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采单膝跪地，无视嘴角渗出的血丝，轻轻笑了：“高小姐是好人，可你杀的那些少女，有几个是坏人？”

她的声音很轻，一团柔雾那般，然飘进对面妖物耳朵，却无比沉重。

杀人，七七四十九个人。他想起每一位少女的眼睛，濒死时的祈求以及挖了心后依旧冒着热气的尸身。

它造了杀孽。想到这，猪妖灯笼红的眼睛闪过一丝麻木。

它会下十八层地狱，受尽酷刑，再不能转世投胎。

它活该的。

“小娘子，别白费心机，拖延时间只能让你多活几刻。”猪妖不再忏悔，重新恢复成冰冷弑杀的无情模样。

“我已造杀孽，多你一个无妨，只要能救下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搞笑。”横握春红刀的少女目光冷冽，嗤笑说：“你做什么是你的事，何必搭上别人。”

为了表现自己深情，经他人一挑唆，便忍不住跳下火坑，怕是他还在自豪吧。

自豪自己多么伟大，为了让心爱之人活命，不顾与天下为敌，默默守护，直到天荒地老。

呵，神经病一个。

放到现代社会，这种人早被拉走枪毙。

残败落花沾衣，采采盯着眼前妖，忍不住唾弃。要是有臭鸡蛋就好了，她肯定猛猛砸一筐子。

伸手拂开黄色小花，她踉踉跄跄起身，提刀前伸，“猪妖，看今天是你先死还是我先亡。”

朱鹄忍不住为她鼓掌，大笑道：“不愧是上善派门人，有血性。”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客气，驱动身躯朝前冲撞。同时，他周身蒙上一层浓浓红光，这光霸道无比，有鸟雀躲闪不及撞上，霎那间引火烧身。

妖火。

采采凝神提气，双手交握，绷紧身子准备抓取关键时候出手。

砰—

呼—

撞裂声与空气摩擦声同时响起，蓝紫衣裳少女抬脚自空中前翻，发丝轻飞间，几缕掠过寒气袭人的眼睛。伴着衣袖翩翩，她使劲砍动弯刀，手起刀落，猩红温热的血如水泼来。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几个翻身，采采喘气跪坐在地。

“嗷—”

脊骨被划开的猪妖发出凄厉嘶鸣，它恨恨转身望向地上的人，冲天怒火下，尖叫向她冲去。

“草，他爷爷的腿，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缠上我了！”

咒骂两句，她撇开眼大口吸气。拖到如今，这副身体早已力竭。人力有尽时，然妖却强横，若不能一击必杀，被拖死也说不准。

火光近前，采采勉强躲过，见一击未成，朱鹄立即扭身，直直冲来，动作快如闪电。

草，没力气了。

采采流着汗大口喘气，手脚发软，连起身的劲儿都无。

“系统，等我死了，一定要把王采采的尸体抢回来洗干净，打扮漂漂亮亮的。”

【……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受危险，即将开启自动防护。】

【倒计时3、2、1——】

随着它话落，瞬间，淡淡水雾凝结，以少女为圆心，形成个球体，类似防护罩一样的东西。采采忍不住伸手一戳，那水罩微微朝外移动，手贴上去清凉柔软，

她想起现代的水床。

水能克火，因而，待朱鹄冲到跟前，哗啦一声，他身上的火焰被浇灭。

朱鹄：？

“系统，你可真牛！”采采仰天大笑，鼓掌称好。

【宿主，此次防护共花费积分10000，记得还款哦。】

“……”果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算了，贵是贵了点，但一分价钱一分货，能保住她的命，就是十倍价钱她也会买。

朱鹄猝然受挫，面色微沉。

今日是十八，三月期限的最后一日，无论如何他都要杀了眼前人拿到心脏。

“别白费功夫了。”采采缩进水罩里保命，同时还意味深远看他，勾唇蛊惑一笑：“猪妖，你真的爱高小姐吗？”

月光长，秋水清。

朱鹄不要命催动灵力，跟狂躁症犯了似的又哭又叫，肥硕身子不停朝水罩撞击。

有血从五窍争先恐后涌出。

它嘶哑扯着嗓子道：“我爱她！你快去出来，出来啊！！！”

特么你让我出我就出？采采不屑抱臂，眼神如打量脏东西扫视猪妖一圈，末了，她道：“其实，最后一颗心脏不一定要是人的，用妖心混上内丹，也可以充当少女心脏，甚至功效更好。”

朱鹄一滞，原本攻击的姿态停下，抿着难看的唇，他问：“此话……当真？”

少女撑着身子站起，莹莹白霜下，混着红雾，迷迷蒙蒙，更衬的她妖艳如芍。

“你爱信不信。不过说起来我很好奇，你为何这般执迷于我的心脏？”

不惜使用调虎离山支走师兄，甚至从头到尾都一心一意想要她……的心。

不是男女恋爱时的酸臭发言，而是物理上的掏心掏肺，一刀下去血如泉涌，一命呜呼那种。

对于这种动不动掏心掏肺的傻逼，她恨不得杀之后快。

“你不知道？”朱鹄后退两步，油腻腻的脸僵着说：“小娘子，你的心……有神性，练成丹能保高小姐长命无忧，一生无灾无痛。”

“？”神性？

他说的神难道是神经病的神？

百思不得其解，冥冥之中，采采觉得自己好像拿了隐藏剧本。

烦。

好像误入黑心公司，领一千块工资干十万块活儿的烦。打个比方，入职时人事说教语文，结果正式上班发现整个学校就你一个人，然后想跑发现合同违约金赔不起。

“采采—”

夜色半分，有人踏月而来，踩着七彩祥云唤她。

“师兄—”采采刚起身走两步，一个趔趄，啪叽摔在地上。

“……”

李为郗平稳落地，立即掏出颗药丸给她服下，“采采，是师兄不好。”

“万幸你无事。”

怜爱摸摸小师妹头发，他眼神透出老父亲的慈祥、心疼、自责……等等多种情绪。

采采觉得此刻应该有bgm，总是向你索取……

“师兄，你可来了，快，把猪妖弄死给我报仇。”古代有个成语，狐假虎威，如今老虎来了，她自然得抖落起来。

从鼻腔重重哼气，她手指着朱鹄，咬牙切齿说：“就是它要掏我的心，师兄，你差点见不到采采了！”

轻车熟路告完状，采采嚼着丹药抓住李为郗袖子，可怜兮兮说：“我差点被打死。”

无底线宠妹狂魔兼护短大师李为郗一听这话，心里火腾腾上冒，安顿好小师妹，他从怀里掏出大把红符，暴发户般挥洒。

“今日留你不得！”

新仇旧恨压身，他冷着脸提剑就砍，一举一动，莫不透着“你去死”的决绝。

一人一妖，一招一式，打法同样拼命。不过一个是为了保命，一个单纯想让对方死。

邪不压正，本就失了内丹的朱鹄很快顶不住，身上多了数不清的剑痕，血从中而下，空气中透着腥臊。

桂香淡淡，再压不住这古怪气味。

采采看热闹不嫌事大，忍不住叫好：“师兄干的漂亮！”

“打！”

“往死里打！”

……

喊着喊着，她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很像电影里社会大姐大校园霸凌贫困学生。

就差叼根烟了。

胜负没有悬念，男主的含金量不是盖的。

李为郗一剑插进猪妖眼睛，场面血腥暴力，若拍成电影，能评个R级，未成年人不许观看。

“师兄好厉害呀。”采采磕磕绊绊往前两步，骄傲笑道：“大师兄，采采最崇拜你了。”

李为郗脸微红，小师妹哪哪都好，就是有时候说话过于直白，让人难为情。

她会表达，也敢表达。她对爱说爱，有恨言恨，爱憎分明，看人时的眼睛连天上最亮的星子也逊色三分。

“师妹过奖。”轻咳两声，李为郗面带薄红收剑，同时脑子一抽，手腕翻飞挪转，耍出个漂亮带着流光的剑花。

反应过来时，剑已入鞘。

他微微愣住，觉得方才举动略显幼稚，下意识看向采采。

几步之遥，采采眼冒金光，喝道：“好！师兄，采采更崇拜你了呢！！！”

“师兄的剑花比以前更利落了！”

喝彩连带反馈，一步到位，李为郗小小得意一把，迈着轻飘飘的步伐走向朱鹄。

“你已犯下杀业，万死难辞其咎，束手就擒吧。”

“哈哈哈—”朱鹄四蹄侧翻，躺在地上放声大笑。

活脱脱神经病一个。

采采翻个白眼，从锦囊里拿出几颗存放的糕饼狠狠砸它头上，“还笑呢，这么多人因你而死，还有脸笑！”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绷着脸儿骂完人，她扭脸转笑问：“师兄，猪妖该怎么处置？”

李为郗困住朱鹄，而后冷声道：“杀了。”

“杀我？”朱鹄诡异笑了，紧接着，红光漫天。

……朱鹄跑了，他透支残余修为，烧掉李为郗的红符，拖着残躯逃之夭夭。

“孽畜！”李为郗斥骂，却碍于采采受伤严重，没有动身去追。

“师兄不必难过，它跑不了的。”采采肩膀一松，忍着疼跌坐在地，“这妖精去取最后一颗心脏了。”

“最后一颗心脏？”李为郗下腰看她，脸上有不解。

“是啊，起死回生这禁术一旦开启，为期三月，今日是最后一天。”她的声音有些缥缈，听得人疑惑不已。

“三个适龄女孩的心它拿不到，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

“刨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