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七】

不知道徐谦是如何向小皇帝禀报的,接下来的三天没有再兴兵打扰。

第三天,宴薄终于恢复意识,缓缓睁开了眼。

疼。

头疼、身上疼。

身体更是被掏空似的空虚乏力。

宴薄目光茫然盯着虚空,浓郁黑暗遮蔽视线,周围死寂一片,听不见一点声音。

好一会儿,他才眨了眨眼,迟钝的脑子开始转动。

哦,天黑了。

他好像还生病了。

他并不意外,原身的身体素质不好,又是奔波又是吐血,会生病完全属于意料之中。

所以……这就是原身的府邸?

宴薄挣扎着想起身唤下人掌灯,身子才刚抬起来,眼前突地一阵天旋地转,又失力地跌了回去。

没有预想中后背砸在床板的疼痛。

一只强健有力的手掌抵住他的后背,低沉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这个声音。

……是宗泊?!!!

宴薄悚然一惊,他猛地转头朝黑暗中看去,生平头一次这般失态,失神惊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黑暗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似乎是宗泊直起身子。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这是我的府邸?”

宗泊的府邸?!

宴薄整个人如遭雷击!

怎么回事?

他不是让刘烆送回来的吗?怎么会在宗泊的府邸?难道宗泊把刘烆杀了?!

宴薄心头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问:“不知何事如此着急,竟令宗大人连昏迷的人都不放过?”

“宴厂督心里不清楚么?”宗泊歪了歪头,“天牢里,厂督可是允了我,可以对你予取予求。”

宴薄:“……”

他就知道!

宴薄头疼按了按额角,紧接着又似想起什么,脸色一变,“我昏睡几日?”

“三日。”

三天?!

宴薄额间狠狠一跳,无形的危机袭上心头,宴薄蹙起眉,挣扎着起身,“本督尚有要事,请恕不能奉陪,告辞了!”

他没工夫陪宗泊耗时间。

刘烆关押了那么多能臣,太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三天时间能发生太多变数了,刘烆不一定能撑住,他必须尽快让这些人倒戈。

宴薄越想越急切,步履蹒跚往巢外走。

宗泊没有挽留,他半倚于巢中,雪发蜿蜒盘落身侧,血眸好整以暇地跟着宴薄移动,同时在心中默数……

一……

二……

宴薄身形突然一个踉跄!

他连忙稳住身子,惊疑不定地回过头,但地宫那么黑,他什么都看不见。

……刚才那是什么?

……绳子?!

宴薄略一迟疑,还是选择忽略这个异样,举步往前走。

这回刚走出几步,脚掌突然毫无预兆地传来针扎似的尖锐刺痛,这次更是疼得他腿一软,抽着气儿直接跌倒在地。

背后传来宗泊悠悠然的声音,“我的府邸遍地机关,行差踏错,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一命呜呼,我劝厂督还是不要以身试险。”

宴薄:“……”

宗泊等了等,见宴薄仍瘫在地上没有动作,不禁有些失望,“怎么不走了?你前方还有个坑,若是再走两步,我就可以看你摔一个大马趴了……”

宴薄:“……”

*

宴薄气得手直发抖,苍白的脸颊因怒气泛起薄红。

宗泊左等右等,见他坐在地上许久没动作,这才起身走来,弯腰将他抱回巢里,目光望着他,“你跑什么,我不会杀你。”

宴薄心中有气,冷道:“不杀我,就放我走。”

“不行。”宗泊干脆利落地摇头,“我救了你,不索取报酬,轻易让你走了,岂不是很吃亏。”

宴薄:“那你要做就做,别浪费时间。”

“不行。”宗泊又摇头,“你尚未痊愈,味道不好闻,我现在不想动你。”

宴薄:“……”

他简直要被气死了。

他闭了闭眼,猛地抬手揪住宗泊的衣襟,倾身而上,于黑暗中逼视着那双隐约可见的血色眼眸,语调似含冰渣,“听着,太后要杀你。”

宗泊眼波微微一动。

雪白长睫一掀,凝视近在咫尺的脸庞。

“太后心在朝野,陈进之乱时太后弃天子而去,已然图穷匕见,这对母子终有一天会兵戎相见。而你奉先帝之命,只忠于皇帝,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若要对皇帝动手,第一个必会铲除你。”

“她手上的底牌不多,唯有御林军、一帮臣子尚有可为,御林军在陈进之乱时伤筋动骨、那些臣子则被我关押在天牢里。”宴薄死死地盯着宗泊的眼睛,“大将军,现在时间可耽误不起,此次兵变,我已将太后得罪彻底,若不尽快劝这些人倒戈,分散太后的注意力,等她回过元气,死的就是你和我了。”

沉着冷静的语调,掷地有声。

说到最后,他的眼里甚至带上一股狠劲,仿佛藏着千军万马。

宗泊目光奇异地看着他。

大病初愈发,极度虚弱的状态下,还能迅速分析局势利弊,这股魄力非常人能比。

他突然不受控制地兴奋起来,骨子里的兽性本能被激发,浑身筋骨都开始颤栗。

这一刻,他十分庆幸当时将这人救回的决定。

他不禁抚摸宴薄的面容,终于说话了,“怕什么,她要动手就动手,杀了便是。”

“杀了她,天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宴薄冷笑,“纵是血缘情薄,她终究是天子生母,岂会无动于衷。”

宗泊抚摸的动作一停。

宴薄神情又变得温柔,徐徐诱哄:“削弱太后实力,是最兵不血刃的办法。天子荒废朝政,太后这些年几乎把能用的臣子都拉拢光了,陛下年纪已长,势必要有人教导他打理朝政,交给那些人再好不过。”

“大将军,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蚂蚱,不如一同前去,先将这些人劝动,之后大将军想要什么报酬,我都从你。”

宴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太后手里的人,以内阁大学士谢隐学马首是瞻,此人最是顽固不化,看不起原身这等宦官奸臣,宴薄单枪匹马杀过去,多半只能得到冷笑与嘲讽。

但加上宗泊就不同了。

宗泊是先帝钦点辅佐大臣,又手掌重兵,只要把这尊煞神拎出去,那群臣子哪怕再桀骜不驯也得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宴薄算盘打的噼啪乱响,一想到好事将成,他愈发觉得心情舒畅,薄唇甚至忍不住上挑,带出微弯的弧度。

殊不知宗泊正观察着他。

宴薄有一张十分漂亮的脸庞,诠释出超越性别的精致,冷下脸时凌厉若携带风雷,但一笑起来,就成了全天下最动人的颜色。

宗泊又闻到那股香味了。

不安分的,参杂着剧毒,伪装成罂粟花般甜美的香气,悄然而至,企图将猎物蚕食鲸吞。

他舌尖抵了抵尖锐的虎牙,觉得脏腑又空虚了,冰冷指腹下移,按着那形状凉薄的唇角,突然想起什么,抬眼问道:“你骗人的时候,都喜欢用这般温柔多情的模样么?”

宴薄:“……?”

宗泊好奇地追问道:“你就是用这副模样,骗得小皇帝对你死心塌地?”

宴薄:“……大将军,本督刚才说的是太后一事。”

“哦,你说太后什么?”

宴薄:“……”

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感情这人一点都没听进去?!

宗泊不乐意了,这人笑起来挺好看的,他还没看够,“你怎么不继续笑了?”

他筋骨有力的手指掐住宴薄的下颌,蛮横地抬起他的脸,强势地命令道:“继续笑,给我继续笑!”

宴薄:“……”

艹。

傻逼。

刘烆:老板,他打我QAQ

宗泊:我的晚餐在睡觉,别打扰他。

越写越有汉尼拔那个feel= =

关于野兽,有点类似精分,是一个灵魂的一体两面,它和宗泊之间情绪、思想、感知都是共通的,没有进入奇怪的玄幻频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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