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歌已经排练了一上午，可安逸杰的吉他声却不像往常那么精准，原因无他，只因为他的手臂被卫凌浩压了整整一夜，不用力还不觉得，此时手指扫着琴弦，上臂的肌肉因为酸痛，带动的手指也有些不稳了。
乐队几人有一个算一个，耳力都极好，每个人都听出来了安逸杰不在状态。
“你要是累了就回你的狗窝睡大觉去，也比在这浪费我们的时间强！”狄秋一如既往不客气地怼着安逸杰。
“你就是学不会好好说话！”卫凌浩拧眉瞪着狄秋，转而有些担心地望向安逸杰，“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安逸杰却笑了笑，“昨夜大概被鬼压床了。”
卫凌浩听出了他在取笑他，所以用了不小的力气推了他一把，把他推了个踉跄，可安逸杰一点没恼，反而笑得有点傻。
严乐时把他们的一来一往看得仔细，心中暗想他又该去拜访牙科医生了。
“小山，你在拍什么呀？”卫凌浩有些好奇地问。
最近祝小山总是在得空的时候举着手机东拍拍西照照，就像现在，他在排练室里转了一圈，把每个人的乐器都拍了一遍。
“我是觉得大家做这张专辑都很辛苦，所以想把我们一起努力的样子记录下来，以后再翻看时都是我们宝贵的回忆。”
卫凌浩眼睛亮了亮，觉得祝小山这个想法很不错，忙凑到他身边，“给我看看你拍的。”
有照片有视频，都是他们日常的一些片段或瞬间，看着看着，卫凌浩突然面露尴尬，“你拍这段干吗呢？”
这段视频正是他和安逸杰吵得最凶的那次，两个人当时都情绪上了头，你来我往谁都不让谁，没想到却被祝小山拍了下来。
“我也没想拍的，我当时在拍别的，谁知道你俩突然就吵起来了啊！”
当时只顾得生气，现在再看他们两个那时候简直像两只炸了毛的斗鸡一样疯，“留着这干吗，快删掉！”
“怎么着？你俩干得出来还怕别人复盘吗？”狄秋嗤笑着揶揄，“俩人加起来都年过半百了还跟小屁孩儿一样吵架，这会儿知道丢人了，早干吗去了！”
卫凌浩懒得与他争辩，躲到一边不说话，就抱着电吉他弹了一段澎湃激昂甚至有些愤怒的旋律。
安逸杰笑着看他用吉他发泄着情绪，知道他有点恼羞成怒，也不去拦他，而是挨到他身边用吉他给他垫音，两人竟然即兴玩起了摇滚乐。
“没眼看！”严乐时暗暗骂了一声。
祝小山却举着手机把两人的即兴合作拍了个完整，当晚就把隐去了人脸只留两把吉他的视频发到了他开的名为“破晓乐队”的视频平台账号上。
一觉醒来，祝小山手机屏幕的消息栏爆了炸，他以为自己没睡醒，使劲揉了揉眼睛，数字不减反增，不断有新消息的提示在弹动。
他赶紧打开视频平台的账号，昨晚他发出去的那条视频下面的一串数字让他惊呆了，130万 的点赞量、25万 的评论量、50万 的转发量，这样的数据他只在千万粉丝量级的博主最火爆的视频里见过，他仍然不敢相信这是他拍的视频能拥有的盛况！
“小狄哥！小狄哥！狄哥！”祝小山拼命摇着对床还在呼呼大睡的狄秋，狄秋本来脾气就不好，此时被搅了睡眠更是爆炸，他忍无可忍干脆掀了被子一把勒住祝小山的脖子，咬着牙恶狠狠地吼着：“小山子你要是不要命了可以直接跟哥说，哥立马送你上西天！”
“不是…咳、咳咳…哥…你看……”祝小山把手机举到狄秋面前给他看，狄秋撇了一眼更来气了，“你给我看他俩干什么！”
“哥…你看数据啊…这视频…火起来了……”
狄秋听了这话才松了他的脖子，抢过手机仔细地看，又翻开了评论区。
“快来看啊有人用吉他骂人啦！”
“这样高技术的琴技和默契的配合你居然说在骂人？耳朵不要就捐了吧！”
“我感觉我的血液要沸腾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咦？谁家水壶响了？”
“好漂亮的手啊！”
“怎么不露脸，长得没眼看吧。”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这是两枚大帅比，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亲眼看过他们的表演。”
“吹牛一张嘴，无图无真相。”
“谁说我没图的，都来跪舔吧！[帅哥.jpg]”
“卧槽！图里是谁啊帅疯了啊！”
“破晓乐队的两个吉他手，就是视频里这两个嘛！”
“朕的大总管在哪？速速把这两个男人送到朕床上来！”
“这段的主音吉他是非常用力的重节奏，风格也是侧重推弦的美式硬摇风，以半即兴的solo为主，而和音吉他是偏英伦软摇风，不急不徐，不紧不慢，稳稳接住了主音吉他的爆裂情绪，后半段主音吉他明显被安抚住了，两把吉他达到了平衡，听起来又爽又舒服。”
“技术流，你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懂，但是我怎么感觉好像温柔老公在哄炸毛娇妻啊！”
“靠靠靠靠靠！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啊！”
“有人要看破晓乐队的现场演出视频吗？送我去前排。”
“速速发来！”
“刷完视频滚回来评论，这是什么神仙乐队啊啊啊！发过歌吗出过专辑吗开过演唱会吗我怎么什么信息都搜不到哇！”
“居然没有经纪公司签他们吗？大喊一声那鱼亖啦！好想把破晓五子关起来天天唱歌给我听啊这世上多我一个富婆会则么样则么样啊摔！”
“我看了他们之前的视频，双吉他和双主唱的配置非常少见，因为这样很容易会让乐队的风格变得杂乱，其他乐手也很难同时适应两位主唱吉他手的习惯，但是从破晓的几场表演来看，他们居然完全没有这个问题，我认为这并不是排练或互相妥协的结果，而是一种非常难得的默契。”
“技术流，虽然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没听懂，但是两位吉他手真的好配啊！”
……
卫凌浩看着这些可观的数据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奋，他只是在祝小山征求他的意见可不可以时常发些他们日常排练的影像时允许了他，并嘱咐要注意保密，不要泄露他们新专辑的任何细节。
所以自那以后，破晓乐队的账号便开始活跃起来，经常会发布一些乐队成员演奏乐器的视频，有时也会三三两两的合体，但是从来不露脸，也没有任何一次是五人合体的。
评论区：
“帅哥们是卖艺不卖脸吗？”
“散了吧，这个乐队根本就是人心不齐迟早药丸。”
“狗嘴里如果吐不出象牙可以闭上，没人逼你乱吠！”
“闭眼护的难道看不出来这个乐队的鼓手跟其中一个吉他手不和吗？”
“怎么看出来的？”
“破晓这个账号的每个视频我都分析过了，鼓手和其他三个的合体都不少，唯独跟另一个吉他手从来不合作，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这有点过度解读了吧。”
“我把话放这，他们内部绝对有问题！”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狄秋满脸不屑地翻着评论，“虽然我是看不惯安逸杰，但也没故意不跟他拍吧，他整天除了做专辑就是黏着死浩子，有空理别人吗？”
“那个…杰哥也不是那么没空……”祝小山翻着以前发的视频，“我和严哥跟他拍过好几次呢！”
狄秋以往没怎么注意祝小山发了什么，听他这么说再往前翻一翻，发现确实如此。“合着他就纯纯看我不顺眼是吧！”
“啊…没、没有吧。”祝小山挠着头尬笑，“再说了，好像是你看他更不顺眼……”
“切，我懒得搭理他！”狄秋逐条翻着评论，越看越来气，“这帮人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居然没有一个人听出来我用了反拍节奏加滑音吗？”
“好像确实没人发现……”祝小山翻着之前的评论，“我做了一下数据分析，百分之三十在问我们什么时候露脸，百分之二十在争论我们谁跟谁关系更好，百分之十五在刷想嫁，还有百分之五在讨论今天吃什么并且互发食物和菜谱，只有大概百分之三是在讨论视频里的音乐。”
狄秋掰着手指头算，“你这不对啊，这才百分之七十三，剩下二十七在说什么啊？”
“说什么的都有，没法总结了。”
“比如？”
“比如猜我们几个多大了，有没有女朋友，还有扒我们的乐器值多少钱的，有几个在赌下一次更新会发谁……”
“等等！”狄秋的眼睛突然盯着手机不动了，他冲祝小山招了招手：“你看这张照片！”
“这是…你，浩哥，严哥…这个是谁啊？怎么长得有点像……”
“像安逸杰是不是？”
“嗯嗯，尤其上半张脸，真的像杰哥。这是谁啊！”
“方晓。”
“方晓？破晓以前的队长，浩哥的…那个？”
“什么那个，就前男友嘛。”
两人打开这张照片下面的楼中楼，发现有人贴了安逸杰的视频截图，还在底下展开了讨论。
“你们看不出来这两个长得像吗？”
“据说旧照片上的这位是破晓乐队第一任队长，非常有才华，和现任队长关系好得穿一条裤子，可惜二十岁就没了。”
“我是他们的校友，校园里至今还流传着他们的故事，大家都说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好兄弟好队友，而是一对恋人。”
“啊？现任队长是弯的？”
“只是传说，没有实据，别告我造谣啊，你杠就是你对！”
“现在的吉他手长得像方晓会不会是队长找了个替身当精神慰藉啊？”
“你们看过他们年底在商场的演出视频吗？有一场队长致敬了方晓，细看他眼睛里是含着泪的，如果他跟方晓是恋人，那他在方晓早逝后守着这支他们共同创立的乐队，这得是多么深刻的爱啊！我哭死了！”
“但是你们不觉得另一个吉他手很惨吗？某人为了守护自己那段伟大的爱情，不惜拿人当替身，这是对别人尊严的践踏！”
“你没事儿吧？人家正主说不定开开心心相亲相爱，你隔着网线鸣什么不平！再说了前面不都说了是传说，未知全貌不予置评的道理不懂吗？着什么急审判！”
……
安逸杰窝在床上看着那张旧照片上的方晓，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方晓的模样，他不得不承认那眉眼与自己确实有几分相似。他本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可照片下的评论让他的心里硌了一粒沙子，他记得卫凌浩对于方晓在临终前送给破晓乐队的那首歌有多么深的执着，记得卫凌浩不敢进医院是因为什么，记得作为卫凌浩和方晓的兄弟挚友，严乐时讲过他亲身经历的那些往事，而这些让他即便再自信也不可能没有半分介怀，况且其实他和卫凌浩之间微妙的关系让他已经没有半分自信了。
凌浩，在我们初遇的那个冬夜里，当你看着我的时候，你眼里看到的是我吗？当你拥抱我、亲吻我的时候，你的眼里、心里真的全然只有我吗？当你说你喜欢我的时候，你喜欢的，真的是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