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之云又一次跟着陆平雪回她在学校外租的出租屋，陆平雪心情不错，沈之云只能这么理解，不然她为什么要突发奇想炒两个菜。

“因为你好像挑食啊，就让你看看我的手艺。我做的饭，还没有人说不好吃。”

沈之云放下小猫，接过陆平雪扔给她的雪糕，认真地否定说“我不挑食。”

“你不是没吃午饭吗？”

“我可以点外卖。”

“啊，我知道了。”陆平雪一笑起来，沈之云就知道她要开始说什么奇怪的话。

“你是不是不想麻烦我，你不用觉得麻烦的。”

“你想做就做，跟我有什么关系。”沈之云转过身不看陆平雪，摸摸往猫窝里缓缓爬的小猫，宠物医生说小猫的后腿没有大碍，只是擦伤，沈之云很高兴它能活下来。

“你承认一下为我着想有什么难的嘛。”陆平雪叹息，明明沈之云就是觉得会麻烦她，还要嘴硬。

“你说小猫叫什么名字好呢？”沈之云问陆平雪。

“毛毛？”

“不行。”沈之云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跟着颤抖了一下。“我小名就是这个，叫这个名字也太奇怪了。”

“会吗？毛毛，过来，毛毛来！”沈之云无奈地瞪了一眼笑眯眯的陆平雪，想也不用想，她就是故意的。

“你过来帮我剥蒜，我最讨厌剥蒜了，会弄得手上都是味道。”

沈之云跟着陆平雪进厨房，她搬了一个板凳坐在厨房的角落，陆平雪站在厨房窗户前切菜，她围了一件粉红色的围裙，窗外是一片湛蓝的天空，沈之云剥蒜的动作越来越慢，她有些被从从窗外照进来的，夏天灼热明亮的太阳晃了眼。

沈之云想起小时候给妈妈帮忙做饭的回忆，有点久远了，那时爸爸还没有和他外面的朋友出去喝酒，奶奶也没有因为生病卧床不起，甚至是她捡回家的小狗，也还没有死掉。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我是不是长得太漂亮啦？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陆平雪得意地问剥蒜也心不在焉的沈之云，对方像如梦初醒一般露出迷茫的表情。

“没什么。”沈之云别开脸，低下头继续剥蒜。沈之云居然有一瞬间觉得和陆平雪在一起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有点过于放松和开心了。

沈之云在心里深刻地反省自己刚刚的错误，幸好陆平雪一开口还是那股轻浮的调子，于是现实和虚幻被严重割裂开来。

2

“是不是没想到，我做饭那么好吃？”陆平雪站起身来给沈之云每一样都夹了一些，沈之云面前的碗里的白米饭很快被堆满。

沈之云点头，她不是很会夸赞别人，想来想去，只能憋出来一句好吃。但对陆平雪来说似乎已经足够了，她得意地笑起来。

“你不吃点吗？”沈之云问，陆平雪不会是专门给自己做的吧，一想到这里，她有点惊恐。

“我在学校吃过午饭了啊。看你挑食，就给你做了点。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真的吗？”沈之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这还能有什么真假，当然是真的啊。课少的时候，我也带朋友来家里吃饭呢。你还是第一个能问出真假的人。”陆平雪没想到沈之云吃了她做的一顿饭反应那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吃到什么山珍海味了，陆平雪捧着脸看认真吃饭的沈之云，对方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沈之云真是她见过最容易满足的人了，陆平雪想，一个小小的奖励（她还在想是什么奖励）或者一顿简单的家常饭菜，就能让她很开心。早知道她那么容易满足，那么好说话，当初或许就没有因为打了她一顿记恨上自己。

陆平雪叹了口气，都是她自己把事情想得复杂了，更准确的说，是被她以前那群室友搞得有些心理阴影了。

看到沈之云开心起来了，也不是很开心，但至少没那么愁眉苦脸了，陆平雪心里也不再烦躁，她下午就联系张丽带她去找小帅哥。

吃完午饭了，沈之云还有点不想走，照在阳台地面上的阳光刺眼，天气很热，从陆平雪家走到学校宿舍一共要十五分钟，这样的天气走上十五分钟一定会大汗漓漓，沈之云收拾完桌上的碗筷，把碗也洗了，还给陆平雪倒了垃圾，好像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但沈之云还是觉得不够。

要怎么做才能够抵消一顿饭在她心里留下的痕迹呢。沈之云想不到好的方法，心里有些焦虑，如果不能为陆平雪做些什么，这顿饭就会在她心里愈发沉重。

“你还要回去吗？”陆平雪去阳台收了早上洗的衣服，看见沈之云在发呆，随口问起。

“嗯。”沈之云想，留在这里，好像会更麻烦陆平雪，先前觉得陆平雪离自己那么遥远，她不开心，等到陆平雪走近她了，沈之云也不开心。

陆平雪指着阳台外面的大太阳，看傻子一样看沈之云。

“你有很要紧的事情？下午有课？外面那么热，你现在就要走？”

“没有。”

“那就在这午睡好了。这是你之前留在我这的衣服，一起给你洗了。”

衣服是第一天沈之云留在陆平雪家时，陆平雪借她的。

“你的衣服我忘记带给你了。”

“那你下次记得。”

沈之云说好，叹了口气，她心不在焉地想，她真的可以和陆平雪成为好朋友吗。对于与他人建立关系这种事情，沈之云总是过分小心翼翼，生怕又被骗了。

“你又在不高兴什么？”陆平雪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问。

“因为太高兴了。”

“什么？”

“太高兴了就会不高兴。”

“你脑子有问题？”陆平雪白了一脸认真的沈之云。

沈之云想，陆平雪这样的人当然不用担心这种问题，因为在她的世界里，有很多很多的人，但沈之云的世界很小很小，小到只有刘晴愿意走进来，小到她妈妈都离开了。

如果把门打开，谁知道进来的是坏人还是好人，如果进来的人把房间搞得一团糟，又一声不吭地离开，那要怎么办。

陆平雪问沈之云有没有想看的电影，沈之云看着沙发上靠着的陆平雪，视线有些模糊，她揉揉眼睛，睁开时依旧是模糊不清的，突然感到自己好像沉入了水底，陆平雪像水面晃荡的波纹，声音和泡沫一般向水面，向更遥远的地方漂浮去。

沈之云感到鼻子底下一热，她下意识摸了一下，视线里布满血红，随后她控制不住地向后一倒，意识彻底消失。

2

沈之云已经忘记自己第一次收到那条短信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两年前她上高二放假回家的晚上，又好像是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沈之云差不多都快忘了这件事。

沈之云做梦梦到自己在儿童医院的病房，记忆来自自己小时候生的一场大病，妈妈说沈之云能活下来是个奇迹，也是命运的安排，她就不该在七岁那年死掉。

记忆里的病房阳光明媚，玻璃窗打开，春天温暖的微风一阵一阵地吹着，沈之云感到一阵怀念，那股感情在心里突然就爆发出来，她看着窗外开着粉红色花朵的桃树，眼泪流下来，陪床的妈妈连忙抱着她安慰。

而后沈之云从梦中醒来，瞥到病床旁坐着玩手机的陆平雪，她盯着天花板足足愣了一分钟，才把自己心里残留的梦中的情绪处理掉，沈之云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摸到口袋里的手机看时间。

“你真的快要死了，你还不信吗？在剩下的时间你还是做点自己想干的事吧。”

沈之云一打开手机，又看到那条缠了她好久的短信，对方恶作剧的想法实在是固执，沈之云无奈地想。

“唉，你终于醒了啊。”陆平雪等了沈之云一下午，把能做的检查都做了，人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医生也来了一批又一批，沈之云生命特征都是正常的，医生暂时也没找到沈之云昏迷的原因。

陆平雪把沈之云的手机拿过来联系她家里人，但联系人一共就三，她还占了一个，剩下的就是一个叫刘晴的人和她妈。总之就是，这两人陆平雪一个都联系不上，她想走医生也不让走。

“已经晚上了。”沈之云是用抱歉的语气对陆平雪说的，陆平雪一听到，心里又觉得沈之云也挺可怜的。那个叫刘晴的人不接也就算了，连她的妈妈也不接，一时有事她还能理解，但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她有整整十个小时左右去处理自己的私事。

“你妈电话我打不通，检查的费用我先给你交了。”陆平雪语气弱下去，她有些担心地问“你没有什么病吧？”

沈之云莫名联想到那条短信，她真的是生病了吗？还是那种电视里都会演的，那种不治之症？

“没有吧。”沈之云也不敢确定。

“那怎么会突然流鼻血，又一直昏迷不醒，叫你都叫不起来，真是吓死我了，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和你家里交待。”陆平雪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中午做饭的食材不新鲜，毕竟只有沈之云吃了。

但是检查结果一切都是正常，沈之云下了床就又活蹦乱跳了，除了饿得想吃饭，走路有些有气无力以外一切正常，连急诊的医生也迷惑了，沈之云说自己没事，心里想着怎么把欠陆平雪的钱还上，想来想去只能去兼职了。

“所以啊，还是建议你去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我们这边有的检查是做不了的。自己的身体，还是谨慎些好的。”

沈之云在走神，医生说的话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听到最后，陆平雪在她背后狠狠敲了一下。

沈之云坐直了身体把医生的话听完，然后边走边想晚上吃什么。

走出医院大门，她和陆平雪站在夜晚的马路边等车，汽车一辆一辆呼啸而过。然后沈之云又和陆平雪道歉。

陆平雪听沈之云念叨了一路对不起，都有些无奈了。

“你说你本来下午要去找小帅哥的，都是因为我，你去不了了，要不想办法……”

“闭嘴！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听到一个对不起了！”陆平雪厌烦地捂住耳朵，一脚踢飞脚边的一块碎石。

“钱我会还给你的，但是现在还不了，我不是不还，就是说不能立刻还，你给我一点时间，真的就一点……”沈之云用手比划一下，试图让陆平雪知道她不是那种欠钱拖着不还的卑鄙小人，沈之云急于解释，越急她说话就越不利索。

“我懂你意思，怎么看，你都不是那种人，放心，不会误会你的。”陆平雪捂住耳朵瞅了一眼焦急的沈之云，看见对方得了自己的保证居然舒出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她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陆平雪又想到沈之云唯三的联系人里，自己就占了一个位置，在对方心里，自己的份量还挺重的，不想被误会，所以着急解释，陆平雪心里莫名得意，捂住耳朵又踢飞了脚边的一块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