头,垂眼守在床边。
接了电话后,凌恒还是很不放心:“你乖,我拿了外卖就马上回来。”
叶星奕点头,没出声。
少年回过身,望着EICU的磁门关上,重症监护室里只剩人事不省的老爸与他。
叶星奕强忍着泪意,嗓子干涩:“时间会验证我有多爱你呀……”
氤氲之中,病床上的叶瀚转过身,侧躺着。
叶星奕呆愣在原地,完全忘了眨眼,直到眼睛瞪得发酸,他才猛地回过神,眼泪大滴大滴砸在手心里,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哭瞎了。
少年声嘶力竭,跪倒在床边:“啊!”
凌恒再进EICU时,怀里立刻扑进来了个双眼猩红的小家伙,他满脸都是泪,却笑得灿烂:“哥!我爸他刚才动了……我就知道他肯定也很舍不得我!”
即便江松区在莘城远郊,医院病房也并不充裕,规格都至少是十二人起步。
过道狭窄,叶星奕只能蜷着身体。
凌恒带着一大包早点回来时,就见他坐在病床边的硬板凳上,双眼通红。
凌恒哑声:“吃完饭去车里睡一会,连熬了两个通宵了。”
叶星奕摇头:“不困。”
少年傻呵呵地乐,憨笑:“我老爸前面醒了一会,他总算能睁开眼看我了,虽然还是没法说话。”
凌恒也松了口气,柔声:“不急,已经在慢慢进步了。”
他递了个虾仁鲜肉包过去:“没胃口也少吃两口。”
叶星奕乖顺地接了,但只咬了一小口,还没尝到馅就放在旁边,道:“真的吃不下,晚点再吃。”
“你昨天也才只吃了一顿,”凌恒蹙眉,“那把粥喝了,甜的。”
凌恒插好吸管亲自喂到叶星奕嘴边,小家伙捧着粥吸得勉强。
等凌恒从洗手间出来,粥前面买回来是多少,现在还剩多少。
叶星奕咬着吸管,磨洋工的意图极其明显。
凌恒眯眼,但还是没舍得说他,只问:“想吃别的什么吗?我去买。”
叶星奕缓慢而僵硬地摇头:“够了。”
叶瀚现在只能被喂着吃些流食,故而床头柜上摆的虾饺烧麦是给谁买的,一眼便知。
小家伙趁凌恒不注意,又将手里的杯装紫米粥放了回去。
到上午的液全部输完,都没见他再吃任何。
病房实在太过狭小,所有空隙都被家属跟护工塞满了,每张病床前都只放得下一个椅子。
外面走廊倒是有很多空位,但凌恒根本不舍得让小孩独自待着,到最后站的时间竟比坐的时间还要长上四倍不止。
除开CT检查,输液袋需要人时时刻刻盯着,还得防着叶瀚压到针、扯掉胸口前的电极片,加之每天半夜凌晨三点多例行测血糖,叶星奕就这么陪着,熬着,日夜不眠不休。
从叶瀚脑梗死突发被送到医院,已经过去近五十个小时了。
叶星奕完全不曾阖过眼,只用咖啡续着,熬得头顶冒烟。
凌恒眼底也尽是乌青,他柔声:“你去车里睡一会,我守在这就可以了,有情况我随时打电话给你。”
叶星奕相当干脆地摇头,倒是反手把凌恒往外推:“哥,你去睡。”
偌大的医院,主楼辅楼都用长廊连在一块,见证了太多家庭的破碎,不止气味难闻,最大的问题是没法休息。
人生了病,在医院是没有尊严的。
病房里摆不下陪护床,到深夜时,走廊却是满的,都是蜷在地上、楼梯间和衣而睡的家属,有的为了节省几个钱,甚至陪护床都没租,就硬生生睡在冰凉的地板上。
空调温度很低,即便是盛夏三伏天,也总觉得冷。
眼见叶星奕又咕噜咕噜几口把杯里的无糖美式咖啡喝得干干净净,凌恒很不好受,却也没辙。明明早上喝粥都显得那么困难的小崽子,明明一向只喜甜,现在却是被逼得什么苦都能吃了。
叶星奕强撑着笑,眨了眨眼:“我这几天喝的咖啡,真的快比前十八年,整个加起来的总量都还要多。”
凌恒站在他身旁,掰着小家伙的脑袋靠在自己腰腹,心疼无以言喻,只能道:“听话,睡一会。”
过了很久,呼吸终于清浅均匀,可当护士端着铁质托盘进来时,小孩几乎是本能般迅速睁开眼。
凌恒叹了口气,又没睡着。
医院的活太苦太累太脏,还得担责,即便加钱,也没多少人愿意干。
护工已经约满了,凌恒在APP上问了附近的家政公司,但直到现在,还是没等来靠谱消息。
凌恒一贯对自己心狠,几天不吃不喝不睡都无所谓,但抵不过他心疼叶星奕心疼得紧,又转而去联系了大学同学,生平第一次求人。
从莘大毕业那年,二十二岁时,凌恒拎着寥寥无几的行李,坐上回琓县的长途大巴,透过车窗,望着熟悉却又陌生的公路,那时他以为,自己大概再也不会回到这座城市了。
可现在,为了叶星奕,凌恒却轻轻松松就破了戒,似乎只要能让小家伙好受一些,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凌恒按亮手机,微信消息又多了一条。
凌恒面上没什么反应,情绪也没变化,只向后遮掩,但叶星奕太过敏锐,立刻望过来,他试探性:“是学校那边来催了吗?”
凌恒不动声色:“没有,中介消息。”
叶星奕却什么都明白了,轻声:“你不是只有我一个学生要管,班里大家都在等着你,大大小小各种事情,别的老师也没法一直代课。”
他说:“你回去吧,我自己在这就可以了。”
凌恒想都没想,沉声:“不行。”
凌恒无意凶他,又放柔声音:“叔叔这几天还有很多检查要做,你一个人抱不动他的,乖。”
话虽如此,校长那也没再多说什么,但凌恒心知。
为难之际,好在大学舍友给力迅速,托关系帮忙介绍了位刚退休月余不到的护工过来。
见到面后人也挺靠谱,凌恒总算放心一些,临走时再次叮嘱:“叔,有事随时打电话联系我,辛苦您了,到时候工资我给您多结两千,请务必照顾好我弟弟,别让他一个人乱跑。”
护工大叔朗声应下:“诶,诶,好,你放心去。”
凌恒站在叶瀚床边,认真:“叔叔,您虽然还是不能说话,但我知道您现在能听见。我先回学校了,过几天再来看您,要等我啊。”
叶星奕从洗手间出来,脖颈通红:“哥,注意安全,到了跟我说一声。”
凌恒在他头上摸了一把,直接伸手将叶星奕用力揽进怀里,抱了许久都没舍得松开。
饱含隐忍与爱意的吻落在他发梢,男人哑声:“照顾好自己,星奕。爸爸会好起来的,前提是你不能垮掉。饭一日三餐必须好好吃,要乖,不然哥会很担心,知不知道?”
叶星奕带着哭腔,竭力克制:“知道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凌恒连着太久没休息,不能开车,回程长途大巴的票是叶星奕订的,担忧不少一分一毫。
待凌恒终于舍得松开他时,声音极尽温柔:“乖孩子。”
凌恒走后没多久,病房就陷入了混乱。
瞬间,医生护士数量急剧增加。隔壁病床的家属哭得声嘶力竭,手忙脚乱地将老人抱到担架上,推出病房,手肉眼可见地在发抖。
隔壁病床的老爷爷叶星奕很熟悉,叶瀚住进来时他就已经在了,同样是脑梗死,同样是做了溶栓手术。
但他恢复得比叶瀚要好些,已经能开口说话了,也能笑,甚至都能坐起来自己拿勺子吃饭。
老爷爷很慈祥,人很和蔼,总主动把吃食分给叶星奕:“拿着,你拿着!不拿爷爷要生气的!香蕉好吃!”
不知多久,叶星奕呆望着床头柜上那根香蕉,再听到动静时,条件反射般站起身,可进来的只有隔壁病床的家属。
在她开始着手收拾行李时,叶星奕终于张开嘴:“……阿姨,请问杨爷爷是搬到别的病房去了吗?”
女人面如死灰,刚止住的泪又倾泻而下:“人没了,人没了啊……”
叶星奕愣愣的:“昨天我还——”
护工大叔将隔壁空着的椅子拉过来,一屁股坐下,道:“想开点啊,脑梗就是这样,没办法的。我妈14年,6月5号早上7点零8分的时候也是这么走掉的。这病随时都可能会复发,没办法的,做小辈只有想开点,个么日子总要过下去哇——”
大叔说要想开点,可却将时间记得这么清楚明晰。
十年过去,这份痛依旧蚀骨蔓延,撕扯吞咬浸湿着,长期淋着被丢下的亲人。
话戛然,直到所有遗物都被清走,护士将隔壁床的帘子拉上正式消杀,叶星奕都没再说过话。
医生昨天巡房时,老爷爷的笑语宛若还在眼前:“医生啊,这医院待得我太难受了,骨头都躺得酸疼,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啊?”
医生低头,在纸板夹上快速写着什么,答:“你配合,好好养着的话,再过半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
昨天还说出院时要留联系方式给少年的老人,此刻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冰柜里了。
珍视的人被死神从眼前冷漠而坚决地抢走,叶星奕一个人眼睁睁看着,只觉得,自己好像也又进了一遭鬼门关。
他抬头望了眼挂钟,想,杨爷爷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被接回家里了,肯定已经跟亲人团聚了。
那天过后,叶星奕照顾叶瀚更无微不至,话也还是很多,一遍又一遍地唤着老爸,只是情绪总得得到宣泄。
他没日没夜地盯着输液袋,反反复复地留意滴速,生怕过慢或者过快,还担心会有空气进去,每看到滴管里任何连在一起的两个气泡都会着急,恨不得半小时检查上二十次。
在这么细致周到的照顾下,叶瀚的情况逐渐稳定,醒着的时间长了很多,神色清明,也逐渐可以发单个音节断断续续地表达意思了。
只是叶星奕,他已经不知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既不能睡,也不敢睡。
叶星奕搀着老爸从洗手间出来,小心翼翼地扶他上床,关切:“渴不渴?想喝水吗?”
叶瀚的身体每天都在好转,他小幅度缓慢摇头,拍了拍自己的床:“你睡觉!上来!”
单人床能有多大的地方,况且老爸本来就有一米八三,一个人睡都嫌挤,还不忘喊自己。
叶星奕心里又酸又疼,连忙制止住他:“你别再往里面挪了,留置针还扎在脚背上呢!”
叶瀚睁着眼:“我儿,受苦了,都怪爸爸不好。”
近十天来,叶星奕真的确实吃了不少苦,现在其实已经算是熬出来了。
之前老爸昏迷不醒时,大小便失禁,少年耐着性子清理了一遍又一遍,不曾嫌弃过老爸一瞬,只是心疼,无穷无尽的心疼。
叶星奕抿唇,故意张牙舞爪的:“你知道就好,再不赶快好起来,我就拿剪刀把你头发全剃光!”
叶瀚有点委屈:“不行,我还要出去打牌的。”
小狼崽子瞪着他:“打个鬼牌,没听医生说吗?你以后烟酒都不可以再沾,脑梗突发还这么严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你烟酒没度!不管着,你恨不得一天抽两包烟,能喝掉一整瓶52°的白酒!”
叶星奕压着嗓门,气鼓鼓:“谁家老爸是这样啊,一点都不知道克制。我这是还没回家,你等我回家的,第一件事绝对把你的小锅饭全扔进垃圾桶!”
叶瀚转过身,老顽童似的将脸埋进被子里,边偷笑,边观察儿子的反应:“我儿不要啊!不要啊!”
叶星奕表面依旧虚张声势,眼却红了:“我还没跟哥告状呢,要是被他知道,你看会不会挨训。”
凌恒在的那几天,叶瀚其实能清晰感觉出来,只是当时实在碍于没法表达。
叶瀚苍老浑浊的眼里也染上了泪花:“凌老师人真好,老爸亏对他。不仅这么远开车送你回来,还帮我请护工。”
叶瀚身体最差时,大半的清理工作都是凌恒做的。叶星奕在旁边搭手,端水拧毛巾,但最苦最累的活凌恒没舍得让他碰。
拍CT也好,做核磁共振也好,都需要换到别的楼。
他哥任劳任怨地将老爸抱到轮椅上,再推着人,动作缓慢,还细致地将毛毯披在老爸身上挡风。
叶星奕发自肺腑,如果不是凌恒,这段时日他可能真的没法撑过来。
凌恒牵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少年,我在。
此刻,当老爸夸起凌恒时,叶星奕勾起唇角,再次:“哥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叶瀚笑着点头:“我们爷俩欠他的情可真还不清了。”
“哥很爱我,”叶星奕仰起下巴,坚定,“我会努力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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