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了伤口，卫凌浩就随安逸杰回了家。

“你这都快成我的避难所了。”卫凌浩轻车熟路地进了琴房，坐在那张他很喜欢的柔软沙发上，像是累极一般眯起了眼睛。他身上那件血迹斑斑的T恤已经在诊所里被陶医生剪成了破抹布扔掉了，安逸杰脱下了自己的衬衫给他穿上，衬衫布料虽不至于坚硬，但到底不如棉质衣物舒适，尤其他后颈也有伤痕，笔挺的衣领怕是会磨到伤口，所以安逸杰找来一件质地极柔软的棉布T恤。

“凌浩，换上这件吧，会舒服些。”

“哦，好。”

卫凌浩接过衣服，手指搭在胸前的衣扣上迟迟未动，因为安逸杰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那个…”卫凌浩转了转眼神，“你能不能帮我倒杯水，我有点渴了。”

“好。”

看着安逸杰转身去了厨房，卫凌浩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大概永远也做不到只将安逸杰看作一个搭档和伙伴，只是简简单单在他面前换衣服都让他觉得羞耻。

也不知道那陶医生给他上了什么药，他整个后背都是麻的，连肩膀、手臂甚至手指都不太灵活，努力了半天一个扣子都解不开，可安逸杰已经端着一杯水回来了。

“怎么了？”安逸杰看他还没换衣服，不解地问。

“我手麻，解不开。”

把水杯放在一旁，安逸杰坐在他身边，轻轻拿开他放在胸前的手，慢慢帮他解着扣子。扣子一颗一颗散落开来，安逸杰状似心无杂念，可心绪已经乱了，他温热的指尖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那片滑嫩的皮肤，心跳就随着皮肉的接触砰砰跳个不停。

卫凌浩侧过头，他刻意躲避安逸杰的眼神，他怕自己现在满脑子的不良想法会透过眼睛暴露出去，他实在不想让安逸杰窥探到他觉得此情此景像极了做某件事的准备工作。

衬衫衣襟沿着他的肩膀褪到上臂，安逸杰越发放缓了速度，他往前凑近了些，越过他光滑的肩头去看他背后的伤。

“还痛吗？”安逸杰问。

卫凌浩摇了摇头，“陶医生大概给我上了麻药，不那么痛了，就是有点麻。”

“那就好。”

安逸杰牵过他一只手小心地帮他把手臂从袖子里褪出来，被脱光了半个身子的卫凌浩脸越来越红，他甚至想用手挡住自己的胸口，可他大男人的尊严又不允许他做出这种女孩子般的行为，就僵在那里像在被处刑一般受着安逸杰的直视。

安逸杰从不觉得自己是gay，因为他根本没对任何男人动过什么心思，甚至一丝喜欢的感情都没有过，可他就是喜欢卫凌浩，那种喜欢里不只含着欣赏、倾慕、疼惜，更有炙热的冲动，就像现在，卫凌浩逐渐红起来的脸颊让他看痴了，他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似乎在吸引他的手，颈侧一缕红色伤痕让他心疼的同时，更像是一片艳丽的花瓣在勾引着他的吻。

“凌浩……”

“嗯。”卫凌浩轻轻应了声，可他依然不敢看他。

安逸杰攥着他的手，这可能是他全身上下唯一一个触碰了也不会被认为是越界的部位，他越攥越紧，力气大得本来发麻的手指都感到了一丝痛意。

卫凌浩终于转回了头，他撞进安逸杰痴恋的眼睛里，墨色瞳仁映出自己通红的一张脸，他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总是这样小心翼翼，安逸杰仔细回想，大概就是因为上次他们吵过架之后卫凌浩拒绝了他想要确定关系的提议吧，所以他们谁都不敢做出“过分”的举动。可是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承载不了彼此的感情，想要触碰对方的手每次都被迫收回，相处的温情、开心，甚至是争吵，都不得不因为这道界线而失了色，之后在又一个循环中积得更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他真怕哪一天自己积压太过的感情会如雪崩一般吞噬了卫凌浩。

安逸杰的一只手从卫凌浩的肩头上方伸向他背后，手指拈着衣领十分小心地将衬衫剥离他的背。

“弄疼你了吗？”安逸杰问。

“没有。”

终于脱掉最后一只袖子，安逸杰竟紧张得手心濡湿，不知是怕碰到他的伤还是因为别的。

戳在角落里的落地灯散着暖黄的光，放在平日里这样的光线算不上十分明亮，但是现在却让卫凌浩觉得那散着的光束太过强烈，让他上身的每一寸皮肤都无比清晰地暴露在安逸杰眼前，他懊恼自己这种无所适从的心理状态，明明以前他从来没觉得男人之间裸露身体有什么可别扭的，就像和同宿舍的兄弟们在盛夏的篮球场光着膀子打球，或是和乐队的队友们在公共浴池里□□着泡澡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只要试着把对象想象成安逸杰，尤其他们曾一起度过那样一个疯狂的夜晚，他就想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两人对面而坐，安逸杰在愣愣地看着他，他觉得自己裸露的皮肤有些冷，于是伸手去拿那件T恤，可T恤一角被安逸杰压住了，他探身去拽，而安逸杰就在同时也抬起上身往前挪了一下，这样小小的意外让卫凌浩靠进了安逸杰怀里，可两个人都没有躲开，就静静听着彼此不太规律的呼吸声。

也许不该发生，但这世上的事如果都能用应该或不应该来定论，那就不会有那么多情难自禁，心不由己了。

卫凌浩像卸了力的一滩泥一样趴在安逸杰身上与他沉迷地接吻，安逸杰的一只手用力扣住他的后脑，另一只手像是生怕他跑了一样把他紧紧箍在怀里。

与心爱的人这般缠绵相拥足以胜过世间万物，他们吻得忘乎所以，仿佛这片刻的纵情就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乌托邦，让他们暂时抛却所有的一切，唯有彼此。

安逸杰放肆得就像有今天没明日一般，他在忘情中抚上卫凌浩裸露的背脊，一下就碰到了那些伤口。卫凌浩皱着眉闷哼了一声，安逸杰慌忙放开了他，“对不起对不起，碰疼你了，对不起！”

疼痛让卫凌浩找回了清醒，安逸杰撑着他的身体，他呼吸还有些不稳，只窝在那副坚实的臂膀上，这一刻让他觉得无比心安，仿佛治愈他伤口的并不是陶医生那些让他麻木的伤药，而是安逸杰温柔而火热的亲吻，和他那份盈满安全感的爱。

一天一夜未睡，卫凌浩困倦地睁不开眼，可背上的伤让他没法躺，直直趴在床上时间稍久些也会腰疼，所以此刻，他就趴在安逸杰的肚子上昏昏欲睡着。

安逸杰修长秀气的手指一下一下捋着卫凌浩后脑的发丝，像撸一只慵懒粘人的猫。

“睡着了吗？”安逸杰轻轻地问。

“还没有。”卫凌浩用鼻音哼哼着。

“那…我能不能问你……”

“不能！”卫凌浩急急打断他。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吗？”

“不知道……”但以卫凌浩对他的了解，他八成是要问刚刚他为什么会主动吻他。这让他怎么回答？是他感动于他为了承担他们共同的梦想而准备变卖父母的心血，是他觉得安逸杰的唇形很好看让他没忍住，还是在他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真的很爱他，爱到他想抱着他狠狠亲吻他……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要他说出口，他还没那么厚的脸皮。想着想着，他就把脸埋在了安逸杰的肚子上。

安逸杰无奈地摇摇头，他的宝贝脸皮薄的很，有时候行动反倒要比言语勇敢得多，所以他不再追问了，他起身弯腰吻了吻那害羞的后脑勺，温柔地说：“睡吧，晚安。”

做了一夜香甜的美梦，卫凌浩睁开眼时自己是侧躺在安逸杰怀里、头枕着他手臂的姿势。鼻尖萦绕的是他身上常有的清爽味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舒服的感觉遍布全身，让他越发犯懒。

“醒了？”头顶传来好听的嗓音，卫凌浩抬起头，给了安逸杰一个明媚灿烂的笑。

比那清晨的日光还要夺目，又比春景中的娇花还要甜美，安逸杰在心里喟叹着，头就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吻在那双带着笑裹着甜的唇瓣上。

卫凌浩活了二十多年，关于幸福他早已记忆模糊，但是此刻，安逸杰给他的，就是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