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玉凝望亭中抚琴的白衣女子，指尖一顿，乐声戛然而止。

“再次相遇，‘清玉上神’。”白素羽抬眸轻笑，“或者说……我该称你一声‘光明生命之神’？”

不知为何，江清玉看到白素羽竟会觉得有些许安心。江清玉不卑不亢回应：“修罗之神好雅致。”

白素羽低头看着面前的古琴，指尖悬于弦上三寸，血色眼眸映着冷光：“这曲子你可曾听闻？”

果不其然，江清玉负手立于三步之外，月光描摹着她如霜的轮廓：“从未听闻。”

白素羽忽然勾起唇角，笑意未达眼底，苍白手指划过琴弦，发出颤音：“此曲名为‘白安’，听了可以安神。”

“百姓安宁？”江清玉眸光微动，玉簪折射出清冷弧光，“曲名倒是意义非凡。”

她突然抬眸直视那双红瞳，声音如碎冰相击：“只是修罗居然会弹这样的曲子，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白素羽缓缓抬起红眸，血色在眼底晕开成诡异的温柔，指尖却狠狠掐进琴身：“我虽为修罗……”

她忽然松手，琴弦震出病态的颤音，“但并非只知道嗜血。”

江清玉广袖垂落如冰瀑，连睫毛都未颤动：“不需要。”

玉色指甲轻叩琴轸，“江某会弹的曲子太多了，不差这一首。”

白素羽忽然倾身，红瞳里泛起细碎血光，银白睫毛在眼下投出蛛网般的影：“哦？”染血的指尖划过自己咽喉，“这么自信——”琴弦无风自鸣，“那安神之曲，不知除了这一曲，清玉上神还听过哪首？”

江清玉受白素羽的引导，不自主地回想，突然恍惚，脑海里出现许多零零碎碎的片段。

她的身体摇晃不定，扶住自己仿佛马上要炸开的头：“好痛。”

片段里是两位红衣女子坐在床边，一位凤冠霞帔，另一位略显朴素，发间仅是一把白玉簪和青丝带，俩人谈笑风生，柔情蜜意。

此时，江清玉脖颈处感到一丝冰凉，琴声戛然而止。

她缓缓睁开眼，竟然发现自己在亭子里的抚琴位，白素羽则是在亭边的靠椅上淡饮美酒。

江清玉浮笑：“献丑了。”她所弹之曲，颤音是蝴蝶濒死的挣扎，滑音却是幼鹿初次站立时的踉跄；强音如鹤唳穿透云层，弱奏时又似蚂蚁衔着花粉潜入花蕊。

白素羽微眯双眼看向江清玉，见她依旧冰清玉洁，亭亭玉立，宛如冰山雪莲，艳美不可亵渎。

白素羽手指微微颤抖，她好像看到了曾经的某一个瞬间，双眼愈发变得艳红，而发丝依旧雪白。

此时，江清玉淡然弹响最后一个琴弦，琴声回荡在整个后院，宛如落花浮水。

白素羽声音发涩：“你何时会弹这曲子的？”

江清玉微哂：“忘了。”不经意间淡瞥了一眼白素羽，但却被她复杂的眼神微愣住，“从小会的曲子太多，记不清了。”

白素羽淡抿美酒，又变得如往日一般冷峻鬼魅：“可真是天赋异禀。”

江清玉转身哂笑：“见笑了，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了，后会无期。”

白素羽眯眼看向江清玉离去逐渐消失的背影，嘴里低语着“后会无期”，后又低笑。

她不但没有离开，反而继续坐在亭子里，为生命万物无声抚琴。

江清玉立马关上房门，淡漠的脸上流露出罕见的疑惑，缓缓伸出自己的双手，瞬间愣住——尾戒变得混浊，有一丝血色浮动在蓝白之间。

江清玉微微皱眉，语气冷漠：“荒谬至极。”

随后便洗漱上床，不久莫名感到一阵困意，缓缓入睡。

此时，亭内的白素羽停下了无声拨弄琴弦的指尖，嘴角不明上扬，一脸得意的笑。她缓缓起身，向前走了一步，便来到江清玉的床边。

她贪婪地抚摸着江清玉的脸颊——往日冰清玉洁、冷艳绝伦的脸，此刻变得万般柔和。“好梦，江安。”

这一夜，江清玉睡得格外踏实，千年的疲惫，终于在此刻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