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在慌不择路的小跑了一阵,等到身后的喊杀声逐渐模糊时,小芝才犹豫着放下挂在背上的闻人月,暂歇片刻,然而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及她们感慨,竹林上空却又窜出一名青衣女子。

小芝反应很是迅速,她猛地向前推了一把闻人月后,大喊一声:“快跑!”自己则俯身捡起地上的一根细长竹枝,精准地向对方抽了过去。

小芝自小家中是开镖局的,惯用长鞭,只是后来家中遭了难,母亲为了养活年幼的弟弟,这才将她发卖,从此沦落成了女奴。

小芝手中的竹枝每甩一下,对面的青衣女子身上便精准地绽开一道血痕,她巧妙地利用竹枝的长度优势,就这么与对方对峙僵持着。

然而,尽管竹枝在一定程度上发挥了作用,但它终究无法媲美长鞭的威猛效力,加之小芝先前又夺命似的一路狂奔,体力已近乎耗尽,所以,当她再次卖力地挥出竹枝时,无奈被对方看出了破绽,竹枝从手中跌落。

与此同时,守在一旁的闻人月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小芝,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跑。

随着两人不断深入竹林,周围的景致也愈发繁茂幽深,仿佛是陷入一片翠绿的迷宫之中,她们跑得飞快,以至于连肌肤被锋利的竹叶划伤都无暇感受,手臂上更是血痕斑斑。

青衣女子的追击愈发紧迫,闻人月甚至都能听见对方衣角擦过竹叶的声响。

小芝心中焦急万分,眼看逃脱无望,不禁产生了想要牺牲自己好为闻人月争取一线生机的念头,可眼下闻人月正紧紧攥住她的左手不放,两人的手掌似是要黏在一起,她又无法挣脱,只能相互依偎着,竭尽全力地向前奔跑。

就在两人即将耗尽所有气力,跑得眼冒金星,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那个青衣女子却突然闷哼一声,面色愕然地倒在了地上。

她的胸脯深深没入一支箭矢,那箭矢的力道很大,大得连箭簇都扎穿了对方的身体,闻人月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还能辨认出那枚扎穿身体的箭簇是金色的。

闻人月不禁抬头朝着箭矢射过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后方不远处,接送她的使者正身姿挺拔地站在那儿,他的左手正挽着一张黑色的弓,而原本向背后取箭的右手,在见到眼前的青衣女子倒下后,也自然地垂了下来,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竹叶浮动,随风而来的一缕缕清幽将空中里泛起的丝丝血腥味淡淡抹去。

微声遗本来在暗卫的掩护下,隐匿了身形,避开了追踪,但一想到闻人月那张引人注目的脸就要在这片平平无奇的竹林里悄无声息地烂掉,竟有些不舍,这才折返,一路寻了过来。

他卸下箭筒,慢条斯理地走上前来,却见那美人拍着胸口伏在一女奴身上,她小口微张着,红唇皓齿间微微吐露着舌头,正温绵绵地喘着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好……来得正好……”闻人月此刻才终于放下心来,有几缕发丝贴着汗水从额前垂下,她的脸色涨得潮红,双眼似蒙上了一层水雾,就像是一颗红扑扑、熟透了的水蜜桃。

她早已默认地将使者那双时时刻刻都在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定义为是工作需要,即替皇帝陛下看牢自己,因此,她对他直勾勾的目光从来都只是忽视。

此刻,她更在意的是她和小芝手臂上的划伤,以及自己脚底下,正火辣辣泛着的疼。

闻人月自降生起就还没遭过这样的罪,这种薄纱般垂坠质感的素色襦裙以及软底的缎面小鞋,平日里穿着固然舒适惬意,但关键时刻还真是一点也不顶用,她身上的这些衣物面料早就被沿路上的竹叶无情地划破,就连鞋底也被碎石摧残得破烂不堪。

然而,还没待她跟微声遗说上几句话,她们的斜后方突然又突突冒出几只冷箭。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守在微声遗一旁的几个护卫不及反应,瞬间便被冷箭刺穿,倒地身亡,幸而有小芝眼疾手快地将闻人月护在身下,闻人月才得以幸免于难,只是,小芝却不幸中箭,那箭矢直接硬生生地洞穿了她的左肩。

这时,一张巨大的青色大网从天而降,网上还满布着尖锐的倒刺,三人躲避不及,即刻便被这张大网牢牢锁住,微声遗抽出手里的长剑意欲将网破开,却不料这网线却坚韧异常,任凭他如何用力挥砍,都未能对其造成丝毫的损伤。

微声遗眼眸寒意森森,他正要放出鸣镝求救,不料却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而与此同时,闻人月则紧紧抱住受伤的小芝,三人在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下俱都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

闻人月是在一阵眩晕中睁开眼的。

身体的四周摇摇晃晃,眼前的一切还都模糊不清,黑漆漆的一片,只能依稀辨别出此刻自己所处的空间异常狭窄,她试图挪动了下身体,但四肢却依旧沉重无力,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头脑也昏昏沉沉,仿佛似有一团迷雾笼罩。

明明记得还是五月的阳光明媚,空气也清新宜人,然则这里却弥漫着一股刺鼻以及难以名状的浓烈浑浊,令人不适,更要命的是这股浑浊中还掺杂着丝丝腥臭,就像是面前堆叠了无数烂肉腐鱼般,还与烂木头那股特有的腐烂味交织在一起,闻之令人作呕。

又湿又冷的风争先恐后地从墙缝里钻进来,浸得闻人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素色襦裙,此刻还都是破的。

她摸索着,受伤的小芝正无力地趴在她的脚边,而那名前来竹林营救她的使者却也是昏迷睡倒在一旁,她尝试着唤了他们好几声,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无奈,闻人月只好强撑着,先将趴倒在地上的小芝扶正,只是手在不小心佛过小芝的额头时,才发现那里早已经是一片滚烫。

真是糟糕,那支扎在小芝左肩上的箭矢应该是被人随意拔了去的,伤口处留下好一大片干涸的血迹,且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干涸的血迹与衣物紧紧粘连在了一块儿,连着伤口看起来黑洞洞的一片,着实吓人,

闻人月虽自幼就娇生惯养,但自打身边多了个小羽毛作弟弟,她也就耳濡目染,学了些简单的医术,此刻,她从自己的襦裙里挑了块最干净的部分,撕下,小心翼翼地把小芝暴露在外的伤口给包扎了起来。

只可惜这里没有疗伤的药。

随后,她又转身摸了摸使者的额头,等她确认手中的触感并非炙热时,这才心中稍感宽慰。还好他并没有发烧,真的是难为他了,回想起之前竹林中的惊心动魄,在那张巨大的青色网幕落下的时候,是他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挡在她和小芝的面前。

可不能坐以待毙。

闻人月强撑着站了起来,四处摸索着,也不知是她没缓过劲来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她只觉得地面好像也在随着她的移动而左右晃动,可还没待她摸索出蜡烛什么的可以照明取暖用的物件时,她的脚下倒是先传来一股软绵绵的触感,她低头一瞧,才惊讶地发现原这昏暗的空间内并非只有她们三人。

地上横七竖八地还躺着好些女子,她们应该是中了什么药,俱都瘫软地躺倒在一边,动弹不得,只其中一人眼神还清明着,上下打量着闻人月。

“你.......你们这是怎么了?是被人掳来的吗?”光线昏暗,闻人月看不清她们的面容,只尽力躬下身子,用尽可能小的声音询问道。

“你难道不是吗?”

对方虽同样也看不清闻人月的脸,只是眼角的余光在瞥见她那破烂不堪的裙角以及满是脏污的鞋子时,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淡淡的死欲和浓浓的杀意,很是自暴自弃。

闻人月见对方不怎么友善,便也不欲多言,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对方的臭脸并不是摆给她看的,她不过是对自己几日前所做的决定有些怀疑,怀疑这一花宫并不如外界传言一般的助人为乐。

这是后话。

闻人月眼见着自己也找不到什么可用之物,便叹了口气,原路返回到小芝的身边,好歹她这堵肉墙现在还能帮人挡一挡寒风。

无尽的黑暗不知吞没了多少时间,也不过就这样过了多久,一阵细微而窸窣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闻人月抬头,一束明亮的天光将一道长长的影子自入口处斜斜拉了进来。

原来这里的门是隐匿在上方的。

为首的那位女子,一袭白衣胜雪,宛如仙子降临凡尘,她的身后,紧随着一名佩剑的青衣女子,那青衣女子的装束与先前袭击她们的刺客如出一辙,俱都蒙着面。

白衣女子微微低头,目光几番流转后,便在青衣女子的搀扶下,缓缓从楼梯上踱步而下。闻人月模糊辨认出,似乎她们就是先前袭击自己的那批人。

待她走得更近了些,闻人月这才看清她白色衣衫上绣着的纹样原是一簇簇或含苞待放、或怒放盛开的君子兰。

这些君子兰或聚或散,错落有致,宛若自然生长。花瓣绣得层层叠叠,洁白如雪;花蕊则以金线细细勾勒,小巧玲珑,精致非常;而那叶子更是舒展自如,修长挺拔,脉络清晰可见,栩栩如生。繁复而不失细腻,精美而不失大气,与她头上所插的一组白玉君子兰纹簪饰相得益彰。

头顶上方的门板重重落下,青衣女子划燃手中的火折子,将挂在墙上的三盏油灯点燃,随着那团橙色火焰跳动的轨迹,闻人月终于找到了那股如烂木头般又腥又臭的气味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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