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临近外围房屋的第一家失踪者家的后院,围着的猪圈正传来哼唧声。
阿吉吉雅屈下前蹄跪伏在地,蓬儿顺着趴到了阿吉吉雅的背,阿吉吉雅感受到蓬儿趴好后缓缓起身,蓬儿虽然不紧张,但还是被这种新奇的感受瞪圆了双眸。
半高的院墙内,传来猪的哼唧声,蓬儿小心翼翼地试图爬到了墙上,但只有一只手的她实在困难至极,头顶感受到划过风的声音,自己的衣襟一紧,居然就就这这股力爬了上去。
蓬儿有些凌乱地坐在了院墙上,托娅就落到了她对面,啄着自己的羽翼。
蓬儿咽了咽口水,她其实是有点怕托娅的,但自己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可能是托娅长得有点凶悍,还老是把师长啄得满屋子跑?
托娅一扇翅,又回到了高空,蓬儿也回了心神,开始寻找落脚的地方,最后爬到了存放猪草的角落跳了下去。
雨后泥草混杂着的粪味,泥泞的土地很容易留下脚印,蓬儿扯了把猪草,边倒退着往后走去,边用猪草扫除自己的脚印,直到快踏上那节木梯,才用猪草把鞋底一裹踩了上去。
如果说洛潭最外围的房子的猪圈就在前门口,是作为假营生的掩饰,那么这边的房屋猪圈建在后院,掩饰的便是通往二层的通道。
尽头的门上了锁,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杂物间的入口,蓬儿掏出提前削好的树枝几下就将锁撬开了来。
“你……是谁?”
那是一个脸皱得像风干的橘子皮的老人,一双眼睛在摇曳的烛火下仿佛闪着绿豆般的光,正一定不定地盯着蓬儿。
蓬儿咽了咽口水,她感觉自己的心跳生足以让这个寂静的房间里的每个人都能听到,是的,在这个房间除那个老人,都是妙龄女子,正全诧异地望着她。
熏香袅袅如实质般萦绕于那群美人间,沁出一股淡雅的香味,此时她们一动不动,似是那话本中的宫廷仙女的嬉闹正定格于那一刻。
“你!是谁家孩子?谁让你进来的?”
那老妇人见蓬儿杵着没动静,拔高了音量,比托娅的喙还要勾的鼻子险些戳到蓬儿脸上。
蓬儿被那样一张脸突击,差点就要仰倒过去,所幸她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将一张皮纸哆哆嗦嗦地掏了出来,眼一闭,手一伸,拉开了自己与老妇人间的距离。
从一开始在羌不度捡到的那张皮纸,就是行动开始的信号,不是什么奇怪的画或者诡异的图腾,而是文字——
属于她们之间的文字。
蓬儿感到手上一空,睁开了眼,就看见那个老人正仔细辨别着皮纸上的每一个字,伸后的姑娘们也纷纷围了过来。
老人的手有些哆嗦,旁边有个姑娘便用她那青葱似的手帮扶着,有人说看不到,便有那清脆如黄莺般的嗓音念道:
“听察举官的安排,我们将无罪地成功。”
「律法第三十六条:拐卖人口及从贩者,处极刑,且不允收尸。」
“陛下,在看什么?”
凛阳殿,萧钰梁入殿好一会儿了,恒鸾云却一直低着头,牠终是忍不住问道。
“在看修订后的律法。”
恒鸾云轻转了一下手中的毛笔,又道:
“萧郎可熟知修订前的律法?”
“自然,毕竟臣也是新科状元郎,这时科考前所有学子必须要烂熟于心的。”
恒鸾云仿佛问道了萧钰梁颇为擅长的领域,牠便立马志得意满地回答道。
“可律法烂熟于心却往往能发现其中的空子,好多没中举心灰意冷的学子亦可成为一方恶霸呢。”
恒鸾云撑着头好整以暇地望着脸上有些挂不住的萧钰梁,轻嗤一声,又道:
“朕不过是在想,律法向来最大,天子触法更要重罚,若是连天子都视律法于无物,那便更别提那些官员、百姓了。”
“陛下说得极是,不知臣能为陛下分忧些什么?”
萧钰梁将身量压得极低,俯下的头脸上的眉头却是皱着的,牠有些越来越看不懂这恒鸾云是想干些什么了。
“没什么,与萧郎探讨探讨罢了,朕也乏了,先这样吧。”
恒鸾云话落,茵婉便推开殿门将欲言又止的萧钰梁直接请了出去,恒鸾云懒懒地倚靠在实椅扶手上,看着茵婉向她走近。
“也算是提醒过牠们了,希望事到临头的时候不会太过惊讶。”
恒鸾云的声音随着茵婉给她的按摩逐渐放松下来,茵婉轻笑了一声,道:
“希望察举官大人能早日将事情办妥,这样牠们自然不会提心吊胆的了。”
恒鸾云也笑出了声,嗔奇道:
“婉儿你也是变坏了不少了。”
夕阳下,万鸟归巢,蓬儿摸了摸阿吉吉雅俯下的头,示意她自己先回去,转身时却看见那个给她们引路进洛潭的时含云,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
“你……在这干嘛?”
蓬儿下意识后退几步,一脸警惕地看着时含云,时含云听到却是一愣,用手比划道:
回、家。
末了还为自己吓到蓬儿歉意地笑了笑。
蓬儿眨了眨眼睛,时含云看着确实不像是想伤害她的样子,而且牠的一袭白衣如今看才知道居然如此脏破,像是在地上摸爬滚打过一样。
蓬儿沉默了一下,侧过身,给时含云让出路,右手从腰带里摸出一把短刀藏于手后,静静地看着时含云从自己面前经过。
这个时含云从领她们提前进入洛潭的那一个晚上,羌不度和司檀就在分析牠是想做什么,但看牠后面的几天没有任何动作,可以说是人间蒸发,便让所有的猜测都停留于表面。
如今在蓬儿刚刚交换完消息出来就迎面碰上,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总之不能掉以轻心。
蓬儿心中暗暗下了决定,手中紧握着着刀,远远地跟上了时含云。
街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看样子羌不度和司檀的戏码已然拉下帷幕,这倒是让人群给了蓬儿很好的掩护。
时含云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揣进了怀里,便朝着洛潭的外围走去,蓬儿越跟心中便越犯嘀咕,因为外围上次去看时居住的几乎都为女子。
迎面走来一群红光满面的男人,蓬儿一惊躲到了空置的竹篓里。
“乐子刚找完,又来一乐子,瞧瞧这谁啊,我们洛潭的大~功~臣~”
领头的那个醉醺醺地就上前勾时含云的肩,被时含云躲了过去,那人面色立马不爽起来,其它几个人见状便将时含云一左一右地牢牢捆住。
“怎么,你也想去怡窝玩女人?”
那人用油腻腻的手拍着时含云的脸,时含云咬着下唇几乎溢出血来,牠在忍耐着。
“死哑巴,什么眼神!”
只听哐当一脚,时含云终是承受不住地痛呼一声栽倒在地,周围的人立马围了上去拳打脚踢。
蓬儿看着眼前这一幕,瞪大了双眼,她紧握着那把短刀,却不敢有下一步动作,因为她太知道自不量力的后果了,她谁也救不了。
突然天空一声嘹亮的鸣叫,让所有人都诧异地抬头望去,只见托娅宛如一柄黑剑划破天际,直直俯冲而来,将领头的那个头像开了瓢,汩汩的血吓得其它人一动都不敢动。
“愣着干什么!快带我去医馆!”
那个领头的嗷地一嗓子,其它人这才反应过来架着牠逃也似地跑了。
托娅稳稳当当地落到了蓬儿藏身的竹篓旁,在身后的墙壁上剐蹭着泛着金光的喙上的血。
蓬儿从竹篓里爬了出来,眼里盛满了崇拜的小星星,由衷地赞叹道:
“托娅,你好帅啊!”
托娅像是听懂了,雌纠纠气昂昂地仰起了头。
“啊,那个时含云,你没事吧?”
被托娅帅气到的蓬儿才想起来刚刚被围殴的时含云,立马前去察看,时含云支起身子,先看的却是被牠护在怀里的馒头。
蓬儿上手搀扶着时含云起来,看着牠衣服上更重的污渍,这才知道牠这身白衣为什么会破败如此。
时含云抽离开蓬儿搀着的手,退后几步深鞠一礼表示感谢,稍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自己便要离开,仿佛刚刚被打倒在地的经历荡然无存。
蓬儿抿了抿唇,感觉自己行踪已然暴露,还不如借着搀扶时含云的机会去看看牠要去哪里,刚想向前几步,便被时含云拦在原地。
时含云一个转身就将蓬儿藏于身后,一脸警惕地看向巷口几个男人的身影走过,过了好一会儿才面向着蓬儿比划道:
你、不、能、再、往、前、走、了、回、去、吧。
蓬儿咽了咽口水,时含云可能真的不是吓唬她,她流亡的那些时日也见识过不少事情,现在一看从全是女子的外围居住楼断断续续出来这么多男子时,内心已然猜出了不少。
直觉告诉她,再一意孤行往前,她自身难保。
蓬儿握紧手中的短刀,朝时含云点了点头,瞥了一眼给自己整理好羽毛的托娅,一人一鸟心领神会地原路返回。
天空沉闷,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满空的乌云看不见一点月光,司檀已经十分自觉地提前把门窗关好,顺带把要放飞自我的托娅给拽了回来。
“现在,就开始梳理从洛潭第一天到现在所有的事情。”
司檀刚坐下,在一旁的羌不度摩挲着桌上摊开整齐的皮纸说道。
不管羌不度表现得有多严肃,司檀依旧嬉皮笑脸地朝蓬儿扬了扬下巴道:
“徒徒,展现你学习成功的时候到了,不要让师长失望哦。”
蓬儿点了点头,神情认真地持笔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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