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瑜再次如愿以偿地瞧见荒岚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瞪大，自觉逗弄够了，心满意足地把玉勺放进他碗中，不动声色：“有点烫，慢慢喝。”

注视着荒岚惊疑不定的神色，他挑了挑眉：“若是想让我喂也未尝不可。”

荒岚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忿忿不平瞪了他一眼，这才收回心思，专心致志地尝了一口咸菜梗子。

萝卜丝鲜韧爽口，一口咬下去竟有淋漓的汁水，配上白粥简直是最为合拍的膳食搭子。

这种来自食材本身的醇香彻底勾起了荒岚的馋虫，他忍不住加快了进食速度，转眼间除了一碗汤药，桌上其余的都被他扫荡干净。

他满足地眯了眯眼，却发现周遭一片寂静，侧过头去，只见主仆二人均盯着他进食，极为专注，眼睛一眨不眨。

尤其是阿竹，看着那只装咸菜的碟子，眼睛发亮，口水都要飞流直下三千尺了。荒岚心下好笑，忍不住拍了他一下，点了点自己红润的下唇，揶揄意味很明显。

“啊？”阿竹本能地擦了擦嘴，入手一片干爽。

预料中对方的恼羞成怒没有等来，反而阿竹只是颇为嫌弃地瞥了一眼荒岚：这么大的人了，无聊不无聊……

“公子做的咸菜我还未吃到，就被你捷足先登了。”阿竹颇有些幽怨。

居然是慕容瑜亲手做的？荒岚有些新奇地侧头望去，正好撞上慕容瑜同样含笑的目光。

二人对视了一眼，荒岚顿时有些耳热，人家毕竟辛辛苦苦下厨了，自己却在这里肆意指点，再回想起慕容瑜三番五次救了他，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是……铁石心肠。

见荒岚桀骜的眉眼乖顺下来，慕容瑜倒也没有步步紧逼，他瞧着阿竹垂涎欲滴的样子，无奈道：“阿竹，你不是已经用过早膳了吗？你若喜欢，明日我就把你桌上那道水晶虾饺撤了。”

阿竹顿时一个激灵：“公子，我就看看荒岚吃得干不干净。”

慕容瑜似笑非笑盯了他一眼，待荒岚喝完汤药，才不疾不徐地端着空碗出去了。

荒岚悄悄拽了拽阿竹的袖子，手里指着矮桌，眼神不断示意慕容瑜离去的方向。

阿竹有些不明所以：“贼眉鼠眼的干嘛？想我家公子了？”

荒岚几乎要忍不住给这熊孩子脑袋来上一掌，他深吸了口气，继续锲而不舍地打着手势。

阿竹这榆木疙瘩半天没能理会他的意思，胡乱冒出一个又一个离谱至极的猜测：

“没吃饱？”

“想啃桌子了？”

“想出门了？”

他一拍脑袋：“我知道了！是不是羡慕我的膳食了？”

他摇摇头，佯装可惜：“没办法，你现在还吃不了桃仁麦饭、火腿粥、冬瓜蒸饺、鹅油卷、藕粉桂糖糕、火腿鲜笋汤莼菜羹素烧鹅鸡髓笋糖蒸酥酪……”

见他倒豆子似的说个没完，荒岚实在没忍住，弹了阿竹一个脑瓜崩。

他本想躲个懒，终究还是摸索到纸笔，没好气地挥笔写下：“我是问你家公子连做饭都会？”

说到这个，阿竹更是双眼发亮，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家公子简直无所不能。公子不喜山庄太多仆人，是以内院全是由我们二人打理。”

“不仅仅是做饭，我家公子还会修缮房屋、维护园林、日常采买……我们宅子里还有两片小药田，也是他亲自打理……”

眼看阿竹又要讲个没完没了，荒岚烦躁地捏捏眉头，作势要抬着伤腿下榻。

“哎你别动！”阿竹果然被吓了一跳，忙出手搀扶，“你大病未愈，尽量少下地走动。”

见阿竹那张碎嘴消停了，荒岚松了口气，顺着力道又坐回了榻上。只是他根本坐不住，本就是习武之人，硬生生熬在屋里，他浑身的筋骨都麻了，简直比坐牢还难受。

特别是摸到自己的宝贝长刀后，他实在是心痒痒地想出去比划比划。

是以阿竹刚离开不久，荒岚便迫不及待地抽出长刀。虽然只能坐在榻上，但不影响他上半身施展。

就见他背脊挺得笔直，右手持刀，手腕翻转间，已利落地出了个漂亮的招式。但见刀意凛冽，寒光出鞘，似幽夜的月光，冷凝肃杀，寒意彻骨。

荒岚神色冷硬，人刀合一，手中长刀收放自如，多年的老伙计，依旧冷冽如秋霜。

他太过忘我，以至于长刀快要劈上方桌时才猛然惊醒，虽及时收手干净利落，可原本古朴厚重的梨木桌面已然被刻上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嘶——”荒岚倒抽了口凉气，好像又闯祸了。恰巧慕容瑜抱着一摞书进来，见荒岚握着长刀脸色微红、有些懊恼的样子，心下了然。

“等过几日你身子稍好些，便可出门了。”他还未说完，目光落到了那道新鲜出炉的刻痕上，不禁哑然失笑：“无妨，待我挪了这方桌便是。不过，你舞刀弄剑也要注意伤处。”

荒岚有些愧疚地点了点头，慕容瑜便和颜悦色地挪远了梨木桌。

由此可见，面对那些谨遵医嘱、不惹事非的病人，慕容瑜堪称春风化雨、体贴入微。

这回荒岚总算老实了，规规矩矩躺在榻上望着帐顶放空。真是寂寞如雪啊，他双手枕在脑后，暗暗叹息。

却见慕容瑜又折返了回来，递给他一大摞话本子：“阿竹喜欢看这些，你权当解解闷。”

荒岚接过话本，他平日不出任务时，只管埋头练刀，很少接触这些小玩意。这次得了空，他也生出兴致，倚在榻上大概翻了翻。

封面花花绿绿，名字也起得通俗易懂，像《霸道王爷和他的小娇妻》、《冰山师尊哪里逃》、《我与藤曼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短短几息间，荒岚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些书名要么**奔放，要么大胆直率，看得他头皮发麻，忍不住蜷了蜷脚趾。

题材也是百花齐放，男女、男男、女女、女男乃至人兽，想看的都有。原来阿竹涉猎如此广泛吗？真是人不可貌相，荒岚嘴角抽了抽。

慕容瑜温声道：“你若还觉不够，阿竹那里还有。”

荒岚忙摆摆手，够了够了，再多他就看不过来了。他准备待慕容瑜离开后随便挑一本看看，可对方却只移步至他对面的案桌后，甚至还拿起本医书，要仔细研读的样子。

察觉到荒岚困惑的目光，慕容瑜抬起头来，眉目柔和：“你的伤也许会复发，我要守着你再看察两天。”

居然这么严重？荒岚歪了歪头，可自己已经感觉好多了。

慕容瑜埋首在医书里，边翻页边补充：“虚弱之人复发的可能性大些，以你的体质不必过多烦忧。这两日随行诊视，同样也是为记录‘饮鸩’的病候。你每声咳嗽，于我从医而言都有价值。”

荒岚点点头，闻言放下心来，见慕容瑜极为专注的模样，也不再打扰。他从那些花花绿绿的册子中随意抽出一本，百无聊赖地看起来。

这是一本男男万人迷文学。受从小身娇体弱，只要咳嗽一下，马上会有大批男人为他冲锋陷阵。按理说应该是苏爽的，可荒岚盯着描写受的文字，“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眼波流转”之类的，让他不由恶寒了一阵。

硬着头皮看了几章，荒岚实在不敢相信，什么体质居然能嫩得掐出水，轻轻一戳便是一个红印子，即便是初生婴孩的细嫩皮肤，都比他强上几分。

翻到页尾，他才看到这本书是一位匿名的夫人所作，尤其受女子追捧。据说她们在读这本书时，往往会另辟蹊径地将受代入自己的仇人。

原来如此，荒岚恍然大悟，自叹不如。既然这种书的真正用途是这样的话，不若他也代入一番尝尝咸淡。

他心神一转，一个模糊的背影在脑海里浮现。

荒岚早年手握长刀行走江湖时，结下了不少仇人。他年少轻狂，仗着天赋卓绝，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

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打也打不过，就只能想些阴损招式，荒岚差点就中了招。

所幸老阁主慧眼如炬，将他收入麾下，有了暗影的庇佑，那些人这才消停下来。

等他年岁渐长，江湖的风霜将昔日的少年打磨得愈发锐利之时，他便提着刀寻上了仇家。

情节轻的，便只是砍了一条胳膊或弄瞎眼以作惩戒；罪无可恕的，荒岚也只是冷笑着送他们上路。

只可惜，这些腌臜事最大的主谋蔺无赦侥幸逃脱，荒岚寻了多年都难觅其踪迹。不得已，他只好杀了那人同样恶贯满盈的父亲。

那就权当蔺无赦是这书中娇媚至极的受吧，荒岚捻着书页，兴致勃勃地从头看起，眼眸亮得惊人。

果然这回观感大不相同：看到蔺无赦被夹在几个男人中间轻蹙柳眉、左右为难时，荒岚垂眸不语；

看到蔺无赦在争吵中珠泪滚滚地娇泣，弱柳扶风地吐血时，荒岚翘起了嘴角；

看到蔺无赦被当作禁脔，被几个男人如玩物般肆意戏弄时，荒岚几乎要忍不住大笑出声了。

正当他乐在其中时，慕容瑜温润的声音已近在咫尺，还带有几分讶异：“你竟喜欢看这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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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