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眼皮都没舍得抬一下,发出疑问而悠长的“啊?”
“白羽闻,白专家,您知不知道他住在哪儿?”许星皑怀疑大爷没听见,又问一遍。
“小白啊,不知道,不认识,没听过。”大爷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好家伙!
这一听就是知道,认识,听过,但就是不告诉你,怎么滴!
“大爷,我是白专家的朋友,找他有事来的。”
“那我更不能告诉你了,瞅着你穿衣戴帽,言行举止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老头,你说话别太难听,你哪只眼睛觉得我不是好人,你这是含血喷人,为老不尊!”许星皑有点生气。
大爷瞟了一眼,选择无视他,把头一别,继续摇着他那个破洞凸齿的扇子。
许星皑手足无措,无所适从,无事生非。双手叉腰,无意一瞥,目标锁定,没错就是你了。
“嘿,老头,我都不是好人了,你可别怪我。”许星皑坏笑说到。
说时迟那时快,许星皑溜车,上座一气呵成。
他把大爷停在自家门口的二八-大杠骑走了。
“小兔崽子,你还老子车。”大爷一个震惊,闭目养神的眼睛一下子睁的老大 ,拿着那把破洞凸齿的扇子追了挺远。
许星皑蹬的飞快,绕着大爷的院子骑了好几圈,大爷愣是抓不到他。
“大爷,我找到白专家就还给你。”
“西宁路128号!”大爷呼哧带喘 ,大爷无能为力。
大爷心想,兔崽子累不死你,西宁路离这儿可远着呢,128号是真,小白住西宁路是假!哈哈臭小子,跟我斗。
“大爷,你这车都这么老了,一步一晃晃的,送我吧,我帮你处理了它。”许星皑早想找个代步工具,走来走去的多累啊。
许星皑已经骑出去好远了。
“兔崽子!!”大爷院子里的狗狂吠,大爷解开锁链“来福,给我追上他。”
没想到大爷还留了后手。
许星皑蹬的飞快,可村子里就是狗多,一只狗狂吠追逐,便有一群狗狂吠追逐。
于是就能看到这样的场景,一人在前面疯狂蹬车,他身后是百狗乱吠。
好不容易把狗甩掉了,许星皑感觉自己的腿也退休了…
“128号,就是这了。”许星皑被狗追了一圈,压根儿就不知道到没到西宁路,看见128号的门牌就划着车进院了,歪打正着还让他碰对了。
大爷真是老谋深算还算不明白。
许星皑坐在自行车上,在院子里,他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院子里石子路,花坪墙。一株长势很好的山茶树在窗前枝条摇曳,红白交织,交互融合。白山茶花似玉一般在枝头矗立,不染一尘;红山茶整朵落下,毅然决然,毫无留恋。
白羽闻低头垂眸,在山茶花树下,一页一页的翻书看,睫毛投下阴影,看不出情绪 。山茶花树下的人岁月静好。
也许是听见了院子里的响动,小院主人抬眸,一双灰白的眼睛摄人心魄,好像能把一切看穿,又多了分不染世俗的魅力。
许星皑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的有点心虚了,浑身发毛。
真人比照片还好看。
“有事?”小院主人率先开口。
许星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许星皑刚想说话,突然从角落里冲出只狂叫的大金毛,像是保护主人般,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到许星皑前,一口咬穿了许星皑的车轮,等许星皑反应过来时,车胎像个瘪掉的气球,呲呲放气。
“我去!一口把我轮胎咬穿了。你养的这是个什么?!”
大金毛像是邀功一样,摇着尾巴向主人要摸头。
造孽啊!今天怎么就跟狗干上了!
“抱歉,多少钱我陪给你。”白羽闻气质清冷,伸手轻轻抚摸大金毛的头。
“车是我借的。”许星皑心虚的揉揉鼻子,“那个没事,我需要个落脚地,还需要你的帮忙。”
白羽闻拒绝的话刚想说出口,抬眸就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睛。
如果说白羽闻的眼睛是平静的静水,那许星皑的眼睛就是一股跳动的泉,永不停息,永远热烈。
熟悉的眼睛,算了,帮就帮了吧。
“好。”简单一个字。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许星皑没想到白羽闻答应的这么爽快,又小心翼翼的补上一句。
“没关系。”
“我叫许星皑。”许星皑自我介绍到。
“好。”
“我能不能借工具箱?”
“好。”
“在哪?”
白羽闻揉揉大金毛的头,轻声说“白糖,去把工具箱拿给他。”
白糖?白糖!这个刚才一口把轮胎咬穿的凶悍家伙居然叫这么礼貌的名字。
啧啧啧,名不配位!
许星皑正想着,白糖已经叼着工具箱放在他面前。
许星皑翻身下车,差点跪地上,好歹自行车给他撑了一下。
许星皑小时候就因为调皮捣蛋被狗追过,要是放在以前许星皑面对这么多只狗狂追的画面,许星皑肯定浑身冷汗,恨不得当场表演个这就是轻功,怕狗是他从有记忆起就有的毛病。
但是陈姐知道他怕狗后天天换着不同大小的狗带在身边,出其不意就吓他,时不时还嘲讽“哈哈哈哈,K-G公司领头怕狗,哈哈哈!”慢慢他也就脱敏了。
许星皑打开工具箱,叮铃哐啷的开始修理被白糖咔嚓一口咬爆的车轮。
显然,许星皑会修不了一点。
白羽闻被这声音打断,放下手中的书,抬头就看见许星皑拿着扳手,尝试修好那个坏了的轮胎,满脸灰尘,有点狼狈。
“车不是那么修的。”白羽闻开口。
“那怎么修,我没修过这玩意。”
“唉,你这车是借的村口刘大爷的吧。”
“应该是吧。”许星皑不确定那个刻薄老头是不是姓刘。
哪有一上来就说人家不是好人的,许星皑想起那张脸还是有点生气
“你把自行车交给我吧,本来就是白糖弄坏的,我也有责任。”白羽闻推车出门。
小院里剩下一人一狗四目相对。
刚才张牙舞爪追车跑的大爷还在门口小憩,手里的扇子摇啊摇。
“刘大爷,我来还您车。”
大爷听见声音睁开眼“唉,小白啊,你怎么来了,快进屋坐。”看见白羽闻紧忙招呼他进屋。
白羽闻满心歉意,把车坏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刘大爷,真对不住,车我已经修好了,肯定和以前一样。”白羽闻刚买的水果果篮放在刘大爷家堂屋的桌子上。
“哎呦,我滴乖乖,这都不碍事,你没伤着就行了,还拿什么水果啊。”刘大爷笑弯了眼睛,像看自家孙子。
“小白啊,今天那个来找你的人,看着就不像好人,离他远点嗷 。”刘大爷拉着白羽闻的手细细嘱咐“那臭小子流里流气的,一点都不像我们小白听话懂事,小白千万离他远点。”
“嗯。”白羽闻若有所思。
白羽闻到家已经接近黄昏,夏天总是比冬天黑的晚些,此时的天空层层晕染,是上帝打翻的调色盘,颜料混合清水晕染开来渐渐铺满整个天空。飞鸟回旋,啼鸣归家。
靠近自然就是让人神清气爽。
此时的许星皑已经霸占白羽闻的躺椅,毫不客气的,反客为主的,咋咋呼呼的架着二郎腿躺在山茶花树下,闭着眼哼着曲儿。
看起来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
主人走后白糖就和没了主心骨一样在一旁安静的趴着,相安无事。
“你来找我是什么目的。”白羽闻倒也不是很在意某人鸠占鹊巢的事。
“白羽闻,白专家,普天之下,整个地界,有谁没听说过你的大名啊,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远道而来,不尽个地主之谊?”许星皑毫不客气的挎住白羽闻的脖子,仿佛很熟悉一般拉着他就往外走。
[嗯…自来熟…]白羽闻评价。
饭店里,许星皑大快朵颐。
这一天,他滴水未进,运动超标,肚子里头干净的都能听见回声了。
“什么事,找我?”
火锅的热气升腾,白羽闻神色晦暗不明,他想知道这个自来熟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食不言,寝不语。吃完再说。”
许星皑吃,白羽闻看着。许星皑吃饱喝足,白羽闻结账。
看着长长的结账单,白羽闻微蹙眉,比白糖还能吃。
“话说,你怎么放心把自己的房子丢给一个陌生人的?”许星皑默默跟着白羽闻回去,观察他的反应。
“你,傻。”
许星皑一愣,他刚才说谁,说我吗?不不不,肯定不是啊。
其实白羽闻是觉得既然许星皑有求于他,肯定不会轻举妄动,而且屋子里除了些花花草草,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大不了都被摘下来了,他再重新养。周围邻里都认识,如果他真心怀不轨,邻居早就帮忙了。
看许星皑的行为,他也不会是他们的人,许星皑的眼神和他们不同。白羽闻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总没错。
“说回正题,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药剂,注射后能让人性情大变的,还能触发新技能。换而言之,能让正常人变得不正常。”许星皑语气严肃起来。
白羽闻脸色可察觉的暗下来了“藦梭萝蒙。”
“藦梭萝蒙,那是什么?”许星皑一头雾水。
“一种让人致幻的植物,带有毁灭性。花开时妖艳,迷惑,危险,吸引生物靠近,果壳可致人死亡,汁液让人上瘾。”
“你怎么知道这个,这种植物现在已经见不到了。”白羽闻继续补充到。
许星皑:……
许星皑不说话,一改刚才的话唠品质。
思索一会儿,许星皑张口:“藦梭萝蒙有让人变异的效果吗?”
“不知道。”
白羽闻的手下意识的握住自己的左手手腕。
动作被许星皑尽收眼底。
然后是久久的沉默。
许星皑脚步轻快,悠哉悠哉的像是饭后散步走在白羽闻前面。
天色已晚,新鲜空气环绕周身,神清气爽,蝉鸣依旧。
远处锣鼓喧天 ,震人肺腑。
“哇,这怎么了,好热闹啊。”许星皑半喊着问白羽闻,不然听不清。
“庆祝。”
“庆祝什么?”
鼓声,铜锣声越来越大,地上的石子都随着鼓声产生有规律的跳跃。
两个人的声音都渐渐拔高。
“圣德亚哥的习俗。”白羽闻说。
远处成群的人像蜂一样扭过来,队里有拿着大红花手绢的,有腰上绑着大红纱,大绿纱的。花花绿绿的一群人扭着秧歌,踩着高跷,细细长长的木头腿支支愣愣迈过来,走一步上面的人就晃一下,很像刚刚驯服四肢的细长竹节人。
若是白天看肯定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圣德亚哥传统民间艺术,但是在晚上看就多了一分怪诞荒谬,透着点隐秘的恐怖。
许星皑感觉后背凉凉的,风一吹,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
“哇,这儿的土著人都玩这么嗨的吗,大晚上踩高跷。”许星皑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站起来了。
“饭后消食活动。”白羽闻面色不变。
两人等“木头人”团队走过去后继续向着家的方向走。
今天先这样,剩下的明天再说。许星皑想着,然后他又打开了话唠模式,一路上大傻子似的问了白羽闻好多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们这有河吗?河里有水吗?水里有鱼吗?鱼好吃吗?你爱吃什么?我今天睡哪?我睡你旁边行不行?我和白糖一起睡也行。白糖为什么叫白糖啊,他是只大金毛啊?哦对,你们这离海还挺近的!哇,那海鲜肯定很便宜了!海里有什么?你喜欢吃海鲜吗?你见过美人鱼吗?哈哈哈开玩笑的……
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话,白羽闻嗯了一路。
白羽闻:“许先生,客房收拾好了。”
“谢谢,麻烦你了。”许星皑毫不客气,呼呼睡下。
院中微风习习,山茶花树轻轻晃动枝头,花枝摇曳,山茶花整朵坠落在地,掷地有声。蝉声依旧,白羽闻捡起坠落的山茶,放在鼻尖轻嗅……
转身面向客房中人,面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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