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暴雨倾盆而下,雨点肆虐地砸在老城区旧屋的青瓦上,噼啪作响,混着天边滚过的闷雷,把整个雾京市搅得又湿又沉闷。
莫让尘刚结束餐厅兼职,踩着积水跑回家时,浑身已经淋得通透,廉价的帆布鞋里灌满了泥水,每走一步都发出黏腻的声响。
刚跑进小区,隔壁久无人居住的凶宅楼顶就跳下一个身穿红裙的年轻女人,砸落在他面前。
女人的血肉瞬间溅开,脑浆混着暗红的血淌进积水里,泛起细密的血泡,那双圆睁的眼死死盯着他,瞳孔突然诡异转动,嘴唇无声开合,像是在重复一段模糊的童谣:“新嫁郎,新嫁郎,索命鬼妻,就来了……夜光光,心慌慌……”
莫让尘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太熟悉这场景了。
这栋凶宅每天夜里都会重演女人跳楼自杀的场景。鬼魂困在原地,一遍遍复刻临死前的痛苦,这是对轻生者最轻微的惩罚。
他面无表情地抬脚,脚步没有丝毫犹豫,踩着积水中泛着血沫的涟漪,气定神闲地径直从尸体旁走过。
鞋底碾过碎肉的触感隔着帆布传来,他却连眉头都没皱,只加快了脚步。
就在他必经之路的正前方,还徘徊着一个肚子被剖开的孕妇女鬼,被淋得浑身都在滴血水,破烂得好似一张泄气皮球的子宫垂坠在她腹部被剖开的豁口之外,随着双腿拖沓前行的步伐,被踢晃得荡来荡去。
肠子坠在双腿之间,拖在地上。
一股浓烈的血腥与腐臭顺着风雨灌进鼻腔,刺得他鼻腔发痒。
那女鬼突然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嗖”地瞬移到他跟前,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眼球表面凝结的血珠,能闻到她嘴里喷出的带着血腥味的腐臭。暴雨穿透她近乎半透明的魂体,却冲不散那股作呕的恶臭。
莫让尘视若无睹,脚步丝毫未顿,径直往前走去。当他的肩膀穿透女鬼虚浮的魂体时,仿佛穿过一团冰冷的浓雾,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白霜,带着阴寒。
女鬼显然没料到他这般无视,魂体猛地一颤,又“唰”地瞬移到他前方一米处,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攥着一截还在微微抽搐的肠子,那截肠子的断口处不断渗着暗红的血水,她将肠子往前递到莫让尘鼻尖前,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
他依旧无视。
女鬼被彻底激怒,魂体开始不规则地扭曲、虚化,又一次次凝聚成形,反复瞬移到莫让尘眼前。
有时是在他左侧,脸贴得极近,鼓胀的眼球几乎要掉出来砸在他脸上;有时是在他右侧,腐烂的手指去勾他的衣袖,指尖划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淡淡的黑痕;有时甚至直接挡在他正前方,张开双臂,让那垂坠的子宫与肠子几乎要贴到他身上。
“新嫁郎,新嫁郎……”
女鬼的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片在刮骨头,混着喉咙里冒泡的“咕噜”声,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喷溅出来,重复吟唱与那跳楼女鬼模糊吟唱的相同童谣。
“索命鬼妻,就来了……”
她的嘴角往两边撕裂到耳后根,露出一口发黑的尖牙,牙齿缝里还嵌着暗红的烂碎血肉。“夜光光,心慌慌……冥姻新郎,命要丧……”
童谣被她唱得越来越凄厉,越来越清晰,每重复一遍,她脸上的腐肉就多脱落一块,露出底下发黑的骨头,眼球也愈发突出,像是随时会滚落在地。
莫让尘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后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冰凉刺骨,但他的脚步始终没有丝毫迟疑,眼神也从未有过动摇。
直到他家那栋爬满青苔、透着阴森气息的别墅出现在雨幕尽头,女鬼的动作顿时僵住。
她脸上的狰狞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取代,鼓胀的眼球里满是惊恐,魂体开始剧烈颤抖女鬼就像惧怕着什么,惊恐地瞬移逃离。
阴阳眼加招邪招鬼体质,他从小到大见的闹鬼灵异事件,比街边的路灯还多,早已能做到波澜不惊。
然而,能让厉鬼怨灵惧怕的存在,他还未遇到过。
他住的别墅有好些年头了,是京雾市最有名的凶宅,木质的横梁被岁月浸得发黑,墙角爬着暗绿色的青苔,唯一的好处就是,房价便宜。
这对拥有特殊体质、身兼三份兼职、同时卖纸扎、还在念大二的穷苦学生莫让尘来说,已是他在这座繁华都市里唯一的容身之所。
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指尖刚触到墙壁上的开关,窗外突然劈下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后院荒草丛生的空地。
莫让尘的呼吸骤然停滞。
空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口巨大的古棺。
紫蓝色的树藤缠绕着古棺周身,不计其数的白蓝色彼岸花妖冶的盛开在树藤与棺身之间。
那棺材通体月白,表面雕刻着繁复诡异的云纹,材质看不出是木是石,在闪电的映照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像是从千年古墓里直接刨出来的,与周围的杂草、破旧的篱笆格格不入,透着阴森鬼气。
他强压下心头的恐惧,伸手摸到墙壁上的开关,“啪”地一声打开了灯。
昏黄的灯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勉强蔓延到后院门口,却照不亮那口古棺周围的阴影,反而让它的轮廓显得更加狰狞。
雷声再次轰鸣,震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就在这时,那口紧闭的古棺,突然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了。
莫让尘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脚步。
他想跑,想尖叫,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棺盖缓缓抬起,一双细白如玉的手先伸了出来,搭在棺沿上。
紧接着,一个身着白蓝色古裙的少女,从棺中坐了起来。
她的长发乌黑如瀑,湿漉漉地贴在肩头,衬得那张脸煞白。眉如远山含黛,眼似寒潭凝霜,瞧着也就十**岁的模样。
她从棺中一跃而下,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地时悄无声息,仿佛没有重量,脚下的彼岸花被她踩得微微摇曳,落下几片花瓣。
她低头拂了拂裙摆上的灰尘,动作优雅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可那从棺材里跃出来的场景,只让莫让尘觉得毛骨悚然。
她缓缓抬眼,目光精准地落在他身上,那双漆黑的瞳孔里,似乎能看穿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她一步步朝莫让尘走来,步伐缓慢而从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古旧书卷和檀香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湿气,形成一种奇异的味道。
她瞬移进屋内,身影快得只留下一道白蓝残影。
打量着屋中的一切,她还算满意地坐在沙发上,余光瞥见依旧杵在窗前望着院落像块木头的他,还天真的以为他能靠假装看不见来糊弄她这种等级的鬼。
“把你的族谱给我。”
少女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透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闻言,莫让尘当即转身双腿瘫软,“咚”地跪倒在地,膝盖撞在冰冷的地砖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两行清泪瞬间落下,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往下淌,牙齿打颤,一张嘴意欲说话就控制不住的牙齿打架咬舌头。
“我…我没招您没惹您,您不至于…不至于照着我族谱杀吧?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穷鬼计较,只要您饶我一条小命,我余生挣的钱都用来给您烧纸,烧最好的金童玉女、宝马香车!”
在莫让尘极强的求生欲驱使下,他的语速快得她险些没听清。
”族谱。”
“姑奶奶,族谱不在我手里!”莫让尘哭得涕泗横流,“我就是莫家的一个旁支孤儿,没资格保管族谱。”
“半个小时之内,把我的棺材搬到你床上。从今以后,你睡我棺材旁边,你就是我的仆人,需得每日午夜,在床尾点上三只香,一对烛,以此供养我。”
“姑奶奶,我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兼职打工,学费都还没凑齐,哪有钱供养你?再说了,你是鬼是仙我都不知道,万一你吸我阳气怎么办?”
她微微挑了挑眉,似乎觉得他的话很可笑,“就你?一个全阴命格,也配让我吸阳气?”
言罢,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又将脖颈搭在沙发把手上,“咔”的一声,颈椎断裂,后脑勺当即垂直倒贴在沙发把手的侧面,只剩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颈部人皮拉住沉重头颅。
随后,她故意七窍突然缓缓渗出暗红的血泪,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凝成血珠,滴落在地板上,晕开细小的血花。
她用狰狞扭曲的恐怖表情吓唬他道:“你敢拒绝我?”
莫让尘眼睛闭得死紧,眼皮挤出深深的褶皱,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头不停地往地上磕,“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我会做纸扎,美院雕塑系大二学生,手艺绝佳,我给您做栋鎏金大别墅、做金童玉女、宝马香车,您就饶了我的性命吧…”
莫让尘试图缓和气氛,壮着胆子,话音刚落,她颈部的皮肤被无形撕扯断裂,头颅“咚”的一声落地,滚到他的脚边,吓得他脸色苍白。
她的头颅在地上来回滚动着,不断撞击他的腿,血在地上流了一摊,糊了她满脸,直到她借力将脸调整至正面向他。
她模仿着在他书桌上瞧见的一本名为《有鬼》的书册里的内容,控制着别墅里所有的灯疯狂闪,明灭间,与窗外的闪电精准配合,让他自始至终都能清晰地瞧见那张血污斑斑的脸,眼球瞪得滚圆,血泪还在往下淌,嘴角撕裂到耳后根,发出卡壳似的“咯咯”笑。
“你确定要拒绝我?”
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腐臭,顺着鼻腔钻进肺里,莫让尘胃里翻江倒海,强行咽下涌到喉咙口的呕吐物,浑身抖得像筛糠,不敢表现出来,生怕惹恼了她。
突然,他的眼前浮现一行通体透着幽幽冰蓝色的字:
规则1:绝不能拒绝莫辞盈的要求,逆其意者,暴毙而亡。
莫辞盈是谁?
是眼前这个女鬼吗?
这凭空显字的一幕,像极了他爱看的那些规则怪谈小说,譬如昨夜看的小说《有鬼》。
但,他遇上小说情节规则怪谈,未免太过荒唐,他宁愿相信是这女鬼搞的鬼。
“你,拒绝我?”
她又重复了一遍。
即便内心猜疑倾向是女鬼在故意搞鬼吓唬他,他也只能暂时先顺应这规则之意。
毕竟,从他第一眼见到那棺材时,便知,以他的道行,这棺中少女,他是万万招惹不起的,毫无胜算。
“不敢拒绝姑奶奶。”
“你不该叫我姑奶奶。”头颅突然开口,声音从血糊糊的喉咙里挤出来,阴森森的。“你该叫我…让我想想,你这个年代该叫我什么呢…噢,对了,老婆。”
话音刚落,莫辞盈阴森森的鬼笑回荡在整个空荡荡的别墅,她那苍白得没有生气的手臂扬起,将一本红得发黑的婚帖,“啪”地砸在他面前的地砖上。
婚帖落地的瞬间,所有门窗“嘭!”的一声,重重关砸上,窗帘也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猛地拉扯着合上。
电灯停止狂闪,厚重的窗帘遮蔽屋外雷电劈开的光,屋内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纸张撒落的“簌簌”声,在寂静中尤为清晰,薄脆的纸片不断落在他身上,擦过他仰起的脸。
莫让尘下意识伸手一摸,指尖触到圆圆薄薄的一片,上面还有几个孔洞。
他太熟悉这东西了。
这是祭奠死人的纸钱,还是从古传下来的那种老样式,带着陈旧的霉味和纸浆的粗糙触感。
鸡皮疙瘩从后背一路爬至后脑勺,只觉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突然,一声嘹亮的唢呐声划破黑暗,紧接着,锣鼓齐鸣,奏响了诡异婚乐。
莫让尘被好几双枯槁的手强行按住肩膀,那双手像老树皮似的,布满褶皱和尸斑,指甲缝里还嵌着黑泥。
一对龙凤烛毫无征兆地燃起,橘黄色的火焰微微摇曳,勉强照亮了屋内的景象。
他顺着那几双手回头望去,只见四个头发花白满脸褶皱的老头老太围在他身后,面露凶光,满脸尸斑,密密麻麻的蛆虫在溃烂的脸皮上蠕动。
老人一笑,蛆虫就成堆的掉。
腐尸的恶臭混合着纸钱的霉味,从他们嘴里喷洒出来,臭得他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脑地呕了出来。
这也让他看清楚了,他穿着件中式寿衣款红喜服,胸前还斜系着朵大红绸的喜花团。
这几个老人,莫让尘早就见过,正是其中几个近来一直缠在他别墅附近的孤魂野鬼。
别墅内早已挂满了红绸,面前的长条桌案上,立着两块由一根贴满黄纸符咒的红绸两端捆着的牌位。
一块牌位无名,八字倒是同他最和的八字,还用朱砂和黑鸡血画了招魂符。
另一块牌位,写着他莫让尘的名讳、生辰八字,牌位顶端,用红浆糊粘着一小撮黑头发,看长短,应也是他的。
两块牌位后,摆着一对纸扎新人。
莫让尘一眼认出,这对纸扎新人,正是三年前他做来替大伯偿还巨额赌债的那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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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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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与鬼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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