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道去见了月临武。

世泽鹿眼巴巴守在基地外面，恨不得钻进防护罩变成发卡，卡在卫道的衣服上。

“你不能跟我一起进去。”

卫道无可奈何地推开他说。

世泽鹿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大人要早点出来哦。”

卫道说：“不行，如果我今天工作，我只能让别人来告诉你。”

“我知道了。”

世泽鹿叹了一口气，露出失望的神色，小心翼翼看了看卫道，又一点点将那些遗憾收拾妥当，自己藏起来，好像仓鼠会把食物送进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

他会把对卫道的情绪都收进不被打扰的地方，不影响自己，也不影响别人，要是他的污染不小心感染到基地的人变异，那就是大罪过了。

卫道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世泽鹿叹了一口气。

朋友们凑过来安慰他。

他摇了摇头：“你们不知道。”

他又叹了一口气，随后想到什么，笑了起来。

月临武正在找东西，见了卫道，找到了东西，说今天有时间，可以出去把上次提过的东西找出来。

“处理好了，可以吃，如果不处理，可惜了，要是喜欢，做成标本放在自己的住处，也可以。”

月临武叹气。

“只是不好找，它们会到处跑。”

卫道点了点头，试探着提起世泽鹿的事情。

月临武想了想，摇了摇头说：“它就像游戏里开挂的，带上就没有体验感了。”

卫道问：“要什么体验？”

月临武说：“或是爬山越岭，或是走马过桥。”

卫道说：“先找了东西，再慢慢玩不迟，而且，我更需要工作。”

月临武点头：“那好。”

他们离开了基地，见到了在附近徘徊的世泽鹿。

世泽鹿问他们要找什么东西。

月临武说：“姜糖汁，今天先找姜糖汁。”

世泽鹿想了想说：“我知道一个地方有，不过污染有点严重。”

他问：“你们去污染严重的地方应该没有关系吧？”

月临武点了点头。

卫道不必问。

世泽鹿将他们带到了一个陡峭的怪物巢穴边缘。

“那个东西看起来有点像气眼蜜蜂的巢穴。”

月临武看了看说。

世泽鹿说：“不知道叫什么，但看起来确实很像蜜蜂。”

说话间，一大堆虫子呜呜呜嗡嗡嗡飞了过来。

一只虫子半路脱离队伍，飞到了卫道眼前。

它长着十七八个翅膀，都是半透明的，带点微妙的紫色，挥舞翅膀的时候，声音像功率稳定的噪音机，浑身上下都是米白色的小圆点，乍一看像满身的米粒，仔细看，原来是柔软白嫩的眼珠子。

它发现卫道看着它，发出嘻嘻嘻的声音，眼珠子也互相挤压着往下滴出一些清透又粘稠的浆液，蓝色，黑色，或者是黑蓝色，液体落在地面上，草地都变成了黑色，发出焦糊的味道，有一股腐蚀的气味。

一大群虫子飞了过来。

月临武看向世泽鹿。

世泽鹿说：“它们好像没有攻击意图。”

月临武问：“这种情况都可以算没有吗？”

他大为震惊。

但是，月临武看了看在卫道面前翻来覆去的虫子，猛地打了个哆嗦，突然感觉自己哪里不对，他再次看了一眼虫子，莫名觉得这虫子越来越快好看，飞得越来越快，心里渐渐想，也许是我误会它们了，它们明明可爱又快乐，一定是——

一定是鬼！

见了鬼的！

月临武敲了自己一下。

卫道打开医药箱，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支药剂。

“这是什么？”

月临武接过药剂，嗅了嗅，觉得好像没有味道，喝了下去。

卫道说：“可以驱除你不想要的东西的药剂。”

月临武将信将疑说：“是么。”

世泽鹿抓住一只虫子，捏了捏，虫子发出扑棱棱噗叽叽噗噜噜的声音。

它扭动着身体想逃跑。

世泽鹿把它捏死了。

月临武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世泽鹿看出他想说什么，问：“难道你们在杀死伪装成人类的怪物的时候，还会有所迟疑吗？”

月临武小声说：“可你们都是怪物。”

世泽鹿点了点头，心平气和地对他解释：“虽然是这样，但我不认为自己和它们是同类，杀死也无所谓。”

他想了想，又说：“就像兔子会吃掉自己的动物幼崽，没有什么区别。”

月临武看出他并不想生气，提出疑惑说：“但是它们不是你的幼崽。”

世泽鹿说：“不是，但它们死在我的手里。”

月临武讪讪笑了两声问：“之后我们做什么？”

卫道问：“难道你不知道？”

月临武说：“我本来也不知道。”

卫道问：“之前你怎么拿到姜糖汁的？”

月临武说：“趁它们不注意，摘了巢穴就跑，它们的巢穴还是蜂窝那样大的东西，很容易抢走，里面的黏糊液体就是姜糖汁。”

卫道点了点头。

虫子绕着卫道转了一圈，趴在地上，世泽鹿还想趁着卫道不注意踩两脚，虫子奋起反抗，变成一地布鲁噗叽的白色眼珠子，四散滚落，摇晃了一阵子，变成了一地的虫卵，很快，里面又爬出来许许多多的身上带着粉色液体的新生虫子，飞到卫道眼前，仿佛想告状。

但世泽鹿确实不能在卫道眼前杀死虫子，叹了一口气，收回自己的蓝色触须。

卫道将虫子都看了。

不知道它们要什么。

“我不认得你们，我也不知道能给你们什么，但是我要你们的姜糖汁，也许你们不这样称呼，就是你们的巢穴里面的东西。如果可以给我，那就太好了。”

卫道说。

虫子们嗡嗡嗡将自己的巢穴抬起来飞到卫道眼前。

卫道说：“好了好了，乖孩子们，别靠得太近，我看不见路了。”

世泽鹿笑了一声。

卫道看向他问：“有什么问题吗？”

世泽鹿连连摇头说：“不是，我只是想，你之前也没有这样称呼过我。”

卫道说：“你跟它们怎么一样？”

世泽鹿问：“大人不是也被它们迷惑了？”

卫道说：“这也不一样。”

世泽鹿点了点头：“哦。”

月临武将信将疑。

世泽鹿问：“之后要找什么？趁着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可以找到了东西再回去。”

卫道说：“确实如此。”

月临武想了想说：“小青蛙的眼珠子。”

世泽鹿一下子笑道：“啊这个东西，我知道的。”

他说：“我带你们去，它们应该就在附近，不远。”

月临武问：“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世泽鹿问：“我在外面，你们在里面，你们在里面工作，我们在外面又没有工作，当然是四处寻找这些可以玩可以吃可以用的东西了，不对吗？”

月临武：“哦哦。”

世泽鹿将他们带到了一条小河边上。

但是这些水的颜色看起来真是非常像小河沟。

月临武眨了眨眼睛，被臭气熏得眼睛都快掉出去了，连忙捂住脸，瓮声瓮气地问：“这里的东西捞出去之后真的可以吃掉么？”

世泽鹿低着头左右转了转，回答道：“可以的。底下的水很干净。”

他说着，蹲下去碰了一点水，转过身给月临武看。

月临武还真去看。

这么一看，月临武就忍不住捂住自己的眼睛，蹲了下去，哎呀喊了起来。

“遭了，我的眼睛！”

月临武挥舞着手臂想找卫道。

卫道打开了医药箱问：“怎么了？”

月临武忍着痛和痒，面上止不住地笑着说：“我的眼睛长出来了。”

卫道说“你把手放下，抬起头来，看我。”

月临武放下手，仰起头，看向卫道。

卫道就看见月临武的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月临武使劲眨眼，脸上的眼睛和眼眶里面的眼睛都在眨巴，往外流出一些黑色液体，散发着周围的河水的气息。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卫道正低着头在医药箱翻找可以用得上的东西，一抬头就发现月临武不见了。

世泽鹿指了指河边。

卫道走过去看，月临武正趴在河边大口大口地喝水，两颊变成半透明的颜色，皮肤薄了很多，呼吸的时候，鼻孔出现鱼鳃，脸颊的位置就渐渐鼓掌起来，后背弯曲，脊柱的骨头变大变粗变壮，衣服被撑得老高，从衣领子底下的脖子的位置长出了一根绿色的茎秆，荷叶的样子。

月临武的两颊已经一鼓一鼓的，喉咙和肚子里都发出了咕咕咕的声音，摇头晃脑的，后背上长出来的荷叶跟着晃来晃去，头顶上的茎秆紧紧贴着头发，渐渐要扎根到头皮里面去。

紧接着，头发变成了血管似的样子，随着呼吸起伏，青紫色，又微微发红，在浑浊的阳光显出灰暗的幽绿色和黑白色。

这种样子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好。

卫道将刚刚翻出来的东西放回去，从医药箱里找出来一个瓦罐。

世泽鹿走过来问：“这是什么？”

卫道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又不是你的东西。”

世泽鹿：“啊啦啦，不要生气嘛。”

卫道将瓦罐的水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