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知的手指悬在书脊上方半寸，像触碰烧红的铁块般迟疑。《莫里斯的情人》的蓝色封面在图书馆顶灯下泛着幽光，书角微微卷起，显然被翻阅过多次。他左右张望——自习区只剩几个高三学生在收拾书包，没人注意这个偏僻的文学类书架。

"就看一眼..."他对自己说，喉结滚动了一下。

翻开扉页的刹那，图书管理员证件从他衬衫口袋滑落，"林砚知"三个工整的楷书名字朝上躺在木地板上。他弯腰去捡，却看到借阅记录卡上密密麻麻的日期——这本出版于1987年的书在过去三十年里被借阅过53次。

指尖翻动书页的速度越来越快，克莱夫和莫里斯在剑桥的初遇、河畔的告白、衣柜里的亲吻...文字像电流般窜过他的脊髓。当读到莫里斯冒着大雨穿越整个校园去见克莱夫时，他的指甲无意识地在书页边缘留下半月形的压痕。

窗外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林砚知猛地合上书，透过百叶窗看见路昀正在操场练习三步上篮。夕阳把那个矫健的身影拉得很长，汗水在蜜色肌肤上闪闪发亮。路昀突然抬头看向图书馆方向，林砚知慌忙蹲下，后脑勺撞在书架上发出闷响。

"同学？要闭馆了。"值班老师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林砚知手忙脚乱地把书塞回Q开头的区域，又觉得不妥，转手藏进M分类架。收拾书包时发现掌心全是汗，在帆布上留下深色痕迹。

秋日的暮色来得突然。当他踏出图书馆时，梧桐道已亮起暖黄的路灯，落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前方篮球架下，路昀正用T恤下摆擦脸，露出一截精瘦的腰腹。

"砚知！"路昀小跑过来，带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今天怎么这么晚？"他像过去十年一样自然地搭上林砚知的肩膀，"我载你回去。"

那只温热的手掌贴上后颈的瞬间，林砚知像被烫到般弹开两步。下午读到的文字突然在脑海中爆炸——克莱夫第一次触碰莫里斯时，也是这样的秋日黄昏。

"怎么了？"路昀的笑容僵在脸上，悬空的手慢慢垂下。

"没什么。"林砚知把书包带子绞紧，"我今天想走回去。"

路昀眯起眼睛。这个表情林砚知很熟悉——去年数学竞赛前，他解不开最后一道几何题时，路昀也是这样盯着题目看了十分钟，然后写出了三种解法。

"行啊，"路昀突然笑起来，酒窝在左颊浮现，"那我陪你走。"

林砚知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他加快脚步："不用了，你训练那么累..."

"林砚知。"连名带姓的称呼让他浑身一颤。路昀挡在他面前，睫毛在路灯下投出扇形的阴影，"从上周三开始，你每天早上提前一小时出门；中午不去天台吃饭；放学说要去图书馆值班。"他每说一条就前进一步，"现在连自行车后座都不肯坐——我得罪你了？"

落叶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儿落下。林砚知盯着路昀运动鞋上的一道泥痕，想起上周三的清晨——他偶然发现那本小说后，在浴室镜子前盯着自己看了半小时，试图找出任何可能暴露心迹的蛛丝马迹。

"我只是...需要更多时间复习。"他编造着拙劣的借口，"高考只剩..."

"二百六十八天。"路昀准确报出数字，"所以我们更要互相支持。"他忽然伸手拂去林砚知肩头的一片落叶，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颈侧皮肤，"别推开我。"

林砚知浑身僵硬地点头，却在心里下定决心——必须尽快拉开距离。如果路昀知道那些龌龊念头，他们十五年的友谊就会毁于一旦。

回到家，母亲陈雅正在厨房炒菜。"小路呢？今天没一起回来？"她头也不回地问，锅铲与铁锅碰撞出熟悉的声响。

"他...训练累，先回去了。"林砚知低头换鞋，避开母亲探究的目光。

餐桌上摆着两副碗筷。林砚知默默收走一套，却被母亲拦住："等等，小路妈妈说有东西要给你。"

话音刚落，门铃响起。路昀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个保温盒："我妈做的糖醋排骨，说...说给你补脑。"他目光游移，耳尖发红，显然不擅长撒谎。

陈雅笑着接过："正好，砚知今天食欲不好，你陪他吃点？"

"不用了！"林砚知声音陡然提高，两个大人都愣住了。他深吸一口气，"路昀训练完肯定要回家洗澡...对吧？"

路昀深深看了他一眼："对，我先走了。"转身时肩膀垮了下来，像只被拒绝的大型犬。

林砚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手机屏幕亮了又灭——路昀发来三条消息，他一条都没敢看。窗外，路家二楼的灯一直亮到凌晨一点，比他记忆中的任何一天都晚。

第二天清晨五点，林砚知悄悄起床，在餐桌上留了张字条："我去学校早读。"秋日的晨雾还未散去，他踩着湿漉漉的落叶独自前行，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转过街角时，他鬼使神差地回头——路昀穿着单薄的家居服站在两家之间的栅栏旁，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攥着那个他们用了十年的联名水杯。

林砚知加快脚步逃离，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不知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那双注视着自己背影的、受伤的眼睛。

嘿嘿第一本书！！！[星星眼][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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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