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近十年来,你独自生活在伟大航路,见过不少海贼。

真实存在的海贼并不像流行文化里设定的那些人:标签不是假肢就是眼罩,还不能落下一只附在肩头的鹦鹉和咯咯咯的粗旷笑声。他们可能其貌不扬,也可能斯文有礼,至少并不是一眼看上去就非常‘海贼’。

谈不上十恶不赦,但也和梦想自由无关。

大多数时候,他们出海是因为日子太难。

城里容不下,陆上走不通,就只好往海上去。

水手、逃兵、欠债的契约工、被遣散的佣人,还有那些一出生就没多少选择的街童……他们上船的方式五花八门,或许有些连自己怎么成了海贼都说不清楚。

你后来才知道,其实就连水手都未必是“自愿”的。

航海业里居然还有一种叫“拐带者”的职业,专门诱骗乡下人、负债人,哄他们签下一份水手劳务合约。一旦落笔,就算不上船也得上船了——法律会认定,他们“必须”为船长服务。

水手的处境,甚至比农场里的劳工还要艰难。

他们不只得在潮湿阴暗、疾病滋生的船舱里熬日子,还得应付海上高风险的作业:风暴、跌落、病倒,每一样都足以致命。

若是再遇上心狠手辣的船长,殴打、压榨、施虐便成了例行公事。

在这种无法申诉的日常里,律法之外成了他们唯一能活下去的地方,

——只有成为海贼才能生存。

分明造成海贼增多和不幸的原因那么多,制度和民众却把罪恶归咎在罗杰身上。

大抵还是应了那句话:掩盖结构性问题的最佳方式,莫过于制造一个全民公敌。

不过话说回来,相较你见过的海贼,作为红发海贼团的大家就热烈得过于坦率了。

他们让你想起了前世太平洋群岛上那些沸腾的夜晚——皮肤黝黑的岛民踩着源自骨髓的鼓点,在棕榈叶沙响与浪沫飞溅间,将生命燃烧成篝火里迸溅的火星。那种喧噪不是浮于表面的热闹,而是从骨血深处震颤而出的生命力,像潮汐般永不停歇。

酒精和音浪在玛琪诺小小的派对酒馆里炸开,大伙们热火朝天地比划起来,还不忘给你递瓶酒——哦,对方眨眼的表情带着种朴质又豪放的认可。

两个小朋友还在旁边呢,为人师表最后的矜持让你婉拒了。

旁边的路飞却突然抬起头来,嘴巴里还塞着半口玛琪诺特制的番茄意面,说话含混不清:“阿尤不是很爱喝酒的吗?”

你一愣,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转头看他时,他正一脸理所当然地嚼着面,眼睛却清亮得不像说谎。

“谁告诉你的?”你下意识反问,心里隐隐一动。

原本想伸手捏捏他那鼓鼓的腮帮子作惩罚,却在看到他嘴角不知何时沾上的番茄汁时改了主意,轻轻地拿起手帕替他擦了擦。

“我看到了哦!冰箱隔壁那个柜子,超多酒的!”

路飞说着,还举起双手夸张比划起来。

这下倒好,老底子被小孩一句话全揭了出去,你还没来得及开口制止,旁边几位海贼已经精神一振,仿佛嗅到了八卦的风:“哎呀阿尤老师别客气啦,就喝一点嘛——”

“下次有机会可以拿些藏酒来交换啊!”

话音刚落,下一秒就有酒瓶顺理成章地被塞进你手里。

你哭笑不得,正准备拒绝,身边却忽然伸出一只手,动作自然地将那瓶酒从你指尖取走。

顺着方向看去,红发的海贼头头已经仰头大喝了一口,酒液顺着喉咙线流了下去,干脆得你来不及反应。

他放下瓶子,咂了咂嘴,随口一句:“唔,还不错。”

“嘿!头儿,抢人家小姑娘酒喝呢!真不要脸!”旁边的耶稣布立刻起哄,有人笑着敲了敲桌子,还有人开始吹口哨。

你下意识蹙眉看向香克斯,却见他压根没理会船员们的调侃,反而冲你挑了挑眉,嘴角挂着那种"我是在帮你解围"的无辜笑容。

"怎么?"他晃了晃酒瓶,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壁上划出诱人的弧度,"你不是不想喝吗?"

"喂喂——"本克·宾治突然用叉子敲响餐盘,金属碰撞声让所有人安静了一瞬,"头儿,按规矩代喝要罚双倍!"

拉基·路立刻举着鸡腿加入声讨:"就是!阿尤老师别怕,我们帮你把他灌趴下!"

场面迅速从和气热闹转为群魔乱舞,你几乎怀疑这群人是借着你这由头,对他们平日积怨已久的头儿发起了蓄谋已久的起义。

要问为什么,你分明听到莱姆琼斯在那边喊着,“头儿! 上次偷我肉罐头的账该算了!”

发展过于滑稽,玛琪诺的叹息和你的笑声混在一起,但时间一久,你就忍不住想要透气,

而备课是个很好的借口。

当你起身的时候,大家欢腾打闹之余,还一脸意犹未尽地邀请你下次一定要再来喝一杯。

本来打算和你一起回家的路飞和乌塔,半路却被贝克曼说了些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两个孩子心性未褪,眨眼就忘了正事,兴冲冲地拜托香克斯送你回去,自己倒欢天喜地地围着贝克曼,不知道又在说些什么。

酒馆的门在身后合拢,清凉的夜风迎面扑来。你缓缓吐出一直憋在胸口的那股热气,这才惊觉自己的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和松口气的你不一样,香克斯的心情显然不错,虽然身上多了因打闹而弄出来的皱褶,“嘛、大家也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阿尤老师,难免热情了点。”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很开,那种压都压不下去的笑意,从嘴角一直漫到眼底,仿佛刚才被群起围攻的人不是他。

你侧头瞥他一眼,实在看不懂他到底在高兴什么。

但红发海贼团的大家确实热情得叫人招架不住。

那些直白、外放,连佩服你也不加掩饰的说话方式。你一开始还想保持点为人师表的形象,可渐渐地,也被这群人拉进了他们的节奏。

以海贼的标准来说,不仅是和善亲切了,甚至可以说……令人困惑地可亲。

真是可怕的一群人,或许这就是物以类聚吧。

你偏头看了眼身边的香克斯,他正哼着小曲走在你身侧,手上把玩着草帽,你问他,“不陪大家没关系吗?”

“哎呀,我把人带出来了,总要把人送回去吧。”

午间的风舒爽地吹过,带走了闷热和酒气。空气忽然清新了起来,带着些微海盐和松木的气息。

蝉鸣声在树林间织成细密的网,沙沙的树叶摩挲声中,香克斯的声音忽然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阿尤老师,不怕吗、海贼?“

这句话让你的脚步一顿。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红色发丝上跳跃,你抬眼望去时,男人依然目视前方,侧脸被树影分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仿佛刚才那句问话只是你的错觉。

港口传来海鸥的鸣叫,与他腰间佩刀与金属扣环相碰的轻响,在耳边相逢。

"怕什么?",你终于开口,微带着一丝不解,"怕你们把我灌醉,还是怕你们抢走我的教科书?"

害怕红发海贼团?你是说认真的?

香克斯突然笑了。不是之前那种张扬的大笑,而是从胸腔深处泛起的、带着些许气音的轻笑。他抬手拨开垂到眼前的红发,这个动作让他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陈年的伤疤。

“怕我们..."他慢悠悠地转身,倒退着走了几步,草帽下的眼睛弯成新月,"忽然把你掳走啊。"

林间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将他的红发吹得纷扬起来,像面旗帜。你看见自己的影子被完整包裹在他的阴影里,如同被海浪吞没的沙堡。

"我想...",你听见自己的声音混在蝉鸣里,"会和小孩分享冒险故事的人,至少不该是坏人。"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你意识到自己有多久没用过这样天真的标准评判他人。可路飞和乌塔亮晶晶的眼睛——那两个孩子每逢说起香克斯,瞳孔中跳动着毫无阴霾的光——就这样在你的眼前浮现。

在这个挂着‘自由’皮囊的泥泞世界里继续行走,单靠着对未来的期许支撑自己走下去实在过于薄弱,但故乡的切断也让你没了回头的可能。只剩下那部分残存在你记忆里,那些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美好,方致使你不完全对这鸽灰色的现实感到绝望。

你不想再随便介入别人的生命里,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会把所有都给搅得一团糟。

但回避不代表就要否定。

更何况,在你眼里,香克斯是那种在污浊中仍能保留正直的人——坦荡、无畏。

可能你不是这种人,你也知晓自己一辈子无法成为像他这样的人,但也正因如此,对于这个世界近乎希望存在的他,你愿意怀抱善意与期冀。

对方一愣,伸手压下头顶的草帽,眼神被阴影覆盖看不着,但唇角的笑意起初有些模糊,但却缓缓地扩大开来。“是吗。“

他没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陪你一起走回小屋,但感觉心情大约是不错的。

回家的路不算长,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一声声“咔哧咔哧”的脆响。你停在屋檐下,转身对他说了声谢谢——感谢他的邀约,也感谢他愿意一路送你回来。

“大家的故事都很有趣,”你轻轻笑着补了一句,“希望之后还有机会听到更多的冒险。当然也祝你们接下来的旅程一帆风顺。”

你说得客气,甚至可以说稳妥。想了想,大概就是这样最合适了。

香克斯站在门外,也没立刻应声。你以为他会像其他船员一样随口一句“下次再邀请你喝酒”的玩笑话,可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将眼睛垂下,落到你身上,由下往上的视角让你此刻才注意到他的睫毛真长,轻而易举地就把所有东西藏到了那深邃的眼窝里头,叫人看不穿也猜不透。

慢慢地,他抬起了唇角,你听到他说,

“那我们可得多留一阵子。”,笑意轻的听不出是认真还是调侃,“不然你哪来机会继续听我们讲冒险故事?”

你噎了一下,还未说些什么,他已经偏了偏头,声音又恢复成你熟悉的那种带点吊儿郎当的调子:

“不过也别太祝我们一帆风顺嘛——我们这些人,航线太顺风的话,反而无聊。”

他退了一步,终是向你举了举手当作告别,眼神却没挪开你身上半分。

“早点休息哦,阿尤老师~”

直到那抹显眼得近乎任性的红色从视野中褪去,你才后知后觉,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和你说“再见”。

这男人,难搞(指指点点

到后面还是需要助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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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

关于我苟着苟着就成了四皇夫人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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