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仿佛被拉长,又转瞬即逝。展令扬彻底违背了“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人生信条,展现出惊人的行动力。他严格监管着曲希瑞的饮食起居,盯着他按时服药,看着他每餐逐渐增多的食量,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而曲希瑞,一方面因展令扬毫不掩饰的关切而心底发烫,另一方面,那过于灼热的视线又让他无所适从,仿佛自己最脆弱的狼狈和那份深藏的情感都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炙烤的无处遁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展令扬在感情上的迟钝,这份过于亲密的守护,或许只是展令扬表达重视的本能方式,其中并无他奢求的深意。
于是他开始下意识回避展令扬的目光,愈加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不适,生怕引来过多的身体接触,却又在对方靠近时忍不住贪恋那点温度。
时间就在这种矛盾与依恋的拉扯中悄然滑过,在第三天的清晨,门口的八哥突然大叫起来:“欢迎回来,主人!!!”
彼时展令扬正监督曲希瑞喝一杯温牛奶,他胃里溃疡正值活动期,此时牛奶并不适合饮用,但是他还是接了过来,小口的喝着。听到声音两人默契的抬头望向门口。
几乎是同时,向以农的声音便涌了进来:“令扬!希瑞!我们来了!”他几乎是扑进来的,身后跟着南宫烈和雷君凡。
一阵热闹的寒暄后,向以农开始声讨展令扬失踪十年的“罪行”,南宫烈笑着打圆场,雷君凡偶尔插一句精准的吐槽。熟悉的氛围瞬间回归,仿佛十年的光阴从未流逝。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安静的身影——安凯臣。
他似是与其他几人同来,却刻意落在了最后。他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众人,第一时间牢牢锁定了坐在沙发上的曲希瑞。那目光深邃如古井,平静的表面下翻涌着难以察觉的波澜。他清晰地看见曲希瑞比记忆中清瘦太多的侧脸,以及他捧着牛奶杯时,因不适而微微用力的泛白指尖。
“凯臣。”曲希瑞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微笑着打招呼。
安凯臣点了点头,迈步走进来,动作依旧沉稳利落。他径直走到曲希瑞身边,低沉地应了一声:“嗯。”
他的视线落在曲希瑞手中的牛奶杯上,眸色微沉,随即转向展令扬,语气平静,“他的胃不适合牛奶。”说着极其自然地接过曲希瑞手中的杯子,转身走向厨房,“我给你换点温水。”
这个细微却不容忽视的举动,让喧闹的场面有了一瞬间的凝滞。展令扬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唇角习惯性上扬的弧度里多了一丝探究。向以农停下了喋喋不休。雷君凡与南宫烈交换了一个眼神,短暂的交流后彼此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
安凯臣似乎并未在意他人的目光。他从厨房回来,将一杯温水轻轻放在曲希瑞面前。
曲希瑞微微一怔,心底滑过一道暖流,却也泛起几分复杂。他感激安凯臣的细心,却也敏锐地感知到了那份沉默之下的厚重情意。
展令扬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甚至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心里却莫名地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哎呀呀,还是小臣臣最细心!哪像你们,就知道吵吵吵,打扰我们家小瑞瑞休息!”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开,再次将气氛活跃起来。
偌大的客厅被久违的喧嚣与生机填满,阳光正好,落在一张张熟悉而又历经风霜的脸上。十年的空白仿佛被无形的手悄然折叠、收起,某种坚固而温暖的东西正在迅速重建。
翌日午后,位于台北市中心的珠宝店中,展令扬懒洋洋地倚着柜台,指尖轻扣台面:“小烈烈,可别手滑砸了“神赌”的招牌哟~”
“笑话。”南宫烈指间翻飞,特质扑克画出一道残影,“等着看精彩表演吧,亲爱的~”最后那个昵称咬得缱绻,目光却掠过展令扬投向后方。
曲希瑞斜倚在柜边,这几天被展令扬盯着按时进食、服药,低血糖的症状基本控制,但是胃里因为溃疡的原因,仍时常泛起隐痛。他左手环抱在胸前,不着痕迹的按着上腹,右手指尖的手术刀却转得飞快,动作看似从容,却在每一次转动到某个角度时会微微停顿。他敏锐的察觉到几道视线,立即强迫手腕恢复流畅,甚至刻意划出一个更炫目的弧线。
展令扬嘴角噙着那抹熟悉的弧度,目光却在他脸上极快地掠过,未再多言。两人之间原本有来有回的相处模式,在东邦齐聚后莫名变得微妙起来,安凯臣对曲希瑞的关心总是来得精准又体贴,再加上对方有意无意的回避,即便在感情方面懵懂如他,也隐约察觉到了空气中的暗流。他心里发闷,将这种不适归咎于室内沉闷的空气,同时也变得克制起来。
当目标人物退入休息室,向以农打了个响指:“神医,该你上场了!”
“总得等我们伟大的头头下旨才不算僭越。”曲希瑞尽量维持正常的语调。他直起身,突然改变的体位引得胃部一阵牵扯,左手暗暗施力压下不适,随着众人的视线一同望向展令扬。
展令扬指尖在柜台边缘轻轻一叩,笑意如春水般漾开,目光却沉静地扫过曲希瑞微蹙的眉心。他的语气依旧慵懒:“再借机偷懒,就把小瑞瑞丢去给小农农当易容模特哦~”
“求之不得,正好观摩以农的手艺退步没有。”
展令扬就这么看着他,空气中又泛开若有若无的僵滞,他期待着对方能像从前一样,回敬他一个无奈又纵容的眼神,但曲希瑞只是垂下眼,不敢再看他。这种无声的闪避,比任何言语都让展令扬感到烦躁。他心里的闷涩愈加沉重,却只能转过脸看向一边的雷君凡:“别磨蹭~开工吧!~”
行动指令既已下达,曲希瑞立即颔首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向休息室,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展令扬那过于敏锐的视线范围。
任务顺利完成,六人迅速返回小窝。
短短几日,东邦众人已俨然将新居视为己有,安凯臣、南宫烈、向以农、雷君凡熟门熟路地聚到二楼会议室,默契围坐。展令扬悠然步入,占据中央位置,那里摆放着性能卓越的电脑。
曲希瑞则悄无声息地拐进厨房,东邦到齐后展令扬就解除了对他的限制,不再时时盯着他,他本该松一口气,却觉得心头更沉。
胃里的钝痛一阵阵泛上来,他胡乱地揉按几下,并没起到什么作用,索性放弃抵抗,他单手撑在料理台上,闭目忍过这阵痛意。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他才睁开眼,后背的衬衫微微泛着潮气,他不甚在意地抬手抹去额角冷汗,取出食材开始烹饪,想起几人狼吞虎咽的模样,唇角不自觉浮起一丝笑意。
曲希瑞端着托盘到会议室时,前期的资料收集、路线规划和后勤准备已基本完成,众人正就行动细节做最后推演。
展令扬见他进来,话语微顿,目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笑意未达眼底。
“中场休息!~”曲希瑞将餐点逐一摆放在众人面前,避免了与展令扬的视线相接。
每人一份的舒芙蕾和各式茶点,皆是按照各自的口味精心调配。
他自己没有胃口,便端了杯温水小口啜饮着,通过氤氲的水汽看着众人。
几人还是和学生时代一样,饿死鬼投胎似得狼吞虎咽。
向以农一边塞满嘴点心还不忘嘟囔:“希瑞手艺还是这么绝!”
南宫烈笑着点头附和,满怀感慨地环视着同桌的伙伴:“啧,说真的,就这两天这阵仗,我感觉跟做梦似的……好像又回到了咱们上学的时候。”
这句话,像一枚投入平静湖心的石子,瞬间唤醒了所有人内心最深处那无比澎湃的共同记忆。空气安静了一瞬,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六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那里流淌着十年沉淀下来的复杂情感:思念、激动、恍然、释然……还有一种跨越时间长河、终于归位的圆满与暖意。
是的,“东邦”这个由六个怪胎共同定义的传奇符号,在他们猝不及防间,竟真的再次点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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