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风兄,外面可来人了?”柳相歌边喊边上前,神情紧张,他的眼前正是白日所见的那口棺材,此刻,万籁俱寂,他能够听见心脏砰砰地跳动声。
“没有。约莫不会再来人了。”章呈风挑开纱帘走进来,他道:“可以开始了,我们开棺罢。”
“好。”柳相歌紧张点头,守灵七日,可没说不能开棺,在寻常百姓家,若是有人逝世,不会急切下葬,而是停尸三日,防的就是怕人诈尸。人人都说棺材中是月二公子,是鬼尸。原先,柳相歌也无意与棺材中的鬼尸作对,开棺之举措更是想都不敢想,但是他如今却改主意了,在见到白衣魂魄后,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棺材被长钉钉死,无法凭借人力推开。柳相歌手里拿着从府中柴房顺来的斧头,道:“呈风兄,你且让开,我来劈了。”
章呈风依言,闪身到一边,只见白光一闪,斧头直直劈下,在棺材上留下深痕,里头的东西似乎被激怒了,发出砰砰地撞击声,二人却不为所动,眉目沉静,柳相歌一下一下地劈,力道巨大,很快,棺材出现裂口,而里面的东西也急切地想要冲出来,终于,眼见棺材有松动,柳相歌拿着斧头,眉目一松,恰好里面的东西停止冲撞,似乎也在等待外头人开棺好给予外头人致命一击。
柳相歌招呼章呈风道:“呈风兄,好了,我们开棺吧。”
章呈风道:“好。”他一大步上前,与柳相歌并肩而立。
柳相歌紧握斧头,手中拈诀蓄势,腰间悬挂的八卦盘此刻竟隐隐发烫,芥子袋中,已然装上了他全部的符箓。他与章呈风一同推棺材盖,刚要推开,一支长箭直冲二人面门,他将章呈风推开,挥动斧头,斩断飞箭,却不曾听见被推开者那句“为什么”,柳相歌面色凝重,谨慎地看向来人,他道:“敢问来者何人?”
“呵。宵小之辈,还敢询问我的名讳?”门口现出一青年,青衣束发,眉目间时时夹杂着躁郁之色,其手执长弓,怒目而视,看着隔着一层纱的二人,又道:“好啊,没想到月府竟然进贼了。竟然有此等宵小夜半干那偷鸡摸狗的差事。夜半开棺,该说不说,真是胆大妄为。”
“只是为查看一些事情罢了。”柳相歌紧握斧头,不动声色,他道:“倒是这位公子,不分缘由不问经过,一来便直冲面目,出手就是取人性命,你也不是好人吧?你与你口中的我们这些‘宵小’有何区别?”
“呵。口齿伶俐。但你又奈我何?”青年怒气更甚,他从未被人当面忤逆过,闻言怒气横生,不屑道,“今日我偏要取你们二人的性命。”
“你!”柳相歌气道。
他刚要说些什么,便见一女子走近,那女子着白衣,戴着面纱,全身上下未带一个首饰,她制止青年道:“阿钦,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阿姐。”青年愤愤道,却没有再次出手,“哼!看在阿姐的份上,今日且留你们二人的性命。”
青年退至一边,那女子走上前,边走边道:“二位公子,你们可是今晚的守灵人?深夜叨扰,实在抱歉。只是郎君之死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叫周芜,这是我义弟顾钦。方才阿钦说话多有得罪,还望公子们见谅。二位公子可是要开棺,不如让我们二人和你们一起?”
柳相歌见周芜说话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倒是多看她几眼,心下也不自觉与那个叫顾钦的对比,心道:明明是义姐弟,为何差距如此大?
闻言,柳相歌并未马上回答,他一边注意着棺材的动静,一边道:“呈风兄,你如何看?要答应他们吗?”
“既如此,为何不答应呢?”章呈风面上无悲无喜,自方才被柳相歌推开时,他便不曾动弹过,他此刻好似一尊石像,一举一动若非柳相歌牵引,否则他不会做出任何动作,露出任何表情,“只是,道歉呢?我想,这位顾公子,在此之前也给我们二人道歉吧?”
章呈风此话说得极其自然,一时让顾钦心下不虞,他怒道:“道歉?我为什么道歉?明明就是宵小之辈,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顾钦看向周芜,面上委屈,眼角润湿,他道:“阿姐,不是阿钦的错,明明是他们。”
“阿钦……”周芜还没有说出口,便听见一声轻笑,她循声望去,只见帘后隐于阴影中的那人慢慢走出,他掀开帘子,一步步走到顾钦面前。
他道:“很久了,我已经很久不曾被他推开过。今日是一次,明日呢?明日又是一次?后日呢?今日他能够推开我,来日他也能够推开我。你说,为什么,为什么他每次都要推开我。都怪你,都怪你们!为什么?为什么?呵呵,今日我不想做那什么温柔公子了,披着假皮,我也不是真温柔。”
听着章呈风的自言自语,顾钦摸不着头脑,不过也不妨碍他面色嚣张,神情倨傲,他看着正走过来的那人,道:“说什么呢?宵小就是宵小。肮脏、污浊,怎么,我让你过来了吗?你是在污我的眼吗?呸!”
章呈风道:“不知死活。”
他施诀,无数面镜子从地上钻出,将他们三人分隔出一个世界,那些镜子里面映着的并不是他们三人的样子,而是在一个个幻境,镜子中,有的富商将一个乞丐狠狠踩在脚下,嘴上说着羞辱之言,下一秒却暴毙而亡;有的人口衔“毒蛇”,下一刻死于拔舌……无恶不作者皆死不足惜,他们的肉身死于暴毙,灵魂永夜困于镜子。
下一刻,光芒四射,三人倏然立于圆台边缘,四周是滚烫的熔浆,头顶是悬浮的镜子,而圆台中心,却是一个红衣新嫁娘,新嫁娘手脚被自圆台升起的锁链束缚,他双手交叠,静静地看着几人,然后道:“这里很久没有来客人了。欢迎你们。”
周芜道:“你是?这位公子,何故将我们拉入此处?”她说话时,面带恐惧,新嫁娘,镜子,方才光芒中,有一双手将他们拉入镜子中,如果没猜错的话,红,镜子,那新嫁娘正是五大恶鬼之首的红镜生骨。
一旁的顾钦已经瞧出不对劲了,他左右看了看,面上带着惊疑,他不动声色走到周芜身前,顾钦道:“你带我们来这里是何意?”
章呈风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那新嫁娘身边,道:“我的法力不够,给他们一个教训就好,不要让想想发觉,知道吗?我的半身。”
“呵呵。你是在命令我吗?”新嫁娘如此道,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向顾钦二人,他道:“周小姐,顾公子,多有得罪了。我分出来的这个半身最受不得刺激,不过呢,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对我夫君出手,当面诋毁,呵。”
说着,半空悬浮的无数面镜子朝顾钦二人飞去,周芜本就聪颖,经过他们二人的对话,便已经推出他们二人,以及他们三人的关系,她道:“不要!公子住手,求你饶了我们,我们会道歉的。”
“阿姐!喂!我道歉行了吧。”顾钦此刻面带恐惧,他也知道事情不妙,他一顿后悔,恨不得掌掴之前的自己,惹到了个疯子,看,叫你逞口舌之快。
“呵呵。晚了哦。”新嫁娘快速靠近,气流掀起喜帕,露出与身后那人一模一样的面容,他们的眼里,全是暴戾,“现在,二位,该入睡了,请。”
说完,两面镜子分别将二人纳入其中,新嫁娘道:“善恶有报,祝,好梦。”说是惩罚,也不过是让他们二人在镜子里做一场大梦,善者必有善报,恶者必有恶报。只是,这个梦会格外恐怖,魑魅魍魉,妖鬼横行,鬼气横生。
柳相歌一眨眼,便发觉不见几人的踪迹,棺材已开,虽然不知里面的东西为何没了动静,但柳相歌自是不敢轻举妄动,面对面他能够应付,却只怕背后受敌。方才他自然察觉到呈风兄的不对劲,只是顾及棺材动静,没有贸然过去。他心道:呈风兄,这是怎么了?什么推不推的?怎么像是被过去的事情魇住了……
不过几息,等柳相歌再看过去时,几人狼狈出现,是的,三人中唯有章呈风孑然独立,而周芜却是蹲身面色哀愁,扶着满头大汗的顾钦,其再不似之前的桀骜模样。
他道:“对不起!我不该口不择言。是我之过,二位,请你们原谅!”
他的语气犹存惶恐不安,神情慌乱,说话的声音不大,幸好满室寂静,柳相歌自然也听到了,他满眼好奇。
察觉到柳相歌的视线,章呈风轻声道:“管好你们的嘴,这是教训,也是警告。”说完,也不顾二人什么反应,径直走向柳相歌。
此时,柳相歌紧绷的身躯略微放松,他道:“呈风兄……”
“想想……”章呈风刚要说些什么,就见棺材里的东西剧烈地撞击棺材,砰、砰、砰……
柳相歌刚要反应,却被那东西震开……他后退几步,由着章呈风扶住肩膀,稳住脚步,柳相歌定睛一看,只见一缝合怪物蹲坐在棺材上,手、脚、脸、脖子……无一不是缝合痕迹,黑线遍布全身,骇人至极。
突然,怪物一动作,柳相歌惊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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