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池镜流将酒杯往桌上一放,手机一call,一二三四,四个黑衣大汉齐刷刷走进来,在包厢内站成一排。
她朝谢纾的方向抬抬下巴,侧着脸问季桐:“这小孩,我让保镖给你抱车上去?”
季桐却摇了摇头:“这酒店安全吗?”
池镜流凤眸一挑,目光灼灼,声音里竟透着某种期待:“你真打算一夜风流?”
“别瞎说……”季桐轻轻睨了她一眼。
“好嘛……”
池镜流又意兴阑珊地靠回椅背上,吩咐助理周璇去开房间。
回头时,却见季桐已经俯下身,一手穿过那小孩的膝弯,一手托住她的后背,稍一用力就将人抱了起来。
那动作说不上多么优雅美丽,却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池镜流看呆了一瞬,季桐正垂眸看着怀里的人,长睫半掩下的目光分外怜惜温柔。
“你……”池镜流忍不住开口。
“走吧,”季桐轻声说,“她不喜欢被别人碰。”
“啧~”池镜流没好气地撇了撇嘴。
电梯在稳步上升,季桐的手臂始终稳稳地拖着怀里的那个人,那小孩竟也乖巧得很,在季桐怀里不吵不闹,甚至还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你真在剧组给人当老妈子?”池镜流语气幽幽。
“别瞎说。”季桐剜她一眼,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娇嗔:“有我这么年轻貌美的老妈子吗?”
望着季桐眼底那粼粼的笑意,池镜流默默拍了拍心口:阿弥陀佛,没被人夺舍,还是那个灵动娇俏的季桐。
“等会儿让周璇去删一下监控喔~”进房间的时候,季桐不忘提醒。
池镜流不满:“为什么不让陈希去?”
“她要去帮我买东西。”
“好嘛~有事call我。”池镜流顺手帮她带上了房间门。
季桐将谢纾平放在床上,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
酒量这样差,还学人喝酒。
“不乖。”
她屈指在谢纾脑门上重重一弹,那里的皮肤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遇到那种心怀不轨的,连下药的步骤都省了。
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欢你呀?
她拿食指戳了戳谢纾软软的脸颊,手感很不错,她没忍住又多戳了几下。
许是感到疼痛,谢纾微微皱了皱眉,嘴巴一张,“姐姐”两个字就这样轻飘飘地吐了出来。
季桐愣了愣,收回了作乱的手指。
叫得这样自然,叫得这样好听,连醉酒后的呓语都是这两个字,怕不是……真有个姐姐。
她“啪”地关掉床头灯,坐到了沙发上。窗外的月光照进了空荡荡的房间,将她眼底的挣扎照得格外清楚。
人人都说她为爱疯狂,甘心为爱洗手作羹汤,婚后深居简出。就连老公五次三番出轨,都毫不犹豫帮他澄清,将“恋爱脑”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可谁都不知道,秦越究竟有多好。
当初差一点被父母送上某个人的床,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是秦越将她带了出来。
天知道,她当时连死的想法都有了。
她刚刚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女生,还没有来得及谈一场甜甜的恋爱,转身就被父母卖给了别人。
听说那人还有特殊癖好,色名在外,要是被得逞,她怕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幸好,她遇到了秦越。
幸好,秦越救了她。
“抱歉啊吴总,季小姐是我女朋友,正和我闹别扭呢。”谈笑间,秦越将她带出了酒席。
她瘫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无助绝望。她没有家了,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别怕,我不是坏人。”
“别哭,我可以帮你。”
于是她心甘情愿嫁给了秦越,哪怕没有那纸合约,她也会为他打掩护,不遗余力。
因为他们都是被父母伤害的孩子。
凌晨一点多钟,床上那个人忽然动了动,然后撑起身子坐在床头,一动不动。
房内没有开灯,屋内一片昏暗。
“你醒啦?”季桐坐到床边,伸手去探谢纾的额头。
谁知谢纾竟轻轻环住了她的腰,像只小猫似的蹭进她怀里。
“姐姐……”
语气充满了眷恋,脑袋又在季桐怀里蹭了蹭。
“姐姐……”
谢纾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又一次变得很绵长。
季桐僵在了床头:什、什么情况?
伸出去的手悬在了半空,最终缓缓落在了谢纾背上。
怀里的人忽然浑身一颤,从她怀里退开。
“对不起,我、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谢纾慌乱地解释着,直到退到一个安全距离,双手抱膝,把头埋了进去:“对不起。”
声音也低了下去。
“没关系。”季桐笑了笑,按开了床头的灯。
“你要不要去洗澡?这里有干净的衣物,新的。”她指了指沙发。
“我先回自己房间,明早七点来叫你。”季桐拿起自己的包,再也没看床上那个人一眼。
小没良心的。守着她到现在,竟只收到一句“对不起。”
想到这里,她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那不然呢?难道还要听她说“我爱你”吗?
多么可笑。
谢纾坐在床头,看着季桐的身影消失在玄关处,眼角滑过一滴泪,然后像打开了某种开关似的,啪嗒啪嗒,一颗接一颗地落下。
我不想让你走。
我想让你完完全全属于我,我想听你说爱我,我想你和我一起吃饭、逗猫、看书、睡觉。
为什么不等等我呢?
你才26岁不到,为什么要结婚那么早。
她将脸埋进膝盖,哭得肝肠寸断。
第二天一早,谢纾对着那套衣物发了愁——连衣裙,短的,吊带,没有外套。
她磨磨蹭蹭地换上,慢慢吞吞地挪到穿衣镜前——要哭了,她觉得哪哪都在漏风。
季桐在谢纾房门口等了很久,那门才被人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
“怎么啦?”季桐柔声问道。
旁边的陈希勾了勾唇角,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谢纾将门开大了一些,憋了半天,才终于吐出一个字:“漏。”
“嗯?”季桐好脾气地靠近,却被谢纾轻轻握住手腕,牵进了房间。
“衣服太露了。”说这话时,谢纾还在将自己的裙摆往下扯。
季桐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女孩一身浅绿色吊带裙,修长的天鹅颈微微弯着,勾勒出漂亮的弧线。
纤细的骨架裹着匀亭的肌理,莹润的肩头透着一抹淡粉,宛若枝头初绽的桃花。
腰间松松垮垮系着一根腰绳,盈盈一握。裙摆层叠摇曳,恰巧停在膝盖上方,露出两条笔直匀称的小腿,白得发光。
清纯,又带了点若有似无的欲。
陈希眼底精光一闪:果然如她想象中的一样漂亮。
“陈希。”季桐沉声叫她,“我不是让你买休闲装吗?”
“对不起老板,我忘了。”陈希认错态度良好。
“现在去买。”季桐闭了闭眼,脱掉自己的白色衬衫,披到谢纾肩上。
“别慌,我让陈希再去买。”跟谢纾说话时,又换成了温柔的语调。
啧~双标。陈希在心里默默吐槽。
“现在商场还没开门。”陈希看了眼腕表,目光扫过谢纾:她怎么在发呆?
谢纾确实在发呆,她正在努力抑制自己的心跳。
柔滑的面料贴着肌肤,透着一股清雅的淡香,将她轻轻笼罩。
就像……就像季桐在抱着她一样。
这个认知让她四肢发软,几乎要立即跪倒在地上。
“抬手。”季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纾机械地照做,等回过神时,季桐正在帮她扣胸前的纽扣,季桐的衬衣已经将她完完全全包裹住了。
胸口剧烈起伏一下,她攥紧了拳头,克制到浑身都在颤抖。
“我、我自己来。”她仓惶后退,终于能够大口呼吸。
“不用买了,这样、这样挺好。”
这是季桐穿过的衣服,她才不要脱下来呢!
季桐正在耐心地帮谢纾扣纽扣,谁知她突然退开,手中的纽扣猝不及防被抽走,心中怅然若失,抬眸时又换上了浅浅的笑容。
她故作苦恼:“阿纾把我的衣服穿走了,那我怎么办呀?”
“你这样很美。”谢纾认真看着她,由衷赞赏。
季桐今天穿着一身浅黄色挂脖交叉V领连衣裙,裙摆很大,垂至脚踝,收腰的设计,A字版型,收束出曼妙的身体曲线。
“可是……”季桐缓缓侧过身去,白净的手指撩起垂至后腰的长发,拨到胸前,在谢纾眼前露出莹润的肩和光洁的背。
谢纾瞬间瞪圆了眼睛:“???”
为什么是露背装!!!
她吓得差点立马从后面环住季桐:不要这样,她会变成大灰狼哒!
“陈希姐……”湿漉漉的眼睛求助地看向陈希。
陈希灵机一动:“要不……去找池老师借?”
“好。”谢纾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借新的。”她又补充。
“那就去找阿镜吧。”季桐笑道,宠溺又无奈的语气,说罢随手一扬,那头浓密的黑发便乖乖地又回到身后。
谢纾的耳朵动了动:季桐叫池镜流“阿镜”。
和“阿纾”一样的“阿镜”。
所以,即便她叫自己“阿纾”,也不是因为多亲近,而是习惯使然。
说不定她私下里叫陈希“阿希”,叫姚望舒“阿舒”,叫秦越……“阿越”。
方才的旖旎荡然无存,心脏像被突然沉进了冰水里,冰凉的窒息感不断上涌,快要喘不上气了。
“阿纾?”
“怎么哭了?”
谢纾回过神,对上季桐关切的眼神。指尖一抬,在脸颊上触到一片湿漉漉的水痕。
她努力调整呼吸,可惜无济于事,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不受控制。
她仰起脸闭上眼睛,试图关住那源源不断的泪。嘴角勾勒出浅浅的笑容,声音凄凉又无助:“对不起,我有病,还没好。”
本来快好了。
可是你叫她“阿镜”。
“你可以不要叫她‘阿镜’吗?”谢纾终于忍不住,捂住脸,蹲下身轻声啜泣。
空气凝固了几秒。
“……好。”
季桐轻声回答,温暖的手掌落在谢纾的发顶,指尖穿过她微凉的发丝,最终轻轻落在她的后背上:“以后只叫你‘阿纾’。”
顿了顿,又补充:“只这样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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