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梦一惊,“招鬼!岂不是除了那只田鼠鬼,其他鬼也会来攻击。姐姐,这太危险了!不成,我们去向阎君请辞,不做这差事了。”
人间实在太危险了,他虽应付得了田鼠鬼,却杀不了,若要永绝后患,只能吞噬那些鬼。
她是他唯一认识的人,绝不能失去她。
虽然这个念头有些对不住满庭芳,但不知为何,他并无探索过去的**,反而有一丝庆幸。
四百年、内丹、生死之别、罪孽,这几个词汇组成的过往,怎么都不会是快乐的过去。
他知道满庭芳对他有所隐瞒,她或许并未察觉,有时她看向他的眼神中会流露出悲伤。明明已经团聚,悲伤又从何而来?
满庭芳见他说完话便陷入沉思,眼神越来越迷离,周身涌出黑气,将他淹没。
“白鹤梦。”她急切唤道,起身走到他身前。
她还未走近,黑气顷刻散去,是她看错了吗?白鹤梦的鬼影似凝实了几分。
“你怎么了?”
她试探着靠近,却在瞧见白鹤梦的神情后惊骇退步。
黑如点漆的眼眸射出一阵阵寒意,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混杂着轻蔑与愤恨,那么陌生,宛如锋利的兵器。
不对,这不是白鹤梦。
她一步步后退,手上施法,随时打算出手。
可白鹤梦步步紧逼,她退一步,他便上前一步,她就像猎物被逼至绝境。
山洞不大,她很快退无可退,而白鹤梦也停了下来。
白鹤梦冷声道:“温持懿,别来无恙。”
他怎么知道她的真名?
“你到底是谁?”白鹤梦难道没有失忆?
白鹤梦没有回答,只用手摸上了她的脸,没有丝毫感情的意味,甚至有些粗鲁。
法术随时可用,可满庭芳却不敢出手,他的身上有一股强大又凌冽的气势,压得她喘不过气。
便是全须全尾的白鹤梦,也从未让她如此害怕,这种感觉反而有些像阎君,是浸淫在死亡里,入骨的感觉。
他无视了她的颤抖,“你又杀了我。”
忽然间,他掐住满庭芳的脖子,握着她藏在袖袍下亟待施法的手,“你还真是奸诈狡猾,一不留神便被你逃了,还是打断你的腿好了,”
“但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又将她放开了,“来日方长,我还会再来的。”
说罢,伴随着一声冷哼,周身的黑气也渐渐消散。
满庭芳眼睁睁看着他的眼神回复光彩,又变回了那个纯澈干净,眼里只有她的白鹤梦。
“姐姐,你怎么了?”白鹤梦疑惑的看着涨红了脸的满庭芳,他好像记得,她方才不在这里。
满庭芳咳了两声,一时间也无法弄清情况,只能粉饰太平,“没事,你先回葫芦里休养。”
白鹤梦应了一声,便进入了她脖间的呼噜。
满庭芳终于得以喘息,方才那到底是什么?鬼无肉身,可没有一体双魂之说,但若不是白鹤梦在耍她,便是有什么东西导致他性情大变。
且他所说,又字不知作何解,她只对他动过一回手,难道他是将抹除记忆也算作杀了他?还是也和她的违和感有关?
左思右想,满庭芳都无法坐实自己的猜想,反而被困扰着一夜未眠。
于是,清晨,树妖来时,她听见声音便起身走了出去。
“妖王托属下来问,姑娘请鬼差时可有什么忌讳,可需事先备着?”树妖毕恭毕敬行了一礼,朗声道,声音响亮让附近的妖族都能听见。
依照约定,应是明日,可这会儿子却急急来催,引得本就烦了一夜的白鹤梦更为恼怒。
他们的差事不是为了抓鬼,之所以会陷入这般困境,可不就是赖了……他随即怒目瞪了一眼狐七。一切祸因都是因这个小赤狐,也许内丹就是被狐七偷了。
多了一回暗杀经历的满庭芳却明白妖王为何如此,那是还在怀疑她在撒谎。
因而,她的目光也转向了见过内情的狐七身上,他难道没有想过多嘴一句?
一时间,两个恐怖的怪物都看向自己,狐七浑身都冒了冷汗,看他做什么?
狐七低着头装鹌鹑,只当没瞧见,随后他便听见白鹤梦那有着象征意义的一声冷哼,宛如一根冰刺扎进了他的心口。
完了完了完了!白鹤梦彻底盯上他了。
随后,目光总算挪开,白鹤梦转向了树妖,“不必。”
接着,他又道:“我们要见妖王。”
突然的举动让满庭芳不解,昨日她算是和妖王撕开脸皮,这会儿再去妖王的地盘,岂非羊入虎口?
她缓步走到白鹤梦的身旁,低声问:“做什么?”
白鹤梦却是并未理会她,仍逼迫树妖,“现在就去。”
无奈,满庭芳只能随他,跟着一道再入树影迷宫。
妖王对他们的忽然觐见也极为疑惑,但还是在听见传令后让他们来到自己的面前。
妖王坐在自己的树藤宝座上,以上位者的姿态俯视下方的外来人,昂头问道:“是你要见本王?”
白鹤梦踏出一步,迎上这个身形庞大、气势逼人妖王的目光,开口便是:“妖族有小偷,妖王是管还是不管?”
见他竟将内丹丢失一事说出口,满庭芳赫然一惊,却也无法再挽回。
妖王不屑一顾地“哦”了一声,目光绕过他,望向身后的满庭芳,说出让他们都惊奇的话,“本王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
他早就看出来了?
白鹤梦也不慌,仍保持着傲慢、不退让,“既然如此,那妖王是知道谁偷走了?”
满庭芳听出他话里的巧妙,未直言丢了内丹,回旋便有余地。
如此,她也不能对白鹤梦的行为从中阻挠,于是更进一步逼迫,“我已找出鬼是一只田鼠,我二人竭力抓鬼,妖王是否也得拿出诚意?”
妖王眉头微蹙,看向被迫跟来的狐七。
狐七只得上前,为这件事增添确凿口供,“满姑娘找到田鼠尸体时,我就在一旁,我们进入母亲河一旁的森林,在尽头的裂缝中发现的,或许是……藏在那里。”
藏?那得有人动手才行,是田鼠自己藏起来的,还是旁的野兽呢?
但妖王并未追究,他的目光转回白鹤梦,“这里没有你的内丹。”
见白鹤梦一言不发,妖王似败下阵,无奈道:“但有能救她的法子。”
“她算半妖,不像妖那般,对妖丹的需求并不重,若想维持她的寿命,可用妖元补救。但她妖力不大减,十不足一。”
即便只有一成,她也能击败他引以为傲的虎妖,可见妖丹的原主人实力有多么深厚。
一旁随侍的树妖连忙阻拦,“妖王不可,他们势必会离开此地,难道要我妖族子民也跟他们去人间?”
人间大乱,危机重重,又与两个常年和鬼作伴的人同行,若将来这妖出了事,他们应当如何和他的族□□代?
其他树妖也纷纷劝谏,言明其中利害。
偏偏白鹤梦还拱火,“这名妖是谁无关紧要,但他若有不轨之举,我会杀了他。”
群狼环伺,此妖的处境可想而知,树妖们连忙强硬阻止。
站在他们之后的狐七偷偷看了两人一眼,又见妖王处于两难之间。
他心一狠,高声一喊,强行盖住议论纷杂的声音,“我愿前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他看来,没有人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
满庭芳轻笑道:“狐七,你父亲可会放你走?”
狐七的脸蹭一下红了,结结巴巴道:“为了妖族大局,父亲他会理解我的。”
满庭芳又是轻笑,盯着狐七看了好一会儿,意味深长道:“这是你的路,无人会逼迫你,你想清楚就成。”
白鹤梦也随之看去,不过眼神很是凶恶,众妖一见还未离开南谯,他便如此苛待狐七,那没有妖族护着,岂不是更受折磨。
于是妖族全不将狐七放在眼里,接着和妖王说清利害干系。
同样,白鹤梦也未将他们放在眼里,他命令狐七,“你渡一部分妖元给她。”
树妖阻止不了白鹤梦,只能将矛头转向狐七,“狐七,不可。”
更看向妖王,试图让妖王停下荒唐的闹剧。
而妖王却是问:“狐七,你可想好了?丢失过多妖元,你也许维持不了人形。”
狐七怔住,修出人形是他们成道的第一步,但如今天梯已毁,他们的道成不了。
他虽尚未成年,在妖族内天资平平,可他比任何妖都更懂这个道理。
对于妖王的善意,他难得露出自信又决绝的笑,“我们本就不是人,人形于我们而言有那么重要吗?”
随后,在许多疼惜、同情的注视下,狐七施法取出妖元,并护着它放入了满庭芳的身体。
力量进入残破的身体,满庭芳一颤,似承受不住,身体一晃就要倒下。
好在狐七快步用手抵住了她的后背,白鹤梦也问道:“如何?”
满庭芳并未及时回答,而是闭目慢慢消解妖元,片刻后,她睁开眼,露出欢欣的笑,“没事了。”
为让白鹤梦安心,她施法解了身上的幻术,银丝已消,容颜回到了年轻模样。
适时的,妖王打破他们的欢愉,“既已解局,那是否也谈谈别的事。”
“满姑娘且慢一步,还请白鹤梦公子避让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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