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三：“想要知道我的独家方法，便得先交一半定金，事成之后再给我剩下的另一半钱。若我最终没能如约带你成功渡海，你不必给尾款，并且我会把定金退还给你。”
褚寻烟从荷包里掏出灵石，摆在桌上。
谭三挥手，将灵石收入指上佩戴的储物戒中，这才道：“以戚兄你的身份，这运人的船，你怕是不方便乘坐。那么我可以带你坐运货的船。”
褚寻烟：“货船？”
“正是。”谭三解释道，“尽管修真界允许修士到凡间游历，却并不允许将凡人带到修真界，修真界的商行也并不被允许与人间的凡人进行交易。”
“起码明面上是这样的。”
“不过，凡间的天潢贵胄们家里堆金积玉，从中拿一些来寻仙问道，追求长生不老之术，这对他们而言，并不算什么。”
“财帛动人心，因此修真界的大商行私下里或多或少都与凡间的王公贵戚、名门世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褚寻烟：“其中包括绮珠轩？”
“对，”谭三道，“绮珠轩定期会用货船将凡间订单的货物运往人间。”
褚寻烟：“这便是谭兄所说的机会？”
谭三：“正是。如今是子时，在亥时的时候，会有一艘绮珠轩的货轮启航。”
“我打听到这批货的等级极其高，不受港口戒严与海岸线封锁影响，必须按时发货。”
“寂风港的港口码头并无权限查这批货，自然也管不到货船上的人。”
“我们恰好可以借绮珠轩的船一用。”
“待会儿戚兄你先回去，戌时再来这里找我，届时我们一起动身。”
褚寻烟在心底计算时间，这种方法比官方的船还要早半日出发。
虽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但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为今之计，只有冒险一试。
褚寻烟沉吟片刻，道：“好，一切便拜托谭兄了。”
之后她便回到客栈照常休息。
天亮以后，褚寻烟把客栈的房间退掉，在附近临街的店铺吃早餐。
正吃着饭，她瞧见有一队巡卫走进她之前住的客栈，似乎在搜查着什么。
褚寻烟皱眉，迅速喝掉碗中的汤，付钱，离开这条街。
然而每条街上都有巡卫在四处搜查。
褚寻烟隐隐约约听见，他们似乎在找一个女逃犯。
回想起昨日她在城楼上发现的蒙面黑衣人，褚寻烟心中感到不妙，不由得庆幸，自己这几日一直是少年人模样，且一大早便及时离开了客栈。
白天，褚寻烟隐匿于食肆、瓦肆、茶楼这些地方，终于捱过这一日，晚上她按照约定来绮珠轩后院找谭三。
谭三抛给褚寻烟一套衣服：“戚兄，今日要委屈你，装扮成我的小厮了。”
褚寻烟上手一摸，发现这衣料的质量很不错。
不愧是谭老板，随手拿出的一件衣服都比她之前在织文轩买的衣服要好。
褚寻烟换上之后，虽然作小厮打扮，却比之前更加清俊。
谭三取出一个古朴典雅的盒子，让褚寻烟捧着。
二人一起来到码头，只见周围守卫森严，闲杂人等并不让入内。
谭三出示一张令牌以后，守卫才恭恭敬敬地将他们二人放了进去。
海岸边停泊着许多轮船，谭三在其中一艘轮船前停下脚步。
褚寻烟正观察着上上下下地搬运着货箱的船工。
然后便见谭三冲甲板上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招手。
那人下来，与谭三低语一番。
接着谭三便让褚寻烟把手中木盒呈上：“这便是东家让我加紧赶制的珠宝，先生收好，我们这便回去了。”
交接完珠宝以后，谭三和褚寻烟并未真的离开。
码头上堆积着许多东西，两人走到其他人的视线盲区以后，便躲了起来。
谭三取出两张人形符箓，注入灵力，将其变成他们二人的模样，让这两张符纸代替他们走出了码头。
而谭三和褚寻烟则悄悄来到水边。
有轮船遮挡，无人发现他们。
谭三凭空变出一个方盒形状的法器。
把那法器置于海水中，法器遇水即变大，飘浮在水面上。
谭三施展灵力，打开其顶端的开口，率先跳了进去。
褚寻烟有样学样，钻入其中。
原来这法器内部是一个类似于船舱的结构。
而那顶端的开口其实就是一个舱门。
谭三将顶端的门关上，船舱内部并未因此变得昏暗。
每个角落摆放着的夜明灯散发出光芒，照亮这方小小的空间。
褚寻烟也因此发现，船舱内有一侧本应是船板的部位已经被挖空，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琉璃。
此时这法器尚未完全沉入水中，褚寻烟透过琉璃，瞧见从海上升起的那一轮明月，照耀着粼粼水波，也照耀着她。
谭三没注意到褚寻烟面上那一刻的恍惚，检查好法器内一切正常，便道：“戚兄你坐稳了，我们现在要移动到货轮底下。”
那面琉璃前立着一个巨大的圆形船舵用以操纵方向。
谭三走到船舵前，从储物戒中取出好几块灵石，塞进船舵正中圆盘的位置。
在谭三的操控下，这个法器缓缓潜入水底，整个过程，海面上水波不兴，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刚刚在岸上的时候谭三便已经看好方位，法器朝着绮珠轩货轮的方向驶去，最终停在货轮的船底。
到了亥时，货轮启航。
谭三并没有驱动法器，该法器却自动跟随着货轮在水下移动。
待他们顺利离开寂风港，褚寻烟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这才有心神闲聊。
她好奇道：“谭兄，我们这个船舱是连接在了他们的货轮上吗？”
谭三指着上方道：“这个法器顶部的材质特殊，可以吸附在货轮底部，这样我们也省些力气，免得操控方向还要消耗灵石。”
“谭兄的这个法器叫什么？置身其中，可以在水底长久地保持正常呼吸，能看见舱外水域的情况，且舱内空间对于我们两人而言已经足够宽敞，简直是渡海利器。”从未有过此种经历的褚寻烟有些兴奋，“就是不知道这个法器的防御能力如何？”
谭三：“戚兄你大可放心，这是我特意找人定制的法器，用的全是最坚固的材料，全天下只此一个，我为其取名为怒澜行云匣。”
“怒澜行云，在汹涌澎湃的海浪当中，如漂浮的云朵一般流畅无阻，破浪前行。”褚寻烟赞叹道，“真是好名字，很贴切。”
***
人间大地的四周被海水环绕。
一望无垠的海洋按照方位划分为四海。
东方海域名曰碧渊，南方海域名曰浮绛，西方海域名曰皦玉，北方海域名曰墨沧。
是以，人间亦被称为海内，四海之内。
修真界与人间隔着这四海汪洋，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褚寻烟和谭三从毗邻东海的滢洲寂风港出发，需要跨越碧渊海，才能抵达人间。
在海上行走，不知岁月，褚寻烟数着月落日升，估摸着应当过去了三五日。
这几天一直无事发生，岸上追杀的危机基本解除，但褚寻烟眼皮总跳，莫名地感到不安。
直到绮珠轩的货轮也没入海水中，开始往海底沉，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将神识探至怒澜行云匣之外，褚寻烟发现匣子上方的货轮已经改变形态，变成一个封闭的船舱，其状如海螺，在水中自由穿梭，不受海水之侵袭。
她不由得惊异：“这莫非就是沦波舟？”
褚寻烟是修仙者，但仍是人族，人族的生活领域便是陆地上，所以她的活动范围并未离开过陆地。
以前虽也曾在沿海岸线打过爬上岸的海怪，但她没有潜至过深海。
第一次到达如此深广的海域中，只感觉这世界上还有许多她可以探索的地方。
“坏了，”谭三扒在琉璃窗旁，看着外面的情形，气道，“这艘船并不是去凡间的，他们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由于急速下降，两个人在舱内都有些站不稳。
褚寻烟扶住跌倒的谭三，问道：“我们能脱离他们的货轮吗？”
“现在他们的下降速度太快了，海底气压又大，操作不当我们会被压瘪的。”谭三为难道，“而且他们的船舱上也有窗户，此时他们在向下行走，船舱内必定有人盯着窗户外面，以观察海域情况，操控方向。”
“我们现在是处于他们的视线盲区，这才一直没被发现，一旦从他们的船舱底部移动到其他地方，必定会被看见。”
“戚兄，你想想，他们此行必定见不得光，所以才会如此秘密行事。我们一旦被他们发现，面临的便只有被灭口的下场。”
“所以此时不如按兵不动，就一直藏在他们的船舱底部，这样才不会被发现，之后再见机行事，找机会逃走。”
褚寻烟：“也只能这样了。”
货轮一直在下降，直到抵达海底。
那里竟然存在着渡口，供轮船停泊。
透过琉璃窗，由于视野的原因，看到的毕竟有限。
褚寻烟放出神识，升到高处，探寻更远的范围。
然而她看到的景象，实在是惊世骇俗。
她以前捉水怪的时候，也到过湖底、河底，见到的无非是些怪石、水草，鱼虾龟蟹这等水生动物，以及水中妖兽，却从未见到过此等景观。
货轮停靠的渡口后有一座宽大的石桥。
石桥通向的地方，是一座飘浮在海水中的巨大浮岛。
那岛的边缘被许多根极其粗的铁链拴住，铁链的另一端都被束缚在海底深处。
想来，若是将这些铁链解开，这岛便能在海底移动。
而这海底浮岛并不是荒岛。
褚寻烟能看见岛外隔绝海水的结界，以及岛内矗立着的巍峨城郭。
联想到避人耳目专门来到此处的货轮，褚寻烟感到愕然。
这海底竟然有一座人类居住的城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