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哪里见过……”苏理小声嘀咕了一句。
“来了。”她象征性地朝着门外喊了一声,随后打开了防盗门,“请问是哪位?”
见到有人开门,女子立刻微笑着提了提她那灰色的金属细框眼睛说道:“请问您就是苏理小姐吧?我叫雷安娜,是秦黛过去的责任编辑。”说着,女子递出了一张名片。
“啊……”苏理接过名片,上面写着“东方塔出版社小说部资深责任编辑雷安娜”,再仔细看看站在面前的这位女士,确实感觉今早在秦黛的墓地那块遇到过,当时她那十足的气场多少给苏理留下了一些印象,“请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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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小姐,你随便坐。”说着苏理走入半开放式厨房。
“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您,”雷安娜跟随苏理走进了客餐厅,她先是打量了一下房间,再用视线扫过那一整排奶杏色的书架:“苏小姐果然,和秦黛说的一样呢。”
“嗯?”苏理从餐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盒红茶。
“我们其实在葬礼上有见过一次,不过苏小姐可能对我没印象,其实我已经知道您七八年了,通过秦黛我有幸欣赏过您不少摄影作品——就是每次设计封面、插图的时候。”雷安娜这样解释道。
“啊……原来是这样。”苏理将泡好的红茶导入一只黄蓝相间的精致茶杯中,“她啊,其实是看我那时候没什么工作,想帮帮我罢了。”
“那您可就大错特错了,”雷安娜转头看向苏理,“您别看秦黛有点大大咧咧的,但她对每一本作品都注入了很多心血,每一个细节都非常讲究,更不要说这么重要的封面了。”
苏理笑了笑,从厨房端出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雷安娜。
“今早我还和同事一起去墓地看过她了,时间真快啊,已经过去一年了。现在回忆起来的话,当年我运气真的很好,在我还是新人的时候就遇到了拿着处女作来出版社的秦黛。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真的是个非常有朝气的女高中生,后来……”说到这里,雷安娜抿了口茶,“总之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子,对于写作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就是自己不会照顾自己,有一次左手臂上缠着绷带来出版社,可把我吓死了,结果她说在家被猫抓的,我就立马带着她要去打疫苗。”
“嗯,她真的很特别。”苏理坐在了雷安娜对面的浅灰色单人沙发上。
“不好意思,我一个人在那里说得这么起劲……”与精明干练的外表不同,雷安娜实际上是一位非常懂得人情世故,也很好沟通的女性。
“不会不会,我也很高兴能够遇到秦黛的熟人。”苏理笑着摇了摇头。
“话说苏小姐,您正在看这本书吗?”雷安娜的眼神看向电脑桌上的《惠美姬的观察日记》。
“啊……嗯。”苏理轻轻咬着下唇,心中有些犹豫要不要说这件事。
“其实是这样的,早些时候我收到了秦黛的邮件,所以我才来打搅的。”雷安娜虽然面带微笑,但她那犀利的眼神,似乎快要把苏理看穿。
“原来……你也收到了啊。”苏理觉得既然这样,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便把邮件的内容大致转述给了雷安娜。
“这真的很像是秦黛会做的事呢,”似乎是为了解开苏理的疑虑,雷安娜这样解释道,“好几次她都已经写好了,还非要大家解了她的谜才能拿到稿子,我们这里的人不知道被她忽悠了几次。”
“那她在邮件里关于这本书有说些什么吗?所以真的存在下半本《惠美姬》?”苏理试探性地问道。
雷安娜长“嗯”了一声,用着不肯定的语气说道:“关于这点,我也不清楚,毕竟在她写给我的邮件里并没有提到具体书的名字,只是告诉我让我来找您,说‘真正的遗作’的版权将会全权委托给您。所以,今天我也是来拜托您,请将那本书交给我社出版。”
苏理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咬着下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苏小姐,我想您可能也不太在意这件事,但我想姑且还是和您讲一声比较好。”雷安娜清了清喉咙,继续道,“想必您作为秦黛十分亲近的人也一定很清楚,她过去作品的收益还是相当可观的,更不要说是遗作了。”
“她的邮件里也没说清楚,所以我也不能保证可以拿到书。”苏理的眼神看着有些动摇。
雷安娜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脸认真地看着苏理:“我想,秦黛会把这件事交给您,一定是相信苏小姐您和她之间的羁绊,肯定能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羁绊……”苏理拿起桌上的《惠美姬的观察日记》,那天的回忆突然又闪现在了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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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你不觉得这本书的女主人公比我优秀多了吗?”苏理举着看了一半的《惠美姬》,对着坐在沙发上与小啵玩耍的秦黛这样问道。
“会吗?嗯……我觉得没什么区别吧。”秦黛没有多想,继续用手指逗着小啵。
“话说这个小福,她是惠美姬的朋友吗?”虽然这本书叫《惠美姬的观察日记》,但实际上大多数篇幅都是在以一个叫小福的女高中生的观察视角去写的,在她眼里,惠美姬聪慧机敏,正义感极强,破案的时候总是闪闪发光。
“或许她们马上就要成为朋友了呢,你慢慢看呀。”似乎是不想搅合读者的兴趣,秦黛没有多给苏理剧透。
“行吧,那我接着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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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姐?”见苏理发呆了好一会儿,雷安娜忍不住打断了她,“这本书,我想不仅是对秦黛的众多书迷来说,也是对秦黛个人而言,都很重要,我在这里拜托您了!帮她找到这本书吧!”
苏理见雷安娜态度如此诚恳,也不好再说什么,更何况她自己也对这件事颇有兴趣,当然不单单是为了版权费,只是她总隐隐约约觉得这一年来心中那个疙瘩,或许它的答案就在其中。
“我明白了,我会去找的。”
见苏理总算下定决心,雷安娜总算松了口气,激动地握住苏理的手:“如果您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和我说,我一定会来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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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疑问,时隔六年苏理再次踏入鸣海大学的校园。
这些年来苏理一次都没有回过学校,秦黛倒是作为讲座老师被母校召回了好几次。今天正值连休,校园里几乎看不到几个学生。
苏理径直来到两人这四年中待的最久的地方——曾经的艺术人文学院大楼。
这是一栋有红砖砌成、略显古朴老旧的四层楼房,白色的实木大门看着与整栋楼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
直到去年为止这栋楼还被作为教学楼使用,今年开始这栋楼西面新建的大楼投入使用,这里就只是用来给大四生做毕业设计了。
楼内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情景仿佛还是昨天经历过的事,开始浮现在苏理的脑海里。
贴满画报的宣传栏,完全没有变化的大楼平面图,生锈掉漆的金属鞋箱,一踩上去便会嘎吱作响的木制楼梯……
这里变了,但又似乎没怎么变。
苏理找到了过去两人上课时最喜欢坐的位置——说起来也有些好笑,秦黛明明学的是文学,但选修课倒选的全是艺术相关的,苏理当时只觉得能和好闺蜜一直待一起倒也不错。
“真的,如果当时不是秦黛,我的大学四年会过得完全不一样吧。”苏理抚摸着有些发暗的米色桌面,意味深长地说道——对她而言,十年前的自己如果说是“重生”,也不为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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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理睁开眼,眼前只有雪白的天花板,还有来自头部的疼痛感,以及布满全身的无力感。
“唔……”苏理的喉咙发出痛苦的呻吟,光是抬起手臂就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小理!小理!医生!医生!护士快叫医生过来!”身边忽然传来女人的叫喊声,使得苏理的痛疼愈加剧烈。
“小……理……”不知是头疼令她无法思考,还是脑子还处于错乱阶段,苏理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妈妈在这里,小理。”那个女人眼眶泛红,有些凌乱的银丝从额头垂到脸颊,一双有些粗糙干枯的手紧紧握住苏理没有扎着输液管的右手,通过肌肤传来的温度不知为何,令苏理感到一些慰藉。
“应该是失忆症,像她这种脑外伤如果好好治疗的话,应该不出半年就能逐渐恢复记忆。”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眼镜男站在苏理的床边,如是对苏理的母亲说道。
“呜……”苏理妈妈哽噎着看了一眼静静睡着的苏理,“我们会好好配合治疗的,只要小理能健健康康的。”
“小理妈妈,我都听说了,所以我想来看看她。”这是“重生”后的苏理第一次听到秦黛的声音,虽然现在的她没有记忆,但是总觉得这是个很熟悉的声音。
“苏理,我是秦黛。”似乎是急匆匆赶来的,秦黛白皙的小圆脸上有两朵红扑扑的红晕,稀疏的刘海因为汗水紧贴着额头,圆滚滚的眼睛真挚又怜悯地紧盯躺在床上的苏理。
“我……”苏理努力发出声音,想做出一些反应,但也许是麻药的劲还没过,每次一张嘴都会觉得乏力。
“没事,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失忆的事我也听说了。我刚才和你妈妈聊了几句,我想先和简单你讲讲我俩的事,其他的你慢慢回忆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在秦黛的描述下苏理得知,她俩高中开始就是好友,都是莱莱镇人。后来两人一同考取了离莱莱镇400多公里的鸣海大,开始了背井离乡的生活。没想到大一开学才两个月,苏理竟然就遇到了这种事……
“我就不打扰你休息啦,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的,拜拜!”秦黛的笑容爽朗又天真,苏理看着她娇小活泼的样子感觉自己都被治愈了一般。
“小理妈妈,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帮小理去公寓那换洗衣服吧。”秦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或者是看到忙前忙后到处缴费拿化验单的苏理妈妈,她也想尽可能地帮上一点忙吧。
“那……真的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苏理妈妈有些内疚地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苏理,于是从手提包里取出了苏理的公寓钥匙递给了秦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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