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今日去见了荀子，除了说一些韩非的事情，主要的，还是为了卫窈。

荀子待卫窈是极好的，可以说是将自己的医术倾囊相授，在生活上，亦是纵容宠爱的，从当年跟随秋水刚到儒家的女孩，到如今经历了生死的亭亭玉立的少女，荀子几乎是视若己出。

卫窈既然决定了要跟着卫庄，荀子这里，他作为后辈，还是要来一趟的，让荀子放放心，而秋水如今正在闭关，待到她出关了，他也是要去一趟的。

卫窈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卫庄也没有打算让她知道。

怀里的团团翻了翻，习惯性的露出温热的肚皮，打了个呼噜，继续睡去了。

卫窈懒懒的在卫庄怀里拱了拱，将脑袋搁在他温热的胸膛，将团团放在自己腿上，自己则是去抓男子的手掌。

熟门熟路的找到卫庄指节处的伤痕，卫窈挑了挑眉，忽的笑了，“你看，淡了不少吧？”

卫庄稍稍侧了侧身，让少女更舒服的靠着，轻轻“嗯”了一声。

漫不经心的勾着男子的手指，卫窈浅浅的舒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哥哥把团团送给我时，才这么小，现在都这么大了。”

视线触及少女腿上摊成一摊的猫，卫庄亦是温和了面色，“若是还想要，我再送你一个。”

团团的状况已经很明显了，十多年过去，颠沛流离过的它，已然到了生命的尽头，这段时间应当是最后的时光了。

“无需了。”

卫窈摇摇头，指尖轻轻抚上男子掌心的茧，“跟着我，总归还是要受苦的，有哥哥陪着便好了。”

现在局势复杂，扑朔迷离间总是带着无尽的杀机，卫窈自然不能时时照看着宠物，还不如不要生出羁绊。

卫庄皱眉，将少女揽紧了几分，刚要开口，唇上却是覆上微凉的柔软。

指尖按了按男子的薄唇，卫窈稍稍直起身子，鼓了股面颊，“我只是不想养宠物了，不关你的事。”

所以，不要说什么“抱歉”之类的话。

剩下的，卫窈没有说出来，卫庄自然也是能够猜到，他扯了扯唇角，握住少女的手指，送到唇边轻轻吻了吻，“好。”

指尖温度忽的一乱，卫窈咬了咬下唇，便是急忙窝回男子怀里，匆匆收回微颤的手指。

浅浅叹息一声，卫窈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我不后悔。”

她从未后悔过在机关城为他拔剑，也从未后悔过当初为他孤注一掷，更是从未后悔过，将自己唤作“卫窈”。

在她这么多年走过的时光里，世间万千种种，名誉，声望，地位，权利，都不如一个卫庄。

修长的手指穿过少女柔软的发丝，卫庄浅浅喟叹，下巴抵在卫窈的发顶，眯了眯眼，“我亦是。”

卫窈轻笑一声，又是在男子怀里扭了扭，才安分下来，很是满足的舒了口气，“我以前曾想过，等我长大了，行走江湖之时，会是何种情况。”

少女很是理直气壮的将小手塞入男子掌中，而后被卫庄反手紧紧握住，指尖抵上他的指节。

“你不会离开我吧？”

卫庄的声音很是笃定，“不会。”

落日缓缓而下，渐渐完全隐去，山头收敛了最后一丝光亮时，卫庄垂首，在少女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他永远都不会离开窈窈。

少女腿上的团团眯了眯眼，却是少有的没有闹腾，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过去了，还用尾巴打了一下卫庄的手背。

卫窈醒来时，已经在流沙临海的据点了，房间的窗开着，海风吹进，素纹的床幔微微摇曳。

床头不远处放着一张小案，团团窝在它新的小窝里睡得正酣，还盖了一张小毯子。

卫窈撑着床榻坐起，刚穿好裙衫走出门，视线里便是出现黑色的衣摆，白发的男子靠在栏杆边上，向自己看过来。

“我饿了。”

说着，卫窈还将懒散的团团举起来，理直气壮，“团团也是。”

唇角细微的弯了弯，卫庄伸手揽过少女的腰身，带入自己臂弯，“在等你。”

比起从前，团团的食量明显少了很多，只简单的喝了点热粥，小鱼干也只是咬了几口，便团在小案上眯着去了。

卫窈捏着小勺子，扁了扁嘴，发顶却是被人温柔的揉了揉，女子安抚的声音响起，“窈儿，能够在最后的时间里，有你陪着，它应当是满足的。”

就如同颜路说的那般，团团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什么精神了，可是见到少女来了，还是会卖力的去撒娇，乖巧的翻出自己的肚皮让卫窈去挠。

它只是一只猫，不知道什么江湖凶险，也不知道什么剑影刀光，它只知道自己有个美丽温柔的主人，在年幼时陪伴它，一点点的教它走路，喂它吃东西，还会给它小铃铛和蝴蝶结。

团团无疑是喜欢这个主人的，在最后的时光里，最后的愿望也是留在卫窈身边，在哪里都好，只要有卫窈在，它便能够安心，哪怕即刻离去。

它知道卫窈喜欢捏它毛茸茸的耳朵，知道她喜欢挠它温热的肚皮，知道她喜欢抱着它蹭它的脊背。

所以，尽管它已经年迈了，团团还是会强打起精神来，乖巧的翻出自己的肚皮，去舔卫窈的手指。

它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尽头了，作为一只宠物，它觉得，它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猫，有着世界上最好的主人———

所以，它要尽全力，让这样好的主人多笑一笑，这样，以后卫窈想起它时，都是开开心心的。

因为顾及到团团，卫窈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出门，每天抱着它晒晒太阳，用小梳子给它梳理毛发，如同往常一样在它脖颈上松松的系一个小铃铛，在尾巴上系一个蝴蝶结。

紫女亦是有意的做一些容易消化的吃食给团团，还给了团团一个小毛球让它抱着玩。

在一个午后，日光正好，在这样的深秋时节是极为难得的，卫窈在窗边的小榻上睡了午觉，卫庄靠在一旁，将小姑娘稳在自己臂弯，团团就缩在卫窈的手边，毛茸茸的尾巴盖在她的手臂之上。

睡意阑珊之时，卫窈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习惯性的顺着卫庄的力道靠过去，蹭了蹭他温热的胸膛。

而后，她习惯性的去揉团团的脑袋。

下一瞬间，少女的手便顿住了，染着藕粉蔻丹的指尖微微颤抖。

团团缩成了一团，乖巧安静的团着，尾巴盖在少女的手臂上，梳理的整齐的毛发呈现出颓败之势，身子已然僵硬冰冷。

没了气息。

这里团团这个角色是纪念我以前养过的一只小兔子酱酱。

酱酱是在我养病的一段时间里父亲买了送我的，很乖的一只小黑兔，闹腾的时候我也拍过它的屁股，安静的时候就是我的小挂件，它喜欢钻我的拖鞋，也喜欢圈我的手腕。

大家对于宠物的定义不一样，酱酱对于我，大概是人生中一道不可忽视的温暖，想起它的时候，都是开心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5章 最后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