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哪几个字呢？”单枝小心翼翼地问。
白熙抓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头上拉下来，表情看着很严肃：“莫不熙怡，得之叙宁。”
单枝摇摇头，表示不懂。
“熙，熙熙攘攘的熙，叙宁，又字旁，宝盖头。”
他竟然颇有耐心地又解释了一遍。
“你是因为叫白熙，所以穿得白，长得也白吗？”单枝不由说出了心里话，语毕又小心翼翼看他的表情，生怕他会生气。
白熙的表情倒是没变，但也没说话，就那样浑身湿透地站着，发丝都黏在脸颊上，但还是没有放手。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雨都快停了，单枝想走不能走，觉得尴尬极了，她心中纠结了许久，想打破沉默，下一秒白熙开口说话了：“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很奇怪，你必须待在我身边。”
他把她往怀里一拽，拦腰抱起她，就像白天抱大妈一样，“单姑娘，失礼了。”
像古代人一样。单枝很安分地缩在他怀里打量他。
然后白熙便真的像电视剧里会轻功的古人一样，轻巧地朝前跑了几步，足尖一点，身子飞了起来，就是那一身白袍都被打湿了，凌空之时没有一点潇洒的感觉。
就像一只落水的大白鸭子，哼哧哼哧地努力向上飞。
单枝把脸埋在他胸口，闭上眼睛，耳边有雨水砸在他身上的声音，还有他身上若有若无的……
沐浴露的香气？
鬼差也洗澡吗？
应该还拉屎吧。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抓着白熙胸口的衣料笑起来，肩膀一颤一颤的。
白熙低头看了她一眼，只见着她圆滚滚的后脑勺。
—
现在是深夜，雨已经停了下来。
七季市市中心，遍布拔高的楼房大厦，电子屏幕上投射的广告光影交错，从这儿的高档小区可以望见一幅五光十色的夜景。
单枝如今就站在小区几十层高的阳台上，眼瞳中点缀着城市的灯光，表情十分雀跃。
她是没来过这种地方的，在这样的高度，夜风凉嗖嗖地吹过，远处的车辆像蚂蚁一样，一切光景变得很模糊，仿佛她仅仅是在看着这座城市的幻梦。
她半个身子探出栏杆，看得入神，没注意到白熙已经站到她身旁，眼神锁在了她身上。待她转过头，对上那雾蒙蒙的眼眸，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身子一歪就要掉下楼去。
她倒是没感受过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白熙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扯了回来。
“如今的夜不太平。”他对她说。单枝还有些心有余悸，愣愣地看向他。
白熙收回手：“这座城市，藏着一只极可怕的怪物。”他思及此，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来，“也有可能不止一只。”
“你出现就是要消灭他们吗？你的手下呢？”
白熙闻言，淡淡看了她一眼：“全死了。”
他说这话，像是只单纯地描述一个事实，语气十分镇定，但这三个字落在单枝耳里，使她的整颗心都凉了下来。
原来那些鬼差忽然间没了踪影，并不是因为他们抓不着鬼。
单枝对白熙手下的鬼差们是有印象的，比如说那个总是懒洋洋坐在超市门口的寸头青年，还比如说那个看上去很和善，总是笑眯眯的胖女人，还有一个小个子男孩，追了饿死鬼九条街都没追上，坐在地上一边大哭一边骂娘……
鬼差也会死吗？
她忍不住对白熙露出了一丝担忧，欲言又止地，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他。
“大鱼吃小鱼，但若大鱼吃了比它还大的鱼……”
单枝害怕道：“接下来它就要吃掉你了。”
白熙沉默了一秒：“……它在挑衅，在这里鬼差为人神鬼之中间者，它这样做，是要吞没整座城市。”
单枝满腹疑问，第一个问出口的问题却是：“你是不是人啊？”说完愣了愣，自己慌张起来，“我换，换个问法，你不是人啊？不对……你算个人吗？”
她越讲越觉得不对劲，如果鬼有面色的话，她的脸肯定已经红透了。
但白熙比想象中要耐心多了，他似乎没觉得冒犯，仍旧一脸沉稳地回答：“你可以把我当成半个人看。”他不知从哪里掏出那条发带来，很突兀地示范起来。
他不紧不慢地将长发束起，拿洁白的发带在头上绕了几圈，打了个结——还是蝴蝶结。
单枝看得呆住了。
“此刻常人看不见我，你可算我属鬼。通常来说，这样更宜行动。”白熙又伸手拉开蝴蝶结，头发撒了下来，“此刻我似寻常人，你可算我属人。通常来说，这样非常不方便。”他特意在不方便三个字上加重语调。
单枝问：“那刚刚为什么要解开呢？都湿透了。”
白熙凝视她的眼，很认真地说：“这是你的问题。”
“我吗？”
“今日大雨滂沱，我发觉，只有此种形态，方可看见你，听见你，触碰你。”
他讲话又开始怪兮兮的，配合着奇怪的词句搭配，他又说，“相较于那些孤魂野鬼，你倒更像是被谁的执念困在了世间。”
“执念？”
“现人间通俗闹鬼故事中，常有镜子出现，以此为例，雨水是印照你的镜子，但又因你被这股执念紧紧包裹，无论是鬼是人，或是我，难以轻易发现你的存在。”
单枝的表情看上去很懵懂。
白熙道：“我想，你自成一个世界。”他好心地为她命名，“单枝的世界。”
“那我能和你说话，是代表我从那个世界脱离出来了吗？”
“不，解铃还须系铃人。”白熙举起发带，“所以该说，是我打开了去往你世界的门。”
我打开了去往你世界的门……
单枝觉得这话听着莫名有些中二，但又确实令她感动得要酸了鼻子。她抽了抽鼻尖，眼睛亮晶晶的，不好意思地对着白熙笑了起来。
“你若想来这边的世界，我也是有法子的。”
“什么法子？”
白熙一边变魔术般收起了发带，一边道：“上我的身便好了。”
“上上上上上你的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