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祝黎还有两天的时间,但他有种莫名的预感,这次礼拜,院长选的会是自己。
所以,他要想活着出去,只能在今天、在仪式上得到新生。
那就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
可新生到底是什么,祝黎直觉院长和护士们所说的肯定和界不是同一个,如果新生真的如他们所说,代表着变异和实验的话,他们早就得到了。
六个人分别落座,整个礼堂一丝人气都没有,院长早早的等待在那里。
祝黎对上院长的眼神,脑子里轰地一声。
他知道了,那天的事。
院长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今日,又有一位信徒即将接受洗礼。”
这个2号应该也是个实验体,那天虽然很黑,但他还是看清了他背后有什么东西,他不想去猜那到底是什么,催熟了不就知道了。
院长这么一想,迫不及待的说道:“他就是,2号。”
祝黎心里一沉,果然,院长要他死。
他不能拒绝,拒绝了就是不配合治疗,触犯禁忌条件,被扔进熔炉里活活烧死。不拒绝的下场就是被催化,加速变异,最终成为异种,沦为血曼藤的实验数据载体。
无论是哪一种,院长都能达到目的。
除非,他能得到新生。
新生到底是什么?
木桶很快被抬了上来,放下的时候溅出几滴蓝绿色的水。
院长表情很是温和,动作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请吧。”
祝黎被抬着摁到木头箱子里,泡了几分钟之后,他感觉背部越来越痒。
底下的周意瞪大了眼睛,祝黎的后背上有藤条不住的舞动。
他,他还是人吗?
木桶里裹满了血曼藤的根须,血曼藤遇水长得更快,木桶竟然隐隐有被撑爆的迹象。
院长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对护工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他后背上那些剪掉。”
剪掉?
祝黎垂着头,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后背上的是血曼藤吗?
还是,这些都无所谓,只要根完好无损就好。
护工的动作麻利,生怕被迁怒,近乎贴着后背将根须剪掉。
没过一会儿,藤条又重新长了出来。
就这么剪了三遍,长了三遍之后,木桶终于承受不住,爆开了。
院长的脸色也如同爆开的木桶一样难看。
“这是什么东西?”
祝黎理直气壮:“血曼藤啊。”
他听到院长极为夸张的抽了一下气,又问了一遍:“什么?”
祝黎十分有耐心,一个字一个字的回答他:“血曼藤。”
院长表情扭曲了一下,心都在滴血。
祝黎也有点惊讶,他还真的不知道。
院长看着祝黎,闭了闭眼,犹豫不决到底要停止还是继续,半晌,他狠了狠心道:“把新的桶拿上来。”
既然已经催熟了一半,不如干脆全催熟。
两个护工出去,四个护工回来。
这个桶绝对很沉,型号同样不太大,仿佛就是为了把人叠进去而定做的一样。
这应该是现代的产物,材质不明,总之是一种银白色金属,看着倒有点像实验室的墙壁风格。总之很结实,不会被撑坏。
被扔进去之后,祝黎才察觉到里面的玄机。
桶的底部有一根尖锐的刺,要想避开只能一直保持蜷缩的姿势,稍微放松一点就会被扎穿。
这次很顺利,祝黎背上的藤条在地上疯长,铺满地面。
院长知道这是血曼藤之后,就没再舍得让人剪掉。
短短二十分钟,对桶里的人来说却很漫长,祝黎的痛觉现在已经不太敏感,藤条长得再快他也没什么感觉,所以很快就昏昏欲睡。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钱莱高喊了一声:“感谢主神!”
直接把祝黎感谢醒了,他猛地惊醒,额头上出了很多汗。
不对劲,他不像是要睡着,倒像是要彻底的失去意识。
祝黎留了神,但还是抵不住变异的效力,他的意识再次陷入模糊。
就在眼皮快要合上的那刻,祝黎扫到了一处标记,他浑身一抖,彻底清醒。
那是一棵树,祝黎心里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他将头往前凑了凑,底下有一行小子,写着型号和捐赠日期:
H-2840,2137年7月21日。林丰集团捐赠。
是那批患者们出院的第二天。
困倦感再次袭来,祝黎挪了下腿,抵在那个尖刺上,狠狠的一怼。
温热的血顺着创口流出,唤起了一丝久违的痛感。
还不够。
祝黎又用力,直到浑身疼的发抖才停止。
水很凉,祝黎的心更凉,受洗马上就要结束,他也会在今晚彻底变异,失去人的意识,沦为怪物。
到底是什么。
院长语气有些得意:“受洗仪式即将完成,我由衷的为2号高兴,让我们一起庆贺2号成为主神真正的信徒。”
掌声稀稀拉拉,一共六个人,钱莱坐着没动,周意非常敷衍,桶里还有一个,就剩下仨象征性的捧了捧场。
祝黎直起身,“你急什么?这不是还没结束呢?”
院长听到他的话,眼神阴鸷,“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愿意成为主神的信徒?”
“哎,我可没说。”
院长语气缓和了点:“那你什么意思?”
祝黎语气虔诚:“我只是觉得少了点什么而已,院长,洗礼仪式多么神圣,你不觉得要是您能念点祷告词什么的,不就更好了吗?”
“当然,念不念还是由您决定,我只是建议一下而已。至于我,自会呆着桶里,这是我的荣幸。”
院长似乎也觉得有点道理,于是拿起圣经翻开一页就念了下去。
祝黎成功为自己拖延了一点时间,他能感觉到自己距离那个关键线索就差一点点。
不怀好意的院长,扎在大腿上的尖刺,祝黎能保持冷静就很不容易了,他试图在杂乱的思绪中理清一条线。
院长已经念完了那页的最后一句话,祝黎还是没有头绪。
真的要死在这了吗?
护工已经往台上走过来,祝黎的大脑反倒越来越冷静。
不,他不甘心。
“仪式结束,让我们恭喜2号,主神会感受到你的诚意。”
祝黎根本没接话,护工的手已经搭上桶的边缘。
祝黎看着被护工的动作一晃倒出去水,冰蓝透绿夹杂在一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直接跳了出来,跑到了祭坛旁边,飞快的捞起碗盛了满满的圣水倒进自己口中。
手上的皮肉脱落,祝黎眼都没抬,一口气喝完之后,他道:“你错了,我们根本没有罪,有罪的是你。”
贪婪的**是你无法洗脱的罪恶,扭曲的人性是你无法挣脱的牢笼。
啪的一声,碗掉落在地上,顺着力道滚了好几圈,发出一阵与地面摩擦产生的振动声,最后倒扣着停下了。
祝黎也往后一倒,失去了意识。
而落在周意他们眼里,就是祝黎受洗完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疯,直接跑去祭坛把圣水喝进了肚子里。
明明大家都知道那圣水不是个好东西,皮肤稍微沾上一点就会渗进血肉里,甚至连骨头都会腐蚀掉。那么厉害的东西被直接喝进肚子里,祝黎还能有命活吗?
医生就守在教堂外,很快冲了进来,一番折腾后,确认祝黎已经没有丝毫的生命体征。
院长神色闪过一丝异样,很快被他掩饰了过去,他伤心道:“没想到2号居然这么虔诚,竟甘愿喝下圣水将自己作为容器,不惜失去生命。既然这样,就将他好好的带下去安葬吧。”
其余的叙事者眼睁睁看着祝黎的尸体被带了下去。
“他是疯了吗?居然自己送死。”
“真是没救了。”
*
祝黎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乌黑,他伸手摸了摸材质,自己果然在裹尸袋里。
实验——受洗——变异——怪物——泡尸池,还有停尸间。
祝黎脑中破碎的线索终于串联成了一条线。
他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他们接受了实验,那实验只是个幌子,真正催化他们变异的是那些隔三差五被用来治疗病症的药剂。
实验只是个辅助手段而已,是引导他们思维错误的假象。
受洗也确确实实是在催化变异,凡是经历过受洗的人经过一晚,第二天就会变成怪物。
但是关键不在受洗,而是圣水,他们忽略了一件事,受洗的圣水其实根本不是祭坛里的圣水,而是被换成的催化药剂。
只是剂量过大,才会导致一夜之间完成变异,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受洗之后反倒会加速变异,是因为木箱里的“圣水”与药剂根本就是一个。
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圣水无色,药剂却有颜色。
但是,最终让祝黎敢确定圣水才是救赎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神像。
神像看见人受苦,情不自禁的流泪,心里一定还装着世人,虽然在界里被限制不能让人全然受到庇护,但还是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世人。
祭坛里的圣水是他在这个充满恶意的界里所能维持的最后神力。
因为祝黎的左手曾经被圣水腐蚀过,电梯的门会照出真实模样。
祝黎的骨骼上缠满了血蔓藤枝,背部最严重。
但是,他的左手却一丝变异的迹象都没有。
这让祝黎更加肯定,圣水能够真的洗去疗养院研发的药剂,让他们得到新生。
所以祝黎也知道他一定会在圣水的作用下先“死去”,接着才会迎来新生。
更重要的是,白墙上的那句话:叙事者可以杀掉异种。
祝黎早就知道自己已经变异,但在电梯照出藤条的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
既然他是杀死异种的人,那么他就不能是异种,否则他就不能再继续杀掉异种。
同样,他已经变成了异种,那么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可以杀死自己,也就是杀死异种。
但他已经成为了异种,所以要想杀死自己还需要借助别的东西。
因此,他选择相信自己判断,毫不犹豫地喝下圣水。
而最终会被扔到停尸间里也是他预料到的,他已经当众“死亡”,已经死了的普通人在疗养院的人眼里自然没有利用价值,当然会被直接抛弃掉,扔进泡尸池里省时省力,还不用费心思处理,但他显然是还有用的那一批,停尸间是他必然的归处。
所谓新生,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倒计时:1
已经感觉到了第三个本越写越长了,正在纠结是放开写还是收着写,怕伏笔埋的太多越写越长观感不好。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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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生命赞歌(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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