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整整六天,林疏月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反复捶打、淬火、再捶打的顽铁。
上午的体能训练,从最初的十圈慢跑加基础力量,逐渐增加了负重爬绳、反应靶击打、以及更高强度的障碍闪避。
每一次训练结束,她都觉得身体被彻底拆散重组,肌肉的酸痛深入骨髓,沉重的手环脚环如同无形的枷锁,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呻吟。
沈昭明的声音永远是冰冷精准的指令和毫不留情的点评,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析着她的每一个弱点。
下午的灵力感知与防御训练,则是另一种折磨。精神力的消耗如同抽丝剥茧,每一次尝试凝聚那微弱的气流、激活引导器形成屏障,都像是在极度干涸的沙漠中挖掘水源。
屏障出现的次数寥寥无几,持续时间从未超过三秒,而且极其不稳定。更让她烦躁不安的是,每次她集中精神尝试调动力量时,贴身口袋里的证件总会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吸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分食她本就贫瘠的“经验值”。
那张写着“灵钥”的纸条,安静地躺在证件夹层里,像个沉默的谜团,无声地加剧着她的焦虑和挫败。
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已逼近极限,睡眠严重不足,整个人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第七天上午,障碍闪避训练。
沈昭明将障碍物出现的频率和刁钻程度都提升了一个等级。沉重的脚环让林疏月的步伐笨拙不堪,疲惫的身体反应迟钝,每一次闪避都险象环生。
“注意左前方!预判!”沈昭明的声音冰冷地响起。
林疏月下意识地往右闪,但沉重的脚踝拖慢了动作。一个从地面突然弹起的软质障碍物“啪”地一声,狠狠撞在她本就酸痛的左小腿上。
剧痛传来,她“嘶”地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扑倒!
冰冷坚硬的地板撞击着她的膝盖、手肘和下巴,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口中弥漫开血腥味。沉重的腕环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趴在那里,剧烈地喘息着,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在疯狂尖叫,左小腿被撞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下巴也磕破了皮,渗出血丝。汗水、尘土和一丝血迹混合在一起,狼狈不堪。
她没有立刻爬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愤怒、恐惧和极致的疲惫,如同压抑了太久的火山岩浆,在这一刻轰然爆发!连日来积攒的压力——魔鬼般的训练、毫无进展的灵力、古籍库迫在眉睫的危机、那张诡异的纸条带来的未知恐惧、对未来的茫然无措——瞬间冲垮了她强撑的意志。
“呜……”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从喉咙里挤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她趴在地上,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不是那种隐忍的啜泣,而是完全不顾形象的、崩溃式的嚎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混合着地上的灰尘,狼狈到了极点。
“为什么…呜呜…为什么是我啊!”她一边哭一边捶打着冰冷的地板,手环撞击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社畜!就想安安稳稳混口饭吃!呜呜…我从小到大都普普通通的!上学考试找工作…怕黑怕鬼怕虫子!我只想当个心理咨询师!用嘴皮子赚钱!呜呜呜…为什么要我戴这些铁疙瘩!为什么要跑得要死要活!为什么还要我去跟那个几百年前的疯鬼打交道!呜呜呜…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啊!”
她抬起糊满泪水和污迹的脸,看向几步之外,那个如同标枪般矗立、面无表情看着她的男人,哭喊道:“沈长官!你告诉我!为什么要选我?我有什么特别的?我连个屏障都撑不过三秒!我跑两步就喘!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拿什么去阻止那个学霸鬼烧书?呜呜…我只会被他一起烧死!拯救世界?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放过我吧!呜呜呜…我不干了!这铁饭碗我不要了行不行!太疼了…太累了…呜呜呜…”
她的哭声在空旷的训练场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她像一个被强行推上战场、被残酷现实碾碎了所有幻想的普通人,将所有的恐惧、委屈和无力感都倾泻了出来。
沈昭明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崩溃大哭、形象全无的林疏月。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深邃如寒潭,看不出丝毫波澜。他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冰冷的命令打断她。他只是沉默地看着,任由她发泄。
哭声渐渐从嚎啕变成了抽噎,林疏月哭得几乎脱力,只是趴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还在不停地流,但已经喊不出话,只剩下无尽的委屈和茫然。
这时,沈昭明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安慰的暖意,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冷静力量,如同冰锥刺破迷雾:
“普通社畜?”
他重复了一遍林疏月的话,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近乎嘲讽的意味。
“林疏月,”他向前走了一步,蹲下身,视线与她泪眼模糊的眼睛平齐,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穿她灵魂深处,“告诉我,一个‘普通社畜’,为什么能看到鬼?”
林疏月的抽噎猛地一滞,抬起泪眼,茫然又带着一丝被戳破秘密的惊惶看着他。
沈昭明没有等她回答,继续用那毫无起伏却极具压迫感的声音追问:
“一个‘普通社畜’,为什么能在‘普通’的成长过程中,不仅能看到它们,还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甚至能跟它们‘沟通’,把它们当成客户,收‘诊金’?”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从多大开始,能看见那些东西的?”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猛地劈在林疏月混乱的意识里!
哭声彻底停了。她呆呆地看着沈昭明近在咫尺的、冰冷而锐利的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看到鬼…收诊金…那些从小就有的、模糊的、被她归为“幻觉”或“想象力”的“东西”……
沈昭明的话,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一直试图维持的“普通”外壳,露出了底下连她自己都未曾正视的、无法解释的“异常”。
对啊,她一直下意识地回避着这一点,把它当成自己倒霉催的“特殊技能”,一个用来谋生的工具,一个让她活得战战兢兢却又不得不接受的“天赋”。
她从未真正深究过这背后的意义。
在遇到灵调局之前,在卷入陈墨事件之前,她只觉得这是种麻烦的能力。
可沈昭明的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她刻意忽略的、记忆深处的那扇门。
从…多大开始?
不是青春期,不是成年后…
是很小很小的时候。
模糊的记忆碎片瞬间翻涌上来:幼儿园午睡时,天花板上倒吊着对她笑的影子;小学放学路上,总有个湿漉漉的、没有面孔的人影跟在其他孩子身后;初中废弃的教学楼里,传来的清晰哭声…她一直以为那是自己想象力太丰富,或者是幻觉。她害怕,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装作看不见,拼命融入“普通”的生活。
直到高中那次…那个徘徊在学校后山、浑身是伤的少年灵体,固执地缠着一个打篮球的男生。其他人都看不见,只有她…她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哆嗦着走过去,尝试着跟他“说话”…不是为了“拯救”,只是受不了他绝望的眼神,想让他别再跟着那个男生了…
那一次,她成功了。少年灵体带着释然消失了。
那也是她第一次懵懂地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能与鬼“沟通”。
然后,这个“能力”就再也没有消失过,反而越来越清晰。
“我…”林疏月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鼻音,“…很小…幼儿园?小学?…记不清了…一直都…能看到。”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沈昭明逼视的目光,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灰尘和泪水的、戴着沉重腕环的手。
“一直能看到,”沈昭明重复着,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并且,能在它们中间‘沟通’、‘交易’,甚至‘生存’。不禁没有被鬼吓死,甚至都会会被阴气影响。在你所谓的‘普通’成长轨迹里,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普通’。”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笼罩下来,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命令式:
“崩溃完了?哭够了?”
“那就站起来。”
“你拥有远超常人的感知力,这是你的天赋,也是你的责任。灵调局招募你,不是因为缺个只会动嘴皮子的咨询师,而是因为只有你能‘看到’、‘听到’、并且有可能‘沟通’那些常人无法触及的存在。陈墨是第一个考验,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的‘普通’,在踏入这个领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结束了。”
“抱怨和眼泪,改变不了任何事。要么爬起来,继续练,练到你能在怨灵面前活下来,练到你能用你的‘嘴和脑子’真正发挥作用。要么,现在就签离职报告,我亲自送你出去,清除相关记忆,让你回去做你的‘普通社畜’——前提是,你能彻底忘掉你看到的一切,并且保证古籍库爆炸、陈墨彻底失控时,你不会被波及或成为下一个目标。”
沈昭明的话冷酷而现实,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林疏月崩溃的火焰,也浇得她浑身冰冷。回去?忘掉?做回那个假装看不到鬼、随时可能被未知灵体侵扰的“普通”社畜?古籍库爆炸…陈墨失控…她能独善其身吗?
她看着沈昭明毫无表情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冰冷的负重环。那张写着“灵钥”的纸条似乎又在口袋里散发着微弱的寒意。
没有退路了。
巨大的恐惧和压力依旧存在,但绝望的崩溃感,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认知取代了。
沈昭明没有安慰她,他用最残酷的方式撕开了她自欺欺人的“普通”伪装,逼她正视自己无法逃避的“不普通”。
她深吸一口气,混杂着灰尘和血腥味的空气呛得她咳嗽了几声。她用尽全身力气,撑起疼痛不堪的身体,摇摇晃晃地,重新站了起来。膝盖和手肘还在刺痛,下巴的血迹已经凝结,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里那种被逼到绝境后的茫然和脆弱,被一种近乎凶狠的、破釜沉舟的执拗所取代。
她没有看沈昭明,只是盯着前方冰冷的障碍物,哑着嗓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继续。”
沈昭明看着她重新站起的身影,眼中没有任何赞许或欣慰,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他按下了计时器:
“障碍闪避,重新开始。目标:十五分钟内,零失误。”
训练继续。沉重的脚步声、急促的喘息声、器械的碰撞声再次响起。林疏月的身影依旧笨拙,摔倒的次数并未减少,但每一次跌倒,她爬起来的速度快了一点点,眼神里的狠劲多了一点点。
那崩溃的大哭,仿佛抽干了她最后一丝软弱的力气,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为了“活下去”而挣扎的本能。
而那张紧贴着她汗湿衣物的“灵钥”纸条,在她剧烈情绪波动和重新凝聚的微弱意志力作用下,背面那行“情为引,血为契…”的字迹,似乎又清晰、凝实了那么微不可察的一丝。
沈昭明站在场边,目光锐利如鹰,精准地记录着她的每一次失误和微小的进步。他的通讯器在口袋里无声地震动了一下,一条加密信息闪过屏幕:
【“灵钥”载体监测:精神力波动峰值异常,与宿主契合度微幅上升。能量吸收模式:被动/情绪触发。潜在风险:未知。建议:持续观察,暂不干预。】
他面无表情地关掉了信息提示,目光重新锁定在场中那个跌跌撞撞、却咬牙坚持的身影上。
炼狱之路,才刚刚开始。
吃完午饭,她拖着灌铅的双腿,挪到“灵力感知训练室”。
沈昭明已经等在里面:“坐上去,五心朝天,闭目凝神。”
林疏月依言,动作迟缓地挪到垫子上。经过七天的“摧残”,“五心朝天”这个姿势对她来说已经不再是天书,虽然动作依旧带着疲惫的僵硬。
她盘膝坐好,双手掌心向上置于膝上,努力调整呼吸,试图将意识沉入那片被沈昭明称为“内在之海”的虚无区域。但身体的酸痛、精神的疲惫,还有口袋里那张“灵钥”证件若有若无的“吸力”,如同无数细小的钩子,不断撕扯着她本就难以集中的注意力。
就在她眉头紧锁,挣扎着想要凝聚起一丝微弱气流,却再次失败,忍不住偷偷睁开眼缝瞄向沈昭明那毫无波澜的脸时——
“哟,看来我们没迟到?”一个带着点儒雅笑意的声音打破了训练室的寂静。
古籍文献与异闻研究所的秦正明教授推门走了进来。他穿着熨帖的米色休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镜片后的目光温和中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他身后跟着调查分析处三组组长萧岚。萧岚一身利落的深蓝色制服,双臂习惯性地环抱在胸前,智能眼镜的镜片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微光,似乎瞬间就将林疏月汗湿的训练服、僵硬的身体状态以及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沮丧扫描了一遍。
“林疏月,特勤处新晋特聘心理咨询师。”沈昭明简单介绍了一句,指向老者,“这位是古籍文献与异闻研究所的秦正明教授,负责‘知音’本体的唤醒与适配。”又指向短发女性,“调查分析处三组组长,萧岚,负责目标行为建模、能量追踪及现场技术支持。”
秦教授的目光在沈昭明和林疏月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林疏月那副狼狈的样子上,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打趣道:“沈大处长亲自督阵,进行‘一对一’特训?小林医生,你这面子可够大的呀!老头子我在局里这么多年,能让沈处长放下手头堆积如山的报告和A级警报,专门抽时间‘手把手’指导新人的,你还是头一份!”
萧岚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接口道:“可不是嘛。咱们特勤处可是出了名的‘魔鬼筋肉人’训练营,向来只收能徒手拆墙、灵力爆表的硬茬子。沈头儿,”她看向面无表情的沈昭明,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这次怎么破天荒招了个…嗯…靠嘴皮子和脑子吃饭的心理咨询师进来?这画风突变啊!小林医生,你确定自己签的是特勤处的合同,不是研究所或者我们调查处的?我们这边文职岗多,压力也没这么大。”她说着,还朝林疏月眨了眨眼。
林疏月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脸上更烫了,尴尬得脚趾在袜子里蜷缩。她连忙从五心朝天的姿势里“解封”,有些局促地站起来。
“秦教授好,萧组长好。”林疏月连忙摆手道:“秦教授,萧组长,你们别开我玩笑了…不敢当不敢当!沈长官是…是严格要求,我、我这纯属赶鸭子上架…”她顿了顿,想起上午的崩溃大哭和沈昭明冷酷的分析,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真心实意的茫然和疲惫,“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可能更适合调查处或者研究所…至少不用大清早就被扔进泥坑里打滚…”
萧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吧!我就说!沈头儿,你这招人思路很清奇啊。放着那么多嗷嗷待哺、渴望加入特勤处的小狼崽子不要,非把咱们林医生这朵娇花…呃,虽然现在看起来有点蔫儿了…给薅过来进行地狱特训?图啥?图她心理疏导做得好,能安抚你手下那群刺头?”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好奇地打量着沈昭明冷硬的侧脸。
沈昭明目光扫过两人,对于他们的调侃,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沈队长好眼光。”秦教授笑着对林疏月点点头,“小林医生,欢迎加入灵调局这个‘大家庭’,虽然沈队长这个‘家长’的方式…嗯,比较特别。”他语气温和,缓解了林疏月的尴尬。
“林医生,久仰了。”萧岚也收起玩笑,正式地伸出手,智能眼镜镜片又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陈墨的案子,你提供的关键信息很有价值。”
林疏月连忙伸手和萧岚握了握,对方的手干燥有力。“萧组长过奖了,我只是…运气好。”她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至少这两位看起来比沈昭明“好说话”得多。
“好了,寒暄到此为止。”沈昭明冷硬地打断了气氛稍缓的交流,目光重新锁住林疏月,“训练继续。坐回去。”
林疏月心头一紧,如蒙大赦又带着点无奈的苦涩,赶紧又拖着酸痛的身体坐回到那个冰冷的软垫上,重新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这次,在秦教授和萧岚注视的目光下,她感觉压力更大了。
秦教授看着林疏月艰难尝试凝聚灵力的样子,若有所思地对沈昭明说:“沈队长,我们过来是确认一下晚上的会议。关于古籍库防御升级方案的最终论证,还有…陈墨能量波动的最新分析报告。”
沈昭明目光没有离开林疏月,只是微微颔首:“七点,一号会议室。我会准时到。”
“明白。”秦教授点头,又看了一眼闭目凝神、额头却渗出细密汗珠的林疏月,温和地补充了一句,“小林医生,基础感知急不得,静心是关键。晚上会议你也要参加,熟悉一下核心任务。”
“是,秦教授。”林疏月紧闭着眼应道,心里却是一沉。晚上的会议…意味着离直面陈墨的危机又近了一步。口袋里的证件似乎也随着她心绪的波动,传来一丝更清晰的“吸力”。
萧岚也道:“小林医生,加油。晚上见。”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沈昭明那不容置疑的冰冷气场,把话咽了回去,和秦教授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便退出了训练室。
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训练室内再次只剩下沈昭明冰冷的目光和林疏月沉重的呼吸声。
“凝神。”沈昭明的声音毫无温度地响起,如同鞭子抽打在她混乱的思绪上,“感受你自身的气。引导器在你手边,尝试激活它,形成最基础的‘气膜’,覆盖掌心。”
林疏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秦教授和萧岚带来的短暂干扰,以及晚上会议的压力压下去。她再次沉下心,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体内。那微弱的气流依旧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难以捕捉。每一次她试图将它引导向手腕上的引导器时,那丝“吸力”就如同一个微小的黑洞,瞬间将她好不容易聚拢的一点点力量抽走大半,引导器上的指示灯只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连一丝涟漪般的屏障都未能形成。
挫败感再次涌上心头。她能感觉到沈昭明的目光如同实质,钉在她身上,记录着她又一次的失败。
炼狱之路,没有尽头。而口袋里的“灵钥”,在吸收了她强烈的沮丧情绪后,背面那行字迹,似乎又悄然凝实了极其微弱的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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