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恨她是块木头

鹧鸪低吟,风过树梢。

“陛下,已经二更了,不若歇息会,明日且还要祭拜先皇,要早起呢。”

瞧着里头的烛火还亮着,瞅了瞅天色,王如春试探性的在外头询问着。

褚曜闻言回神,僵硬的指尖微动,才发觉自己已经在座上枯坐了两个时辰。

外头王如春听着里头没动静,正想再说一次的时候,褚曜却骤然出现在面前。

他吓了一跳,忙弯着身子。

“她如何了?”

上头传来陛下的询问。

这个她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王如春道:“太医看过,又服了药,想必这下怕是睡下了。”

都二更了,除了他们这位君王和夜值的各处,哪还有人没睡。

褚曜听着王如春的话,不知怎的心头总像是压着块石头,如鲠在喉。

褚曜道:“不必跟着。”

他只留下这么一句,王如春“诶”了一声,就瞧见陛下孤身一人往外走去。

而那方向,正好是乔姒所在的偏殿。

——

偏殿内,因着乔姒不喜强光,只留了几盏足以照明的烛火,许是白日睡久了,夜里反而格外的精神。

红玉早被她打发着去休息,心中总是惦记着白日的事情,她只觉得心烦意乱。

一时来了兴致,起身穿了绣鞋出了门,就这么在院子里头乱逛,企图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院里墙角有几株野蔷薇,许是瞧着鲜艳好看并没有被花匠拔走,一簇簇就这么开在月色中,柔软的花瓣随着夜风摇曳,传来丝丝缕缕的香味。

她干脆就蹲在了它身旁,指尖戳着柔软的花瓣,花汁沾在指腹,轻轻捻了捻,艳红洇开在指尖,跟胭脂似的。

幼时因着身份,她总是一个人,唯一的乐趣就是研究胭脂,可家中并不宽裕,她便摘些野花做各色胭脂,常常一身花汁。

可母亲却不舍得责备她,也不觉得她是胡来,反而兴致勃勃的认为这也是一门不错的手艺。

若非乔仲海那档子事,或许她会是苏州城内一名普通的女娘,若是运气好还能有一间自己的胭脂铺子经营。

夜风寒凉,思绪骤然回笼,乔姒有些好笑于自己的胡思乱想,如今的她在这高墙之中,连那平凡的想法都是奢侈。

不过好在脑子里面没先前那般乱了

她拍了拍手,起身准备回屋,一转身,一道黑影骤然伫立在身后,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

偏一步之余就是花墙,脚下踩空,身子骤然往花丛中倒去,所幸面前那人伸出手拉了她一把,她这才免于摔在地上。

夜色漆黑,她瞧不清面前人的模样,只感受到拉她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不似女人的手。

她眼神微闪,捂着心口似有些后怕。

“多谢,你叫什么名字,是巡逻的守卫吗?”

看着乔姒并没有认出他,褚曜沉默着鬼使神差的没有说话,似是默认。

面前的女郎却以为他是害怕被责备,便温和着嗓音道:“你不必担心,我只是问问,并非怪你。”

说罢,乔姒轻咬着唇,眼中闪过纠结之色,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询问。

“你既然在泰安殿巡逻,那你可知陛下入睡了吗?”

在宫里头,窥伺帝踪可是大罪,也就只有乔姒敢这么大摇大摆的问,却倒霉的撞上他。

许是见着这侍卫久久不说话,乔姒以为他也不知,叹了口气没再为难。

“罢了,你下去吧。”

习武之人,夜里和白天并没有多大分别。

他清楚的看到乔姒面上略显失落的神情。

原本沉闷的思绪散去些许,他神思微动,刻意压低声音,显得沙哑粗粝。

“你想知道,为何不亲自去见陛下?”

按理说,一个侍卫说这话已算得上是冒昧,可乔姒并没有因此责怪,只是轻抿着唇,神色落寞。

“或许陛下并不想见我。”

她摇了摇头,自嘲道:“或许在你们陛下眼中,我就是个谎话连篇的骗子,不是或许,应该就是。”

乔姒说着深吸一口气,像是不愿再说,看了一眼黑暗中的人。

“时候不早了,你快走吧,若是被人看见,只怕管事要以为你在偷懒那就遭了。”

她说罢就往前走,不远处就是光亮的屋子,只是余光瞥见身后的人还跟着,她有些无奈。

“不过几步路,你不必跟着,在这宫中又不会有什么豺狼——”

话头在瞧清楚眼前人时骤然截止,她几近失声。

“陛下?!”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乔姒敛下眸子,却又控制不住的想到白日的事情,耳根骤然染上粉意。

她控制着自己行礼问安,却在弯腰时被人拉了起来。

褚曜逼近些许,看着她因着紧张颤动不止的乌睫。

“既是觉得自己骗人,又为何不来解释?”

乔姒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惊讶的看了一眼他,又低下头,声音有些沉闷。

“陛下不是早就认定了吗,妾身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乔姒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褚曜这人,认定了一件事便再难更改,尤其是发现自己被骗,何等奇耻大辱,又怎会轻易听人辩驳。

褚曜闻言一默,被这话堵得一哽,他出声道:“朕且问你,你...可曾...”

他欲言又止,后头说的话,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口,毕竟一个男人,说这话似乎过于小家子气,显得自己未免也太上赶着了。

他轻咳一声,调整话头,声音与这夜风一般透着冷意。

“那当初接近朕,从始至终都是假意,都是被乔仲海逼的?”

连一丝真情都没有吗?

乔姒瞳孔微缩,惊讶的连表情都未曾收敛。

“陛下,陛下怎会...”

褚曜直视着她双眼,“别再骗朕,朕能查得到这一点,自然也能知道你说的是真话是假话,乔姒,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

真话,还是假话,由她自己定夺。

乔姒咬着唇,望着他的眉轻皱着,似乎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乔姒没回答,褚曜便也不催,夜风中,两人相对而立,难言的寂静在蔓延。

褚曜心中像是被无数蚂蚁啃咬,他眼底划过讽意,忍不住的出声。

“怎么,就这么难回答——”

“是。”

在他出声的一刹那,乔姒正好说出口。

明明是预料中的回答,可真的听见她从始至终都是骗他,都没有一丝真情的时候,心头还是忍不住的触动。

他沉默着,眼底晦暗,周身像是要被拖入黑暗中。

可乔姒浑然不觉,像是纠结了许久才说出这句话,又像是说出了积压在心头许久的东西后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

她望着褚曜,一字一句道:“与你的婚事的确是我步步为营,是我遵照父亲的意思处心积虑的勾/引你才得到的,如此,我就是个坏人,陛下可满意了?”

她说到最后深吸一口气,“所以我骗了你并不是假的,所以陛下...”

今后不会再来了吧。

她眼中含泪,却挪开眼神不肯让人瞧见,却不知早就被人收入眼底,一览无余。

乔姒说罢,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就像是绞刑架上的犯人,等待最后的审判。

褚曜的望着眼前的人,眼神却有些古怪,他自然知道乔姒骗了他,可她处心积虑勾/引,这点为何他之前半点没发现?

与他在一处,乔姒总是长衫裹身,既不似勾栏女子放荡,连夏日里寻常暴露的衣裳都未曾穿过,仅仅是念暧昧缱绻的情词,都脸红的要命。

这就是她眼中的勾/引?

乔仲海就是这么教的?

褚曜暗自思忖着这个问题,再回神时,抬头看到的就是乔姒在风中摇摇欲坠的模样。

明明放狠话的是她,如今这模样,叫人以为的是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他嘴角轻扯开弧度,说不上什么心思,心思蠢成这般,怎么可能骗得住他,能出这个主意的,怕是也只有乔仲海那个老匹夫。

也就乔姒这个看重亲情的,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自以为骨肉一家人,却不知别人早就把她算计骨头都不剩。

那乔兰不就是前车之鉴,这般蠢兔子,还敢说勾/引他。

“那如今呢?”

褚曜忽而出声问着她。

乔姒“啊?”了一声,显然没想到这个话题转变得如此之快。

她思索着要如何回答时,褚曜却并没打算要听她的回答。

他道:“之前的事,朕可以既往不咎。”

乔姒眼前一亮,不由得往前凑了几步。

“陛下原谅我了?”

褚曜神色未变,“没有。”

乔姒一瞬间如霜打了的茄子,“那陛下还说既往不咎。”

褚曜轻咳两声,状似大度道:“不过朕可以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听到还有机会,乔姒耳朵都竖起来了,听到将功折罪这几个字,她眉头轻皱。

“可妾身既不会拉弓上开疆拓土,又不能做个得力臣子辅佐陛下,要如何将功折罪?”

听着乔姒说得那些话,褚曜脸色越来越黑,看着她的眼神恨不能看个木头。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郁气。

“你既说步步为营算计勾/引朕,叫朕被美人计骗了,便继续下去,叫美人计不再对朕有效,这样避免了岁贡时使臣献上美人计让朕中招。”

“朕平安,就是江山社稷平安,自然你就能将功折罪。”

褚曜一字一句说得冠冕堂皇,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像是说着荒唐事,反而像是在说什么家国大事。

乔姒听得一愣一愣的,脑子差点转不过来弯,心头难以言说的无语,不过面上一片茫然的发问。

“可,可妾身要如何使这美人计帮助陛下?”

褚曜面无表情道:“自己想。”

褚曜:老婆骗我,可是她说她处心积虑的勾/引我,没感受过,亏大了,先感受一下试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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