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试着去装作无事发生。

不知道是我们都对彼此太熟悉，还是我们就是不善于伪装，总之这种伪装很失败。

林木也努力装作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我忘记他昨天疯狂的一面。

而我装作不记得昨天林木也的样子，以获得他的信任。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手机安安稳稳地放在床头柜上。我拿起手机，看见已经被回复的信息。

秦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发给我一个地址，让我到那里去见她。

我点开地图，展开她给我发的地址的实况图，看着仅仅隔着一条马路拍摄的一条昏暗狭小的小巷子，这一次，我的头开始疼起来。

我似乎并不是对这里毫无印象。

很不清晰，但是我仔仔细细抱着手机看着图片的细节，隐隐约约分辨出最靠近巷口的那一道铁门。

它常出现在我的梦里，生着铁锈，看着破败不堪又顽固至极。

我将地图缩小，努力寻找着周围有没有什么商场公园之类的地方，客房的门被推开了。

我这时才突然回忆起昨天晚上，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林木也好像也是这样推开门钻进我的被窝里。

林木也今天又翘班了。

他一如往常的体贴，手还搭在门把手上身上围着一条妖艳的粉红色围裙问我要不要喝粥。

随即又补充：“我亲手做的。”

秦心给我的地址离林木也的别墅区太远了，我光靠脚肯定是跑不到那个位置。但是其他人又看不见我，我没办法打车。现在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林木也带我去那附近，然后趁他不注意再偷偷溜掉。

我实在无法接受在欺瞒中生活，回到秦心身边我才有机会询问秦心口中的真相。

我坐起身子，抬头看了一眼林木也。林木也的视线一直落在我的脸上，看上去像是在探寻什么。

我对上他的视线，眉头轻轻蹙起，没回答他的问题，直接步入正题：“你今天有时间吗？我想出去散散心。”

林木也并不很惊讶我的决定，我觉得他像是早就猜到了我马上要开口说什么一样。

他微微点了点头，回应我：“我今天也请了假，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带你去。”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炙热，就那么直勾勾地注视着我等待我给他一个地址。

我在他的目光下翻了翻手机，真的在秦心发给我的那个地址周围找到了一处商场，距离她给我发来的位置仅仅两公里。

我把手机翻转过去给林木也看。

“就这里吧，这里有个大商场，我想去逛逛。”

林木也离我三步之远。我觉得他的眼睛没有一刻是在看着我的手机，他好像早就知道我要去哪里。

像是刑场上的囚犯等待刽子手判下他最终的结果，结局是注定的。

所以他深深地望着我的眼睛，企图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一些不同的情绪出来。

我也抬头看着他，笑了笑：“还有，你也别天天请假啊。公司应该有很多事情吧，没有你他们可能处理不好。”

我这句话说完，林木也闪躲着抽回了目光，往后撤了一步，对我道：“那我出去给你盛碗粥，你等我一下。”

林木也合上门，转身离去。

他深深望着我的时候，我甚至都有那么一刻在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要逃跑的计划，所以对我选定的地点丝毫都不意外。

随即我低头笑了一声，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可能？他要是知道的话就绝对不可能同意带我去那里了。

林木也托着腮。

我洗漱完回到客厅里，林木也早就把自己的那一份粥喝完了。他专心致志地看着我喝粥。

我记得他进门时告诉我这粥是他亲手做的，想起来我第一天和他一起回家的时候，他舔着脸让我夸他做饭好吃的样子。

我用汤勺拨弄了两下碗里的粥，夸道：“感觉你的厨艺进步了。这次的粥比以前的都要好吃。”

林木也原本低着头在扣桌布，眼睛亮了亮抬头看我：“真的？那我以后早起做粥给你喝行不行？”

我的脑海里无法遏止地蹦出一句话“我们没有以后了”。

“天天起那么早去上班，还要做饭，太麻烦了。还是让徐妈做吧。”我笑了笑。

“不是你说不要什么事都麻烦别人的吗？你喜欢我就做给你吃呗。做饭有不用多久。”林木也反驳我的话。顿了顿，好像是已经想问很久了，才终于开口。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商场？”

“你现在有事吗？没事就现在去吧。我们顺便再去商场吃顿午饭。”我一字一句地把我的计划列给他听。

他起身收拾了我面前的碗筷，走进厨房。然后洗干净了手出来。路过我身边。

我准备跟着他以前走。他伸出手想要握住我的手腕，但是从其中穿过去了。

我的手腕依旧有感觉，回头讶异地望着他：“怎么了？”

林木也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听见我的声音回过神，轻声问我：“能不能吻我一下？”

很奇怪，我到现在依旧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林木也最开始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碰不到我，到后来几乎每次都能摸到我的实体，再到现在又碰不到了。

没有丝毫规律。

他昨天吻我，我的唇被他咬破了，嘴角还渗着红。

我笑了笑，把他凑近的胸膛用一只手指抵着：“昨天把我嘴巴咬烂了，还想亲？”

我把目光从我的指尖移到林木也的脸上：“等从商场回来以后我再亲你。”

我们还有以后吗？我扪心自问。

我期盼着一种结果。林木也能亲口告诉我真相，我们解除误会。或者我见到秦心之后发现她活中的遗漏，我们解除误会。

我还会回来再见林木也。

到时候我再给他一个吻。

逛商场的时候，林木也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我买了杯奶茶边走边喝，一杯奶茶下肚，我把奶茶杯子扔了，晃了晃和林木也拉着的手，示意他松手。

“我要上厕所。”我道。

林木也乖乖松开了牵着我的手。

我以为他会守在厕所里，但是没有。他就站在厕所门外，站在栏杆边，从上往下俯视着一楼的情景。

我逃跑地太过顺利。我路过林木也身边的时候放慢了脚步，刚刚走出一百米之外，我转身就跑。

我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景象。

脑海里还印刻着我手机里的路线图，我在扶手电梯上一路狂奔往下冲，直至我冲出商场的大门，我才回头。

身后的一切都很正常，来往的行人，说笑的情侣，揽客的商人。

一眼往去，我没看见林木也的身影。

我知道这时候我应该高兴才对，但是我的胸腔里还是闷闷的。

有什么东西在发酵一样。

外面的天黑了。黑云积压上来，把天空密密麻麻地覆盖住。昨天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雪了，这座城市的第一场雪。

天很黑很低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越来越喘不过气。

我没想到如此繁华的商场旁边还会有一个城中村。从踏入某个地界的那一刻，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就涌上我的大脑。

我每往前一步都艰难无比，每走一步都有记忆浮现在我的大脑里，我的头昏昏沉沉。

熟悉的巷子里，昏暗的天光照在我的身上，夜晚一样。

我的脑海里，闪烁着夏天，两个少年勾肩搭背走在昏黄的路灯下的场景，其中一个是我，一个是林木也。

我看见林木也对我笑，顾言对我笑，在英国大本钟下，飘雪的冬天里。

我看见我和林木也和顾言蹲着老宅的台阶上一起啃着西瓜。

我看见我和林木也的最后一面，我苦笑，和林木也说：“你记不记得你十八岁的时候答应我会实现我一个愿望。”

“林木也，我的愿望就是让我离开。我们都需要好好冷静冷静。”

我看见我眼前霓虹灯光闪烁，天地旋转。雨夜里，还是林木也那一张脸，憔悴了不知道多少，抱着我的尸体哭喊着我的名字。

他说要爱我到生命尽头的。

我几乎不堪重负。只想着要快点跑完这一段路，摆脱这段痛苦的回忆。

太痛苦了。

一个马路之隔，我看见我那熟悉的家。这么多年它还是一点点都没有变。我近乎癫狂地迈着步子往马路对面冲过去。

在我跑到马路中间时才看见马路另一面闪烁来的白灯，刺目到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也是同时，我听见身后很熟悉的声音朝着我大吼：“祁林深！！”

刹车片摩擦的声音，撞击的声音。

林木也的声音。

雪日，还是雨夜。我突然分不清楚。

我感觉身体轻轻地飘荡，一如当时那样。

过去的事情，我都记起来了。

想问问林木也半夜里看见祁林深的手机上秦心给他发信息让他去见她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

是不是还抱有一份侥幸他不会听信秦心的话？

深深地看着祁林深，读出他想逃离的想法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是不是想告诉祁林深如果爱得真的太痛苦，那就放手吧？

是不是还想告诉他，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等你回头看我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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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